《有期暗恋》年少赴惊鸿

15、始于夏季

　　九月，《非凡者》杀青，非凡者剧组正在拟定档期。

　　这时盛寒衣方知这半学年，傅妄可能一直都在拍戏。

　　然而并不是如她想的这样。
　　非凡者是傅妄在暑假拍完的，虽说已杀青但还有一个结尾没有拍完，这个结尾要在定档之前完成。

　　大街上陆续出现非凡者的海报，而定档时间还未订下来。
　　这部巨作在这个秋天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很多人都在等定档时间。

　　·

　　市中心医院的一间专属病房里。

　　傅妄躺在病床上，一旁坐着洛絮，不远处洛珉在和医生说话。
　　“半年多前我就发现他的大脑内有伤痕，应该是几年前动过手术，具体几年前就不清楚了。”

　　洛絮能听到低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不知道妄哥醒了没有，他只是有些害怕妄哥听到这些。
　　他并不清楚半年前傅妄就已经知道这些了。
　　医生曾对傅妄说过，他需要再动一次手术，不然以后还会频繁出现头晕疼痛等症状，具体原因医生没有说。

　　傅妄醒来的时候洛珉已经离开了，洛絮一个人情绪低落的坐在床边。
　　“小絮。”

　　“妄哥你醒了？”洛絮抹了一把脸，起身慌忙地给他倒水。

　　“医生怎么说？”
　　洛絮也不想瞒他：“医生的意思是要做手术，要家属签字，我哥去找老爷子签字去了。”

　　“这么快吗……”傅妄有些恍然，双眸凝着头顶，目光逐渐涣散。
　　大半年前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不做手术你可能会死。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你的意思还有？做了手术也可能死？
　　医生点头：颅内手术风险很高。
　　傅妄：那我为什么要选择做手术？

　　医生：如果不做手术你的头痛的毛病会更频繁，对你更不好。
　　傅妄：不做手术可以活多少年？
　　医生：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只有几年，说不准。
　　傅妄沉默了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同意做手术。

　　洛絮将傅妄扶起来，傅妄接过他递来的水，微抿一口后咳了起来。
　　这时外面下起了雨，越下越大，洛絮起身去关窗。当他回来的时候，傅妄已蜷缩至被子里……

　　暴雨、湖水。

　　这是傅妄记忆里最可怕的东西。
　　即使他不记得了，但身体留给他的害怕还是存在的。
　　可是他记不起来了。

　　“小絮，你说我记忆力好吗？”

　　洛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坐下，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好也不好。”
　　“你能把一本书看一遍就记住，我做不到我哥也做不到，全校全京城也可能没几个人做得到，可是……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这让我很恼火。”

　　傅妄掀起眼皮看向洛絮的方向，下一刹那又低垂下眉眼。
　　雷声、雨声入耳，刺激着他的感官，胃痛、头疼又再一次袭来。

　　“小絮，你说当年你和珉哥去沙城找我，我在沙城昏迷了几天，之后回京城我在哪里？”

　　洛絮看过来：“我大半年没有见你，还是那年过年来傅家，结果他们都说你失去记忆了。”

　　“我只是不记得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小时候的事我还是隐约记得的。”
　　“什么？”洛絮听他哥说过，以为傅妄什么都不记得，却不想傅妄只是不记得那一年的事了。
　　傅雄信虽然和傅家断绝往来，但傅妄仍在京城上学，大概是因为学籍问题，上学晚了一年，也一直和洛絮在一个学校，从傅妄上学以后也只有暑假的时候才会去沙城找他的母亲程月音。

　　傅妄的眸光微凝：“所以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我爷爷应该知道。”
　　洛絮长眉一挑，有些激动：“所以妄哥，你打算见傅老爷子了？”
　　“要进行手术了，我还有选择吗？”傅妄转身仰躺在床，想到傅老爷子，有那么几秒他的眼眸变得晦暗了。

　　洛絮一愣：“妄哥，你都知道了啊……”
　　“不过妄哥你放心，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他说着又下意识的去摸裤兜里的烟盒，“妄哥，别的不说，你的未婚妻还有那么多女生朋友都等着你呢。”

　　傅妄斜睨过来，眸光一瞬阴鸷。

　　“妄哥，我出去抽烟，我受实在不了了，我紧张。”他说着还给傅妄分了一根，才仓皇往病房外走。

　　·

　　傅老爷子是次日一早来的，依然是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苍老的脸，脸上冷峻的神色让人心里发毛。
　　但傅妄的手术时间也订下了，就在这周六。

　　当傅妄问起八年前的事，傅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想说话。
　　傅妄太了解他这位爷爷了，想要从他老人家这里得到什么，就必须拿出相应的筹码。
　　傅妄掀起眼皮看向他：“我可以选择不做手术。”

　　傅老爷子还没说什么，旁边老爷子的人、洛珉及洛絮差点要站不住了，洛絮的眼睛狂瞟他妄哥，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傅老爷子的拐杖戳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老葛。
　　老葛立刻明白了：“一切等手术结束后再说。”

　　没有筹码就能得到一句回复，这大概是傅妄第一次和老爷子的谈判占到便宜，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这次还算高兴。

　　傅老爷子的狠厉手段，在京中只存在传言里，毕竟得罪过他见识过他的手段的要不不在了，要不就逃出国了。
　　对于这一点傅妄也有忌惮，傅雄信怎么死的？程月音为什么一定要逃出国？他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与徐家的婚事传出来的时候，他似乎始终没有正面去否认。

　　·

　　周六这一天，中心医院这一栋楼里，除了傅妄没有其他病人，安静的可怕。
　　清晨的中心医院门口，盛寒衣刚到的时候，这里井然有序的停着一大长列的车。
　　盛寒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今天的医院气氛很微妙。

　　王医生配合指导她训练以后，让她早点离开医院。
　　离开的时候，她听到心理科的几个护士在议论。

　　原来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手术，还说这个手术至少领先了世界十几年。
　　“我听院长助理说那个人是最早进行‘记忆切除’的案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后遗症也出现了，这次是进行修复手术。”

　　“八年前是前院长给那个人做手术的。”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真是这样院长那么喜欢显摆的人怎么这次没有召开发布会呢？”

　　从心理科出来，盛寒衣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了，若是现在回学校也不一定能赶上午餐。
　　她去了医院的食堂。
　　中心医院只有一个食堂，盛寒衣打饭的时候排了很久的队，刚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一个人。

　　这个男生她记得，是傅妄的朋友，在傅妄身旁频繁出现的人不多，这个男生绝对算一个。
　　她记得他姓洛。
　　洛絮的出现，让盛寒衣陷入了沉思，她看到洛絮吩咐几个黑色西装的人把餐车推走，他们消失的那个方向是中心医院的实验楼。
　　她想是她太敏|感了，敏感到短短三十秒瞎想了很多。

　　从冬天到初秋，距离那一次在YU.sea的休息室九个多月过去了，她都没有见到她梦里的那个少年。
　　他消失在了风雪、消失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消失在了初秋的风里。

　　面前的饭菜变的毫无味道，垂眸之间，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滴进了米饭里。

　　原来在离他那么近之后，在与他说过话后，她更加难以忍受与他不见的痛苦了。
　　难以忍受，他消失了二百七十多个日夜。

　　这日夜里，她打车去了一趟滨河，早听人说过那里有全国各地来的流浪艺人。
　　有艺术家们开的河堤咖啡屋，咖啡屋外是露天的画展，还有一个每时每刻都会有人跳上去一显身手的大舞台。

　　她不知道为何来这里，大概她是想要寻找她梦里的少年吧。
　　既然这里有那么多的艺术家，一定会有一个拿着提亲的少年吧。

　　她走过滨河的长堤，寻找着记忆里白衬衫拿着小提琴的少年。

　　河边的风，仿佛是从十一岁那年吹来的。
　　终于，她在路灯下找到了一个拉着小提琴的少年，雪白的衬衫半敞开着，逆着灯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在下一刻，她仓皇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副画面。

　　连灯光都是破碎的，那么支离。
　　可这一刻，她恍然间觉得是不是那个梦里的少年又回到了她的生命里，就站在她的眼前，那么近，那么近。

　　手机的光熄灭的那一刻，她弯着腰在路边，似乎是在呜咽，似乎是沉浸在了一种悲伤之中。
　　但似乎这一次，她想她快做不到那个10年了。

　　小提琴的声音停止，路灯下的男生看着不远处的白裙女孩有一会了，直到他想走过去的时候，女孩突然站直了身子，逃似的离开了。

　　只留下路灯下的少年，一脸疑惑的看着远去的白裙女孩。

　　·

　　九月末艺术系有一个画展，魏文娟的学长给了她一张门票，魏文娟不感兴趣便把门票给盛寒衣和郭莉。

　　郭莉：“周末我没时间啊，寒衣去吧。”

　　盛寒衣本来也有点事想去艺术系的，去参观一下画展也行，便也答应了。

　　J大艺术系的这次画展是与国外一个美术学院一起办的，因此是与J大外语系联办。

　　去画展之后，盛寒衣看到了宣传栏上的主要负责人名字：徐小卿。

　　写在徐小卿之后的才是艺术系和外语系的教授，盛寒衣自然不懂为什么。

　　凭票入场以后，盛寒衣进入了休息区，这里很多外国人，没有一个她认识的面孔。

　　偶尔有人过来搭讪，问她是不是艺术系的学生，又问她是崇尚哪个派系的画作，又开始谈论他们喜欢的派系……

　　盛寒衣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却又完全不懂那些艺术家的名字，和那些她陌生的派系。

　　“是你？”
　　一道明朗的男声传来。
　　盛寒衣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男生有着中长的头发，一件灰黑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显得邋遢又随意。

　　显然盛寒衣没有认出这个男生是谁。

　　“我钟芩，你不记得了，打篮球的那个，你说下次见面告诉我你的名字的。”男生走过来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盛寒衣震惊之余，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同学想起来了？”钟芩的眼仿佛在发光，“所以这次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盛寒衣。”她低头回答。

　　“艺术系的？不对啊我也没见过你啊，但是不是艺术系的你怎么进来的？是有大三的学长学姐给你入场券吗？”

　　盛寒衣大概不想赘述，于是“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她察觉到展厅安静下来，原来校方的人入场了。

　　她本能的看向入场口，不期然的与一双绝美的眼眸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