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合集》安春胡同04号

4、2-1

　　“抱歉，淑君，我要回去了。”
　　“去哪？”
　　名为远骞的男人，没有给我任何答复，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轻盈地离我远去。

　　——

　　“妈，明天能帮我送一下小溪吗？”
　　我坐在阳台上放着的摇椅上，听见有人叫我，回头看向客厅。客厅里一个人影正在忙着收晒好的衣服。
　　“好啊，我一直说想送她，之前你还一直不让。”我看着她的身影笑了笑，心里的想法终于得到了满足。
　　“谢谢妈，之前不是不让您送，她学校那么远，我不是怕您来回不方便嘛。”她将一叠叠好的衣服抱在怀里往衣柜走去。
　　“我天天也没什么事，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小溪也是我外孙女不是。”
　　“行，您想送的话，我以后叫车，接送您。”
　　“叫车太麻烦了，我自己能行。”我坐起身来，怕她在卧室里听不见我的声音。
　　“您就别讨价还价了，听我的吧。好不好？”她探出头来，长发顺势从肩上滑落。
　　“行，那听你的。”我摇摇头，应了下来。年纪大了，确实应该多听听子女的话。
　　“姥姥，您能帮我看看这个嘛？”每个周日，小溪都喜欢一直呆在书房，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什么呀？我看看。”小溪小跑着来到我前面，将手里的书放在我腿上。
　　那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书是很多年前的了，我在上面包了一层书皮，现在已有些破损。
　　“小溪怎么找到这本书的啊？”我看着书皮，揉了揉小溪的头。
　　“在书架的后面，它掉在后面了。”小溪说话时奶声奶气，透着些可爱。
　　“小溪，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爬奶奶的书架，不听话以后不许去书房了。”卧室里面传出有些严厉的声音。
　　“小溪，别听你妈妈的。”我低下头，和小溪头碰头，悄悄话道。
　　“嗯嗯。”小溪也默契地减小声音，点了点头。
　　“莫小溪，你听没听见？”似乎对客厅里面的安静感到不满，卧室里面的人又喊了一声。
　　“听见了，妈妈。”小溪知趣地喊了一声，然后和我一起笑了起来。
　　“姥姥，这本书你能念给我听吗？”好一会儿，小溪和我闹够了，想起了书的存在，爬到我膝头，指着破损的书皮说。
　　“这本啊，小溪为什么想听啊？”我抚摸着书皮，好像是在抚摸岁月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上面写了爱情。”她认真地指着书皮上写的字，前面几个字不认得。
　　“小溪想听爱情故事啊，可你还太小了啊。”
　　“不小了，不小了，我们班级里面有个小男孩都有女朋友了。”她天真的看着我，想用她知道的仅有的事实说服我。
　　“那小溪有男朋友吗？”
　　似乎是被我抓住了小辫子，小溪有些害羞，在我膝上扭了扭。“哎呀，姥姥，你给我讲讲呗。”抓着我的衣服，撒起了娇。
　　“这本书啊，其实姥姥也没读过。”我有些无奈地看向她。
　　“没读过？那为什么这本书在家里啊？还这么破。”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失望，随即看向书，用小手在上面轻轻点点。
　　“这本书，是别人送姥姥的，大概……大概是四十多年前了。”我望向阳台外，到底是多久以前了呢？那时候我应该比清怡还要年轻吧。
　　“姥姥，姥姥，你看什么呢？”见我半晌没再说话，小溪摇着我的胳膊，大眼睛盯着我。
　　“没事，小溪想看的话，我们一起看好不好？”我藏起脑海中的某种不为人知的思绪，看着眼前活泼精怪的小丫头，提议道。
　　“好呀。姥姥这个字怎么读啊？”小孩子的情绪转换很快，这一会儿她已经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书上。
　　我指着书皮上那人写下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读音交给了小溪。小溪欣喜若狂，奶声奶气地给我读了好几遍，之后还拎着书跑到了卧室里面，读给清怡听。但很快就被清怡给赶了出来。嘴上不停念着，屁大点的小孩儿，少看些不相关的书。
　　我坐在阳台上，这会儿日头落的更低了，将天尽头的云染成了粉色。楼下的小摊小贩也开始准备今天的生意，吃完饭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散步。远处汽车的声音，近处卧室里小溪和清怡说话的声音交汇在一起。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

　　小孩子的性子总是不安定，前几天被小溪从书架后面翻出来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已经不知道又被她丢到哪里去了。我试着问了小溪一次，她回答不记得了，我也没再深究。书反正就在这间房子里，也丢不到哪去，说不定哪天就又看见了。
　　就这样，书丢了大概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也开始习惯了接送小溪上下学的任务。清怡的工作最近进入了重要环节，几乎每晚都要加班。一开始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她还会和我抱歉，要我帮忙接孩子。可我不这样觉得，小溪是我的外孙女，我接送她并不是什么义务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