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丘陵》依水河安

5、异国浮云聚（五）

　　“所以…你被录用了？”荷陵走到了门边正要开门，男人突然开口。

　　荷陵抬起的手瞬间定在半空中无所依…

　　或是男人的压迫感太大、又或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怕下一秒就被这人认出来——认出她就是那天晚上给他端酒、用塑料普通话和他对话，并且最后还十分厚脸皮地收下高昂小费的那个人。

　　第一印象已经被自己糟蹋成这样了。

　　所以，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谈，怕他听声识人，认出她。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荷陵转身，看着男人，无意识地抿了抿嘴，真诚摇头。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表，“Louis马上回来了。”

　　看来，这个男人和Louis关系很好。

　　如果她离开，不知道他会怎么和Louis说。毕竟自己好不容易讨来的兼职，不能就这么被他的一面之词弄吹了。

　　想到这，荷陵顿时坚定了留下来等Louis的决心。

　　“您可以…验收一下成果。”荷陵往沙发处走。

　　沈丘有注意到Daria放在一旁的厚厚的本子，拿起来看、一篇一篇地翻。

　　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四”慢慢过渡到稍微复杂的“你我他”。

　　这是教辅？编的还挺像回事儿。

　　写的是蝇头小楷，很端正。

　　再往后翻，是一些推荐的香港纪录片、电影、音乐。

　　“沈丘哥哥。”Daria凑过来看。

　　“Daria，这个怎么念？”沈丘指着其中一个字问。

　　“sa”

　　“这个？”

　　“lao”

　　在沈丘旁边，小女孩没了刚刚的顽皮劲儿。荷陵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打抱不平。

　　这年头，四五岁的小姑娘都知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么个理了？

　　男人继续“验收成果”，手殷勤地指着，“这个？”

　　女孩挠挠头发，卡住了，想了半天。

　　荷陵在心里默默念叨，“求求了小萝莉，快说出来吧！是sei！刚刚上课明明记得最清楚了！！”

　　小女孩在沈丘面前不敢使性子，大眼睛看向荷陵，扑闪扑闪的，一脸无辜无助。

　　荷陵给小女孩作口型，就差念出来了。

　　明明是考核小女孩，为什么最后变成考核她了？

　　Daria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荷陵比她还着急，夸张地做嘴型，一遍一遍、艰苦卓绝。

　　“看这。”

　　男人手指敲了几下纸面，纸声格外清响。语气淡淡的却让人不经意间产生紧迫感。

　　小女孩眼神连忙不再看向荷陵，死盯着纸硬是发不出音来。

　　见状，荷陵觉得她这一刻与小萝莉共情了，开口说道，“只上了一节课，小孩子还需要多加练习才能记得住。”

　　可说完，她觉得自己唐突了。

　　谁知，男人转过头竟对着她笑了一声，“啊…也对。”

　　那笑容仅有一秒，荷陵来不及反应，便转瞬即逝。

　　“那…验收结果怎么样？”

　　女生站在他面前，像是学生家长讨好老师一样，毕恭毕敬的。

　　沈丘早就认出了她、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女孩对这份工作尤为看重。

　　只是，她越没底、越想知道答案，他就越想绕着弯地逗扯她。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闲心。

　　“你觉得呢？”

　　问题反弹，伤害加倍。

　　荷陵心里妈卖批，表面却微笑不减，避开男人的视线看向小萝莉，“Daria，你觉得姐姐讲的怎么样？”

　　“好。姐姐好。”一直没替荷陵“解围”的Daria难得从平板里的动画片抬起头来赞扬了这么一句。

　　不是小萝莉，是小祖宗。

　　得供着。

　　荷陵得出经验。

　　荷陵又立马看向男人，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他来了一句——“一次教学很难代表什么。”

　　荷陵欲哭无泪，“只要您需要我可以一直教，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尽快给一个是否录用的答复。”

　　“当然。”

　　“那下次什么时候补？”

　　“Louis会和你联系的。”

　　**

　　荷陵边往学校走边回想刚刚的对话。

　　那男人是怎么神情寡淡地说出与他气质不符的一系列话语的？至少在她之前看来，男人是那种不愿插手任何事的人。

　　那个晚上，她一直以为他是清冷矜贵又有钱的吉他王子；但经过这个下午，荷陵貌似有些认清了，他有点难搞。

　　和那晚在酒吧里的样子完全不是一副姿态。

　　莫非——认出她来了？

　　没认出来吧！

　　一定没认出来。

　　那男人到现在都没怎么正眼瞧过自己一眼，偶尔瞧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类似于“见到你很震惊”或“你怎么又来当家教了”的神情，每次说话也不痛不痒的。

　　**

　　“我回来了！”

　　Louis进门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本来一切如常，可他们看的是……港片？！

　　还是纪录片？

　　“喂，你怎么带她看这种，她看得懂吗？”Louis问。

　　“怎么看不懂？”沈丘边喝着一罐可乐边说。

　　“怎么看不懂？”小萝莉Daria也跟着学起来，一脸高傲不屑地看着自己的亲哥。

　　Louis气笑了，平时这小屁孩就没听过自己的话，没回回家必和他抢遥控器，非要去看那个什么幼稚无聊的动画片。

　　看着电视屏幕里说着他一点儿也听不懂的粤语的纪录片，Louis才想起了什么，“对了，Qiu，你看见那个家教了吗？”

　　“看见了。”沈丘刚好喝完一罐可乐，不费吹灰之力地用手把易拉罐挤扁，小臂一挥，易拉罐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完美抛物线，投进垃圾桶，没碰到任何一边，准确无误。

　　Louis坐过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丘养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却散漫地同他聊天。

　　“当然是她教的怎么样了！”

　　“挺好，用着吧。”

　　本来Louis不觉得什么，以为沈丘会来一句“我哪知道？”。

　　但现在来看，能让沈大少爷这么想都不想就夸的人，估计不一般。

　　“唉？我记得她是女留学生吧？还是中国的！”

　　沈丘不理。

　　Louis继续说，“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咱们去酒吧？”

　　“你去酒吧那么勤，跟打卡似的，我怎么记得是哪天晚上。”

　　“就是…伦敦奥运会开幕式那天。当时有个女酒保…是中国的，你记得不？”

　　沈丘自然记得，不止记得、刚刚还和她讨论教育大计了呢。

　　“当时Tim还问我，你怎么从来不找中国女孩当临时小姐，我也好奇…”Louis拿胳膊肘欠了吧唧地对沈丘。

　　“我怎么从来不找？那不都是你给我找的吗？”

　　“失策了。你兄弟我最开始以为你不是喜欢那种前凸后翘大胸大腚的异国风情、就是钟情于那种金发碧眼的精灵美女，毕竟你常看的片子里都是那种类型的嘛！”

　　沈丘轻踹了他一脚，“说话注意点儿…”

　　Louis这才想起来自己妹妹还在旁边呢，此刻正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俩。

　　罪过！罪过！

　　Louis咳了咳嗓子，“那以后我就开拓进取，给你找中日韩萝莉。”

　　“随你。”

　　“不过话说，我那天在留学群里特意为你发的招聘信息怎么还没人回？”

　　沈丘一语道破，“你那哪是招聘，你那是招.妓。”

　　“话虽这么说，但你哪次不是用完临时小姐就甩下一堆票子，不顾人家楚楚可怜的含泪双眼，就把人家无情撇开？”

　　说来也怪，沈丘也纳闷。不就是个交易，宴会借用女伴，钱该给的也给了，怎么就莫名多出了那么多每次宴会之后舍不得离开他的人。

　　“两不欠。”

　　“不！你欠，你偷走了她们的心，让他们对你这个多金冷面王魂牵梦萦。估计做梦都在和你嘿咻嘿咻。”

　　“所以，造成这种局面，你是怪我？怪我太帅？”

　　从初中开始，沈丘就对自己的颜值有一定的认知了。毕竟那一堆堆情书都不是空穴来风。从小到大，不管是学校女生还是隔壁阿姨没有一个不夸他长相的。

　　“你就不能长长久久地用一个女伴？”Louis问。

　　沈丘的回答格外与众不同。

　　“那在沈锦腾眼里我不成专心忠诚的人了？”

　　人家都是想着办法证明自己的贞洁，这位爷正相反。

　　其实沈丘自小就知道父亲沈锦腾绝不是什么好男人。外面花花草草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事到如今，沈锦腾倒反过来催着自己联姻生子。

　　何其无理、何其可笑。

　　“那你一辈子不恋爱？”据Louis所知，沈丘看起来情史丰富、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其实没一个动过真感情。

　　“什么是爱情？爱情都是惨烈的，我虽然有钱但是玩不起。”沈丘第一次认输，是在“爱情”面前。

　　“你觉得那些冲我来的是因为我？我要是身无分文、不姓沈，谁会正眼看我？”

　　现实是骨感的，在他们这圈人中更是。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看起来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得到了很多，却也痛失了更多。

　　“唉…”，Louis深叹一口气。

　　他知道，沈丘的童年经历让他很难再去相信“爱情”这种童话梦。

　　看吧？爱情是最奢侈的，有钱人都玩不起。

　　**

　　荷陵到宿舍后，再次打开手机，Louis还是没有给自己发信息。

　　难道真的败在了那个叫Qiu的一面之词上了？

　　她不甘。

　　找到和Louis的聊天框犹犹豫豫打了半天字。

　　会不会太唐突了？

　　会不会显得自己过分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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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不会弃文哒！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