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手记》谨言之

23、比试

　　午间休憩后，褚詹睿照例是要去剑亭学武的。剑亭位于保和殿东侧，奉先殿南侧，虽名为“亭”，却不是一处亭子，而是练武的地方。武进士参加殿试，亦是在此处。因此，剑亭弓箭、刀剑、长枪等应有尽有，锋芒逼人。

　　“重公子，在下罗勤成，久闻公子武艺高强，请赐教。”

　　重笙璐正摸着一把锃亮锃亮的长剑，爱不释手呢，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重笙璐看了看眼前的壮硕青年，满目疑惑，便侧着脑袋问霍碓：“罗勤成？从未听闻，是谁？”她说的是实话，但听在有心人耳中未免有一些轻视之意。

　　霍碓还未来得及回她，褚济泫便抢答道：“他是镇南王世子的伴读，名声不显，无怪乎你没听过。”简直火上浇油。

　　场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罗勤成瞬间面色涨红，操起一柄长枪便直直刺来。

　　实则罗勤成并不是无名之辈，乃是定国将军罗集智之子，才学虽不突出，在武艺方面却还是小有名声的。最重要的是，一身腱子肉壮硕如巨石，天生就比他人抗打。据小道消息听闻，便是因为他格外扛揍，镇南王才挑了他做世子的伴读，毕竟世子脾气粗暴，一言不合就要揍人，这一点倒是随了年轻时的镇南王。

　　重笙璐终于知道对方是哪一号人物，取了一柄红缨枪做自卫姿态：“这位仁兄，我确是不曾听说你的名字，不是有意侮辱。”

　　罗勤成听了她的解释，反而更气了，哈一声，攒了一大把力气，将长枪甩地虎虎生风。

　　他既不听，重笙璐也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侧身避过对方的攻击，红缨枪随之回转方向，向前一击，敲在对方背上。

　　不料，对方凭着一身横肉，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怒气更盛了，长枪抡过头顶，映射出太阳的光芒，刺得重笙璐眼盲了一瞬。

　　对方竟使阴招，不过这一招确属聪明。

　　罗勤成见她暂无还手之力，竖起长枪便冲她胸口而去。

　　“阿笙，小心！”褚济泫惊得就要上前，忽听“啊”一声哀嚎。

　　重笙璐竟然闭着眼就将罗勤成给挑了，真正是电光火花间，红缨枪随着她脚步急遽后退，引着对方急速追去，忽而停下，红缨枪一横，拍在对方胸口，因为对方来不及刹住脚步，被自身力量和红缨枪的力量夹击，强大冲击力下，猛吐了一口鲜血，重笙璐一个回转身形，击在他腰腹，便将他挑出了三丈外。

　　正看热闹的诸位，目光亦下意识随着罗勤成一道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

　　以往，重笙璐都给孟幽兰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后来第一天出门便给几个杀手围了，除了身体受伤，幼小的心灵更是受伤不已。今日这一架，她完全是碾压之势，实在是打得爽。

　　重笙璐终于睁开了眼睛，略一抱拳：“承让。”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说着承让，嘴角眉眼却透露出掩不住的喜悦。

　　“你……”罗勤成恼羞成怒，挣扎着要爬起来，奈何挣扎了两下发现胸腹之间剧痛，根本动弹不得。

　　重笙璐以为这位罗勤成作为镇南王世子的伴读，怎么的都该有两把刷子，不料他只有一股子蛮力，她不过长枪一收一放一挑，便将他打得毫无还击之力。她将长枪一放，无奈道：“对不住了，这位罗兄，快去找大夫看看吧。”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下去！”镇南王世子褚詹旗给这场面气得面色铁青，上前踹了他一脚，亲自拿了把刀，几步跨到重笙璐背后，“让我来试试你！”

　　重笙璐正朝着褚詹睿走去，看见他急急抬起手，忽听身后一声大吼，猛一个侧身，看着眼前向自己砍过来的大刀，收敛了神情。

　　褚詹旗一出手，她便知道对方较罗勤成竟还差了一些，更不是她对手。不过对方毕竟是镇南王世子，她好歹也要给点面子，便装腔作势地哼哼哈嘿了几声，一左一右闪避着步步后退，希望对方能够适可而止。

　　“喂，你别让着世子啊。”却不料，哪位仁兄竟将她的意图给叫破了。她闻声看去，竟是个高个子姑娘，身着异族服装，不知是谁。

　　褚詹旗本以为对方是顶不住自己的刀势才连连后退，正得意呢，没料到竟是对方让着他，还叫人给戳破了，他一想到有人在背后笑他，胸腔里的气便如山火被狂风助长一般，长刀耍得愈发火爆。

　　对方毫不顾忌，招招取她要害，重笙璐意识到她是不能再浑水摸鱼，双脚蹬地，一个空翻便从褚詹旗头顶越过，避开了他的攻势。

　　褚詹旗一招落空，恼羞成怒，回转身形，朝着她退去的方向，便是一阵砍。

　　对方来势汹汹，步步紧逼，重笙璐不欲再躲，便迎上去。

　　褚詹旗见她竟然直面他而来，扬起大刀就朝她面中砸去，可刀尚未过头顶，他虎口便剧烈一疼，长刀已然从他手中脱落，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世子殿下，得罪了。”重笙璐扯了一张笑脸，鞠躬道歉。她心知对方身份比她高上很多，绝不是目前的她能招惹的，她不可能和他硬杠。而且褚詹睿一直在边上看着不吭声，定是在考验她的应对能力。

　　褚詹旗瞥一眼地上的长刀，怒急攻心，还要再战，便听褚詹睿道：“够了。”

　　褚詹旗闻言，不服气地哼哼一声，斜睨重笙璐一眼，转身到场外坐下，对着罗勤成就开始撒气，狗血淋头一顿骂。

　　尽管过程略微尴尬，好在结果还将就，重笙璐拍了拍手上的灰。

　　“重公子果然好功夫，不如让我来讨教两招。”

　　重笙璐闻声转身，剑亭教官柳司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呵呵一声：“教官您可是定远将军，武艺高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我这三脚猫功夫，可就别现眼了吧。”

　　“重公子连挑两人，毫不费力，怎么能说是三脚猫功夫呢，可别谦虚了。”

　　重笙璐还要出口拒绝，便听褚詹睿叫她：“重笙。”

　　“殿下，有何吩咐？”重笙璐忙小碎步跑到太孙殿下跟前，一脸期盼。

　　“你和定远将军比比，让我看看，孰高孰低。”

　　重笙璐以为太孙殿下是为她解围的，没想到竟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是太令人失望了。她一边叹气，一边无可奈何，接下了柳司羿的挑战。

　　“是。”

　　众人看了镇南王世子的热闹，本以为今日就这样了，没想到精彩的还在后头，拔起的腿全都定了原地。就连褚詹旗也停止了辱骂，推开聚起的人群，站到前头来。

　　柳司羿是柳司实长兄，今年二十五，是从三品武官，以他的能力和年纪，能做到这份上，确实是靠了柳阁老庇荫。但有一点是无人质疑的，就是他的一身武功，还是不错的，不然怎么能做皇子的武学老师。他要挑战她，她必定不是对手，切不可再像先前那般，小猫戏鼠了。

　　“重公子准备用什么兵器？”

　　“定远将军擅长什么？”

　　“在下不才，样样都略懂一点。”柳司羿扯着嘴角，笑道。

　　这模样，着实是有些欠扁。重笙璐暗暗咬牙。对方说样样都略懂，实则是样样精通，简直是欺负她。

　　“重公子，不若用剑吧。”霍碓喊道。

　　既然是霍碓开口，定然是有利于她的，点头，挑了一把长剑：“我挑好了，将军准备用什么？”

　　“重公子既然用剑，那在下自然也是用剑，否则胜之不武。”柳司羿说着，便随意挑了一把，到场中站定，“公子请。”

　　重笙璐在他面前一丈远处站定，抱拳：“将军请。”

　　“公子你先请。”

　　“将军您品级高，您先请。”

　　“公子年纪小，你先请。”

　　“还打不打了！”褚詹旗一挑眉，不满地哼哼，他还以为柳司羿是帮他出气的呢。

　　“就是，怎么还谦让起来了呢。”有人不满地哼哼，重笙璐余光看去，又是这个人。她暗暗记住他的脸，又朝柳司羿一抱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话音一落，却转身而逃，有人正要出声嘲讽便见她几步掠上了梅花桩，柳司羿追随而去。

　　重笙璐自认不是柳司羿的对手，但她利用自己最擅长的平衡能力和剑道，应能在他手上过几个回合。她趁着柳司羿正在梅花桩上跃动之时，长剑直出，如风般刺去。

　　柳司羿见此，猛地后退，退到梅花桩外沿无处可退之时，一侧身避过：“重公子好剑法。”

　　“过奖。”

　　“只是有些霸道。”

　　“在下实战经验不多，力道不能自由控制，请将军海涵。”

　　“重公子有此剑道天赋，经验反而是其次了。”正说着，柳司羿长剑一横，擦着她左胸而过。

　　“多谢将军夸奖。”重笙璐脚尖在梅花桩上一拧，膝盖微屈，堪堪躲过对方的剑，这人是在说话转移她注意力呢。她便咬紧了牙关，不再言语。

　　紧接着，对方的剑又引向她右肩。

　　重笙璐险之又险地避过，心底忽如明镜，柳司羿很明显是相当老道的剑客。用剑根本不是利于她，而是柳司羿最擅长的，她一面躲避，一面瞪了霍碓一眼。

　　霍碓收到了她的愤怒，一摊手，毫无羞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