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卷上珠帘》油墨思维

6、第6章

　　今日是宫中的宴会，早上飘了些小雪。

　　程子宣早上起来，钟知芸身边的丫鬟就过来告诉他，收拾一下待会儿要进宫。

　　他刚收拾好，门外人来报说方寄丰身边的小厮有事找他，程子宣让人放他进来。进来的是于年，程子宣发现，每次有什么跑腿的苦差事都让他做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家少爷让我告诉小侯爷，醉春阁的柳明姑娘要让别人给买回家去了。买的人是王家的二公子王宇财，人现在就在醉春阁，少爷让我问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肯定要去啊，自己这才想开，人就要没了。再说如果真让王宇财带走他，他是男人的身份就暴露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

　　程子宣回了屋里拿了钱两，府里没有空闲的马车，再说他要是坐马车就可能让程仁发现了。

　　他趁宝莲不注意，偷溜了出去，出门就是一阵狂奔，他怕自己去慢了，柳明就没有了。

　　城中还有着前几日下的雪，路上的行人不多，时不时有挑着扁担的商贩的吆喝声，程子宣跑得不慢，身上都出了汗。寒冬里吹过的风他却不觉得冷，他边跑边想，这可能是来早了的春风。

　　——

　　王宇财家里有些钱，但他清楚不能和程子宣抢，程子宣的父亲他惹不起，程子宣的母亲他更惹不起。再说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女人，真的没必要为了这个去得罪他们，没准两人还能做个朋友。

　　程子宣让方寄丰找了陈姐，开了钱给柳长绰赎身。

　　妈妈一开始不乐意，后来也是无奈，收了程子宣的钱，给了他柳长绰的卖身契。

　　程子宣到柳长绰的房门口时看到，他今天穿的还是一件青色的纱裙，程子宣走进他的房间，他正坐在桌前发呆，毛笔杵在纸上，染黑了一块，一直到程子宣到他身边才反应过来。

　　他是没想到会再次见到程子宣，微微有些惊讶。见到程子宣从怀里掏出他的卖身契时，他更惊讶了。

　　“你不是想要赎身吗？我给你赎了身，你今后跟着我。”

　　柳长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装太久的哑巴了，突然自由了，他都快忘了自己会说话。

　　程子宣以为他不乐意，眼神暗了暗，直接撕了卖身契，“好了，你自由了，你也不属于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将他困在自己身边吗，虽然不舍，但他还是会说，“我为你赎了身，但我不会用此来留住你，控制你。”

　　柳长绰垂了垂眼眸，他原先只想着自由，离开这里，现在真的自由了，他却发现世界如此之大，他却不知该去何方。“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你跟我回家，我做你的家人。”没等柳长绰反应，程子宣就牵起了他的手。柳长绰想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明明是个男人。他还会说这种话，或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吧。

　　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程子宣一定会哭死，明明这么有感情的话，却被他认为是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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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一群人怎么找也找不到程子宣。

　　最后没办法，钟知芸知道他又跑出去有事了，程仁也不想再等他，直接进了宫。

　　程子宣带着柳长绰回到家时才想起什么，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忘了什么，他也没当回事，最多回头被程仁骂上几句。

　　其实这种事也不是只有一次，宝莲也习以为常了，但对于程子宣带回家和女人她还是挺惊讶的，而且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谁家的大家闺秀。

　　程子宣对他的身份也闭口不提，只让宝莲准备了一套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男人的衣服。他虽然喜欢柳长绰女子的装扮，但他更在意的是柳长绰的感受，之前不是他想而是被迫穿着女装。现在自由了，程子宣更尊重他自己的想法。

　　柳长绰无论是着女装还是着男装，其实整体的面貌并没有什么改变，或许他本身就长着一张偏阴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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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宣给他安排了院子里的一间空房子暂时住下，又吩咐了宝莲将院里其他人叫到院中，众人见到程子宣身后跟着换回男装的柳长绰，都是一脸茫然，明明刚才带回来的是个女子，怎转眼变成了男人？而且看面貌还是同一人？

　　程子宣也不想和他们解释，只和他们介绍：“这位是柳公子，我的一个好友，家在外地一人来了京城，我就让他来了侯爷府。”

　　程子宣的好心肠可谓是人尽皆知。

　　小侯爷不想细说那男人的身份，院里的几人也没什么好奇去问。

　　“你们也不要苛待于他，他有什么事或者什么需求，都尽力满足，实在不行或拿不住主意的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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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宣带着柳长绰回了他的房间，和程子宣自己的房间隔的不远。里面干净整洁，虽然平时没人住，但每天还是会有人收拾打理，所以直接叫人铺上床铺就行。

　　“怎么样，你看着满不满意？不行的话东边还有一间空房。”

　　柳长绰摆摆手，“不了，这就很好，能有一个安身之所就已是心满意足。”

　　程子宣听他的话又想起了他的经历，不免心疼，小心翼翼问道：“能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两人在桌前坐下，柳长绰说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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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亲是闽南人，他的琵琶就是跟着母亲学的。他母亲嫁给他父亲就生下了他这么一个孩子。

　　不过后来背后有人造谣，他那傻笔父亲也信了那些人的话，越看自己这么粗犷的人生不出这个秀气的孩子。

　　那之后对母子俩常常冷眼相待，时不时会拳打脚踢。

　　一直到他母亲去世，他父亲直接找人卖了自己这个儿子。

　　柳长绰跟着那群人，他们发现可以把柳长绰装扮成女子，说是自己的妹妹，嫁给没有媳妇的人，收了他们的彩礼钱后连夜再带着柳长绰逃走，去外地再作案。

　　就一直这样到了京城，那伙人决定洗手不干了，不知道怎么处理柳长绰就将他卖给了醉春阁，最后再赚了一笔。

　　那伙人和老鸨谈价格时说了柳长绰是哑巴。柳长绰为活着，在醉春阁待着。

　　程子宣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在醉春阁待五天，五天一直下雪，没有多少客人。而柳长绰不会说话，人也冷清的很，不会讨好客人，不过弹得一手好琵琶，陈妈妈直接就对外说她卖艺不卖身。

　　王宇财几次对柳长绰动手动脚，都被他躲开，长这么大没被女人拒绝过的王宇财心里不悦，直接说要将他买回家慢慢折磨，看他还服不服。

　　剩下就是半路杀出个程子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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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地听他说完，程子宣双手撑着脸，看着柳长绰问道：“你若是没碰着我，会怎么样？”

　　对面的人沉思了一番，淡淡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那位王公子，我可能会存下钱，自己赎了身，浪迹苟活于世。如果被那个王公子带回家，可能他发现我是男儿身，会一气之下让人打死我。”

　　说完他还在沉思，程子宣拿过水壶倒了水，推给他，“喝点水？”

　　“谢谢。”

　　两人面对面坐了会儿，程子宣彻底清楚了他的身世，他对此表示很同情，这也让他对柳长绰更多了些好感。其实要他自己说，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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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柳长绰来南齐侯府已有五天，他每天都不怎么会走出自己的房间，程子宣怕他无聊，给他找了些书，所以柳长绰更多时间是在屋里看书。这里天程子宣每天都在家，有事没事都围在他周围问东问西，柳长绰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好心肠到如此地步的人。

　　一日三餐，两人都会一起吃。

　　“来长绰，尝尝这个，再尝尝这个，”程子宣向柳长绰的碗里夹着东西，“好吃不好吃？”

　　这几天他已经摸出了柳长绰的口味，正常的饭菜他吃的不多，倒是茶余饭后的点心他很爱吃。程子宣见他每次吃都会满足地眯一眯眼睛，像一只猫。

　　为此程子宣特意请来了京中有名的心坊斋里的师傅，跟着师傅后学做糕点。一开始做的是不行，但回来尝试的多了，做出来的也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做废掉的那些，他也不想浪费粮食，都散给底下的丫鬟，家丁们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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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钟知芸问起来麻烦，程子宣隐瞒了家里多了个人这件事，又吩咐院里的其他人不要说出去。就这样，柳长绰在程子宣的院里愣是住了十多天，钟知芸和程仁都不知道。

　　程子宣不限制柳长绰的行动，他自己平时也会因为一些事不在家。不过柳长绰并不会出门，他偶尔会写几封信，麻烦程子宣身边的小厮帮忙送出去。

　　有时程子宣回来知道这件事，也会好奇，但他不会去问写的什么，也不会偷看他的信。

　　其实柳长绰的信是写给一个多年以前的好友，两人小时候一起长大，后来对方待在了京城，柳长绰也偶然听说过老友家的方位。不过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最后他好不容易才开口麻烦程子宣帮忙找一找。

　　程子宣派人拿着柳长绰写的特征，挨家挨户地访问，最后还真的找到了这位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