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此深海之物》沙窦shadow

54、云和飞机和鼓声（下）

　　【五四】云和飞机和鼓声（下）
　　一圈操场也不过只有400米而已。
　　一棒跑完也不过十几秒而已。
　　但是脚下的步伐还是会觉得漫长。
　　但是呼吸还是会因为动作而跳动得如此剧烈。
　　Adam有种感觉，好像心脏从胸口冲了上去，堵住了气管。普通人没有办法避免这种感觉。对手没有枪，没有任何什么其他的武器，甚至还是背对自己的，差距甚至不到半米，可是居然难以超越。
　　Adam甚至不敢喘气，害怕吐出一口气，腿部的力量就会被卸掉一点。旁边一圈的学生都在呐喊，震声如雷，不知道给谁加油，但是谁都可以被加上油。可是耳朵几乎听不见，有东西从里面堵住了通道。
　　他感觉到风迎面撞他的脸。前面那个体育生怎么跑得那样快，是不是晚上会偷偷跑出来做怪盗？
　　原本脑子是没有意识的，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意识什么的。但是在半途，从自己的班级擦肩而过的时候，居然有什么东西扑打了Adam的脑袋一下。
　　是低沉有力的一响鼓声。但是和之前的鼓声不同——也不知道为什么了，总之一听就来自一双不同的手，一双有力的手。
　　于是毫秒之间，Adam用余光刮了一眼。
　　Glock。
　　是Glock在敲鼓。他没有站在班级后面的观景台，他在最前面，Adam能在一错身的瞬间清晰看清他的脸。
　　“喂！加油！”
　　这是运动会。Glock没有时间，没有悬念，也没有理由喊加油以外的话。
　　但是，这个加油好像特别多了，不是吗？
　　如果赢了的话，应该可以去邀功吧。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成绩，但是，很辛苦地冲过终点之后，有了一个地方可以马上走过去，就是给自己加油的人的身边。
　　刚好他的加油只给自己一个人。
　　Adam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接力棒仿佛快被握断了，只感觉好像咬破了血管一般，嘴里还是有血腥味，但是喉咙好像畅通了。大概是时机加把力了。
　　脚下一轻，便飘了过去。仿佛是很轻易的一件事。
　　Adam差一点自己把自己掀起来，但是他马上就稳住了。从体育学院身边超过去的时候，他因为突然间的加速，他的头甚至已经压在对手腰线的位置。
　　冲过终点线的时候，Adam在地面做了一个翻滚才停下来。
　　“4×400米接力赛，最终的获胜者是综合学院——”
　　上樱学园的惯例，在比赛结束后二次高鸣发令枪，以示比赛的结束。Adam交还接力棒，离开跑道，在绿茵场地上支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再直起身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压到身上来了，差点把他压倒，但是那个东西居然伸出一只手来把他拉住了。
　　“干得漂亮！”
　　Adam回过头，Glock的笑容迎面拍打到他的眼睛里。就像那声鼓的响，轻轻撞了他的腿一样。
　　Glock架住Adam的肩膀，把脸贴的很近。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做的很好。”
　　Glock这么说，很高兴的样子，甚至很骄傲的样子。
　　Adam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有点累了，所以回应得不是那么积极，但是从眼睛能看出来他是高兴的，他定定地看着Glock蓝色的眼睛，点点头，说了声“嗯”。
　　Glock老师的眼睛真的很蓝。像海要把人吞下去了。
　　“我为你骄傲，小子。”
　　“……您说什么？”Adam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为你骄傲。”Glock大方地又说了一遍，甚至发音更标准。
　　“这……只是一场运动会。”
　　“怎么会，这很重要。”Glock笑了笑，把手里新开封的矿泉水递给Adam，让他漱口，“你都拿出追我的力气夺第一了，这竟然只是一场运动会。”
　　Adam拧开瓶盖，含了一口水，漱了几口之后把它吐在操场旁边的草丛里。
　　Glock在他旁边，从他手里接过水瓶。
　　“我喜欢看你们这些孩子拼尽全力的样子。”他说，“在体育上拼尽全力，在学习上拼尽全力，多有活力，多好啊。”
　　Adam擦了擦嘴角，摸了摸脸。是冰的，因为天气冷，他只穿了短袖和短裤。“拼尽全力了，就会保住自己想保住的吗？”
　　Glock沉默了片刻，挑了挑眉：“不是。”他用着肯定的语气，“但是……总比没有努力过要来的好些。如果你想做什么的话，记得，要想尽一切方法去做啊。”
　　Adam这次没有应和：“如果要做的是错误的事，或者会伤害别人的事，也能不择手段吗？”
　　“……我不会这样教给你们。”Glock只是这样说，然后他把水瓶堵到了自己的嘴上，这样Adam就不能再要求他回答任何问题了。
　　稍微走了几步，操场上已经在跨栏了。Adam很快就缓过来了，之后他就觉得有点冷了。
　　“我回办公室了。”Glock拍拍Adam的肩膀，提出了先行离开，“天冷，你赶紧去把衣服穿上。”
　　Adam点了点头。Glock就往操场外面走，走不出几米，身后Adam叫住了他。
　　“Glock先生！”
　　Glock回过头。Adam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外套，和衬衣。
　　“您真的为我骄傲吗？”
　　他的声音不大，运动会的声音也很吵。但是他保证Glock能听见。
　　Glock点了点头。
　　“那我会继续做的。”
　　Adam这样说。
　　“之后还有项目吗。”Glock再次点点头，竖个拇指。Adam既然送走自己，那大概说明接下来的项目不需要他留下来看了。又或者，他可能是在指之后的学习生活吧。
　　Glock当然相信这个孩子会拼尽全力，他从来不知道这孩子还有不拼命的时候。
　　“去拼吧。”Glock把自己手里的塑料瓶捏成一个扁的原片，走进办公室后，随手扔进门口旁边的垃圾桶。
　　“……要活得比我好。”
　　Glock的窗口对着外面，操场在窗口的视野里，看起来也像一个小圆片。如果这个时候Glock往外面看，是能看到圆片的边缘有一个小黑点的。
　　那是Adam，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他的两颊发红，膝盖也发红，红的地方凉着，手心和胸口热着，心脏还在跳，小腿还在微微发麻，里面有能量燃烧过后的余烬。
　　“我会继续做的……
　　“……怪盗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