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合集》安春胡同04号

5、2-2

　　窗外的雨下的毫无征兆，打乱了我本来打算看完电视节目就去接小溪的计划。我看着窗外的雨势，捞起茶几上的手机，给清怡去了个电话。
　　“清怡啊，外面下雨了，你今天要加班吗？”
　　“喂，妈，我今天可能还要加班，你们不用等我了。外面下雨了吗，我在开会。您要不先别去学校了，我打个电话给老师，等雨停了您再去。”清怡声音压得很低，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开什么重要的会。
　　“不用了，我现在去接她吧，别麻烦老师了。”
　　“那……那行吧，您叫个车去，别淋湿了。”清怡犹豫了一秒，还是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向外面望了望。雨幕中的城市变得灰暗，像有一团说不出的阴郁堵在胸口。我穿上外套，拿好伞，出了门。

　　——

　　“老师，您看到小溪了吗？刚才我在门口等了好久，也没看到她出来啊。”在校门口等了很久，没看到熟悉身影的我走进了学校的教室，刚好看到小溪的老师还在。
　　“哦，小溪姥姥，莫小溪今天四点就被家里人接走了，您不知道吗？”老师回想了一下，说道。
　　“被谁接走了？”我听了老师的话，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爸爸接走的，你们没联系吗？当时来接小溪的时候，还没下雨。她爸爸直接找的我，说是要带孩子去办点事，想提前走。我看小溪看见她爸爸来接她还挺高兴的，就让他们先走了。”老师看着我，有点疑惑。随后，示意我先坐下来，不要着急。
　　“您先别急，要不您给小溪爸爸打个电话确认下。确实是孩子爸爸来领的，我以为您家里是商量好的呢。”
　　“哦，好，那我打个电话问问。”我顺着老师的动作坐在了班级的椅子上。因为是小孩子的位置，成年人坐起来感觉过于拘束，心里和身体都感觉不舒服，没等电话接通，我就又站了起来。
　　“清怡，我……”清怡很快接起了电话，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一时语塞。
　　“怎么了，妈？”背景里，办公室里人们讨论的声音一同传进了话筒。
　　“我，我来接小溪，但是老师说她被她爸爸接走了。你，你知道吗？”紧张不安让我说起话来有些断断续续。
　　“什么？”清怡这一声语调有些高，显然是引起了办公室内的注意，随后她小声的和周围人说了句抱歉，接着和我说道。“她爸爸没联系过我，我现在打电话问问。妈，您别着急，您现在还在学校吗？”
　　“在，在学校。”
　　“行，您先别走，我联系完给您回电话，您千万别着急。”
　　“好。”
　　清怡很快挂断了电话。

　　——

　　说起小溪，就不得不提到她的生父。
　　那是一个一打眼就让人一清二楚的职场精英类型，也正是因为如此，清怡和他离婚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把孩子丢给了我和清怡。美其名曰，女孩子还是跟妈妈在一起生活方便些。可谁不清楚，他背后的想法呢。一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带着个孩子，不论是生意还是生活，多多少少都会受影响，另外，那个时候，他身边也有了其他的女人。把小溪留给他，留给他的那个女人，是我和清怡都不想看到的。所以，拿到小溪抚养权的那天，我们都很欣慰。
　　法院判决要求那个男人每个月给小溪支付生活费，并且允许他来看孩子。但是自从分开后，我们没有拿过来自他的一分钱。他也很少要求来看看孩子。这么突然得将孩子带走，并且没有提前告诉清怡，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

　　——

　　十分钟后，清怡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掩饰不住一丝颤抖。
　　“妈，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说接走孩子的不是他。”背景里没有了办公室里的嘈杂，甚至可以听见清怡说话时的回音。
　　“不是他？”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清怡的意思。
　　“不是他，他人现在在南方出差，根本没法来接走孩子。”话到末尾，清怡没忍住，轻轻哽咽了一下。
　　“那，那老师说是孩子爸爸把人接走的。”我有些慌了，眼神四处看着，刚才还在身边的老师，现在不在教室里。
　　“妈，您现在还在学校吗？您再问问老师吧，我马上过去，您别着急，好不好？”隔着电话我可以想象到清怡现在的慌乱，我也是一样。
　　“好，我再去找找老师，你快来。”我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剧烈的抖了起来，甚至忘记了挂断电话。我着急地想要寻找老师的身影，没注意，左脚被身旁的书桌绊住，摔在了椅子上。碰撞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在走廊里的老师听到声音，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将我扶起。
　　“阿姨，您没事吧？摔着哪没？”她将我扶起，关切地看向我。
　　“没，没事。老师，您说今天小溪是被她爸爸接走了是吗？”我看见老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迫切地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信息。
　　“是啊，是他爸爸。我们问过孩子，小溪亲口说的。他们俩走得时候还很高兴呢。怎么？难道，那个男人不是他爸爸？”老师说到一半，脸上带着些疑虑望向我。
　　“不是，不是他爸爸。”我摇着头，嘴里念着不是，再也听不进老师的话。

　　“妈，您没事吧？”
　　当我再抬头时，身边的人由老师换成了清怡。她坐在我身边，轻轻搂着我，抚着我的背。见我看向她，她又补了一句。“妈，是我，清怡。”
　　“清怡？”我看清了眼前的人，却感觉像是在做梦，小溪被人带走的事是个梦。
　　“妈，是我，”清怡抹了下眼睛，没让我看见有什么东西滑落。
　　“小溪呢？小溪找到了吗？”我缓过神来，想起小溪的事，抓起搂着我的手，问道。
　　“妈，您别急，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已经在查了。您别急。”清怡覆上我抓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莫女士，我们这边有些情况，想和您谈谈。”一道身穿警服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那声莫女士显然不是在叫我。清怡看了看我，和那身影离开了。
　　我望着走廊里的两个人，想要努力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可岁月不饶人，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承认。
　　我看看清怡，又看看那个女警察，思绪一下子就飘回了小溪拿着书让我读给她的那一天。那么可爱、那么活泼的小溪，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有人伤害她？

　　“阿姨，您喝口水吧。”就在我发呆的空挡，之前的老师走到我身边，端了一杯水给我。
　　看见她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的，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突然爆发了出来。我猛地站起身，无视了她递给我的那杯水。
　　“你们是怎么当老师的？孩子被别人接走了，你们都不核对一下吗？你们这么大的人了，孩子说什么那你们就信了吗？”我的声音有些大，站在走廊里的两个听见了我的声音，连忙走了进来。
　　“妈，您别激动。”清怡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与老师隔开。
　　身后的老师也低着头连连说着对不起。
　　“光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能马上回来吗？”
　　“妈，您别说了。”
　　越是被人拉着，心里的不平衡就越被放大。我看见了刚才被老师放在课桌上的水，一把抓起，扬了过去。好在，水只是温的。

　　被我这么一闹，清怡和我被警察安排去了另一间教室。女老师轻轻地哭泣声被隔挡在外面。
　　“阿姨，我们能理解您现在着急的心情，还请您能给我些时间，我们的同事已经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帮您找到孩子的。”女警察将我安顿好后，蹲在我身前，将另一杯水放在了一旁。
　　我自知刚才的行为有些冲动，别过脸去，没再看她。
　　警察和清怡又说了几句后，留下我和清怡，先出去了。
　　“妈，您别太着急了，带走小溪的人已经查到了。很快就会带孩子来的。您别着急了。”清怡舒了一口气，在我耳边说道。
　　“真的吗？”我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有些愧疚。
　　“真的，妈，”清怡停了一下，又重新说道。“老师和学校，在这件事上确实做得不对，但是您不能太激动了。”
　　“我……”
　　“我知道，您最疼小溪了。但是现在，我们好好配合警方工作好不好。等孩子回来了，我们再说其他的。”清怡的眼神里带着些恳求。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