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此深海之物》沙窦shadow

53、云和飞机和鼓声（上）

　　【五三】云和飞机和鼓声
　　Adam点点头。
　　“嗯。我有接力，和跳高。”他抓了抓头发，也许额头的带子有些戴不习惯，“我在接力最后一棒。我就是想来问问，您会不会来，如果您原本就打算来的话，我给您多拿一份我们班的饮料。”
　　Glock放下手里的笔，当然给了肯定的回答：“我会去的。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这就——”
　　砰的一声，窗外的天空炸开了。
　　鲜红赤橙的烟雾充满天空，粉末伴随着余震的回响震颤着。
　　Adam运动服的衣领忽然被Glock一把拽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Glock扑倒，大手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塞进了办公室桌子底下。这让Adam也有顷刻间的错觉，以为天空被轰炸了，或者是天花板塌陷了。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间。
　　窗外彩色的烟雾落下来了，运动会开幕式开始。那接连的巨响是学校发射的礼炮。
　　“Glock……先生？”
　　Adam被塞进了桌子底下，他身上还罩着Glock。他发现老师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用整个胸膛护着自己的面部，刚才他差点儿把自己按到地里。桌子上的一包文件袋掉下来，砸在地面。
　　“Glock先生，那是礼炮。”
　　听到Adam的声音，Glock缓缓抬起头，好像从梦里醒过来一样。
　　“噢，抱歉——我还以为……”
　　Glock的声音有点沙哑。
　　“没关系。我们出去吧？”
　　“好……你先去。我随后找你，你——你在几班？”
　　Adam说了自己班级的位置，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他回头看了看那张桌子，Glock半天没有从那里站起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整了整衣服，先跑去了操场，因为开幕式过后，第一项比赛就是他的跳高。
　　Adam决定赢下自己的第一场运动会。
　　他报了两米的高度。
　　Glock醒了神从办公室里出来，来到操场的时候，但是他发现了在角落里变成灰白色的Adam，已经枯萎了。他看了看Adam班级里的那些学生，他们都戴着红色的带子，手里拿着充气的加油棒，班长坐在最前排拿着鼓槌。
　　“喂，他怎么了？”Glock好笑地趴上了班级的鼓。
　　班长笑了笑：“啊，全是因为刚才的跳高。”
　　“他没跳过去吗？”
　　“嗯？不不，Adam很顺利地跳过去了，真的非常轻盈，”班长说话的时候，好像还在回想那个场面，“大家都很震惊。其实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在楼房之间跳的时候，我就很惊讶了，当时只在想那些怪盗很厉害，没有想到在后面追的人其实也是很强的。”
　　他们班长说着，露出礼貌的笑容。
　　Glock能够想象那个场面。不仅是怪盗在楼上跑的场面。
　　一个一米五三的少年在挑战两米的高度。他远远的奔来，从跑道的一头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来，然后腾空跃起，就好像没有多粗的手脚里面压缩着无限的力量，他会朝向天空，伸出手臂，高度刻度上架的棍子从他的腰下划过，然后他的双腿也越过去——Glock看过鲸鱼是怎么将沉重的身躯越出海面，在空中翻转的，就好像它本来就会飞。

　　那会是很漂亮的一件事。
　　“是吗……那他蹲在那里干什么呢？”Glock从班长手里拿走鼓槌，看了看。
　　“是这样——他身体过去了，但是头发把棍给带掉了。”
　　“欸。”鼓槌轻轻在鼓面上碰一碰，发出咚咚的闷响。
　　“因为他不是绑着很长的马尾吗。棍子掉了，所以视作失败。”
　　“好家伙。”
　　……
　　“好家伙。”
　　跟着一起站在操场上候场的棍道社社长拍了拍Adam的肩膀：“不过不要再想了，要准备接力了。”
　　“头发，会不会真的很累赘啊？”Adam一屁股坐到地下，然后屈起腿，系紧鞋带。
　　“每个人的个性怎么会是累赘呢。”社长笑了声，在旁边蹲下，明明已经系着的鞋带拆开来，再次系紧。
　　“嗯……”Adam应着，眼神瞟了一眼观众席。老师都站在班级最后面，因为观众席是阶梯式的，所以老师们的座位都是最高一层。但是Adam没有看到Glock。
　　“要到接力了，我们快去准备吧，Adam。”
　　“等一下。”
　　Adam站起来，然后手钻进了运动服里，埋头运作好一番，把黑色的内衬从里面丢了出来。
　　“哎？你不冷吗？”社长看着Adam裸露在外的双腿，拍了拍他小腿的肌肉，“现在可不是夏天啊。如果因为冷，在跑的时候肌肉痉挛，那就不好了。”
　　“我知道。”Adam点了点头，把脱掉的衣服叠好，放在原地，“但是相信我，没关系。”他抬起胳膊，做了一个准备运动的姿势：
　　“今天，我要不带任何束缚。”
　　发令枪响。
　　踏碎了。
　　起跑线上的碎石和空气，被几乎同时冲出去的四名学生踏碎。四条跑道分别是数理学院、体育学院、音乐学院和综合学院。风从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就算领先在前的体育学院运动员，都好像在拼命追着什么一样。很快，数理学院的赶上来，综合学院的在后边咬着。一圈之后，体育和数理几乎同时传棒，美术学院的追上来，第二棒依次弹射出去，第三棒在跑道上准备。
　　挂在旗杆最高处的彩旗，猛地被一阵风扯紧。旗下飞掠过的身影，恨不得把大地踏出坑来。
　　体育学院交棒了。
　　两次传棒下来，体育学院已经将后头的人落出近五十米。体育生结实的小腿肌肉在快速奔跑中，因为紧绷而反光。
　　但数理学院的争气，依然拖着，不肯轻易松口。
　　数理学院紧跟着交棒。
　　综合学院在起点也是终点的那条线眼前，艰险越过了美术学院。
　　综合学院交棒。
　　美术学院交棒。
　　最后一圈。
　　数理学院的第四棒感觉刚接过棒，就好像有一个身影从自己身边闪了过去。那是一个绑马尾的人，他大把的黑色头发，居然快被身后甩下去的风扯成一条直线。一眨眼的功夫，他咬到了体育学院屁股后头。但是意识到身后呼吸声拉近的体育生紧跟着发力，这后半圈——全接力赛最后的后半圈，他打算以体育专业学生长期训练出来的恐怖爆发力跑完。
　　他没有回头，赛道上的每一个人都来不及回头。但他知道身后是谁在追。
　　是那个去做怪盗猎人的学生，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