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丘陵》依水河安

4、异国浮云聚（四）

　　Water lily【您好。】

　　Water lily【想问一下，我刚刚在三群里看见了兼职信息，您是想找一位会说粤语的人吗？】

　　【对，你是哪的人？】

　　Water lily【我是香港人。】

　　【那蛮ok的】

　　Water lily【想问一下，具体时间和地址是什么？】

　　【你是在校大学生？】

　　Water lily【对。伦敦大学。】

　　Louis想了一下，“那离公寓挺近的。”

　　Louis抬起头，问，“Qiu，这个人在伦敦大学，离咱们租的公寓很近，你介意我周末把我妹从家里接过来上课吗？”

　　沈丘继续看着台上演唱的人，头也没转，“可以。”

　　【下周六下午三点有时间吗？】

　　Water lily【有的。】

　　【那来试讲一次吧。具体位置到时候提前发给你。】

　　Water lily【好的。请问是教什么人？】

　　【四岁的孩子。】

　　Water lily【了解了，谢谢。】

　　**

　　“感谢上帝。”荷陵从不信奉神佛，但由于这个兼职找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她下意识觉得是老天爷在帮她，此刻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就看接下来是一条什么路了。

　　还好他找的是个会说粤语的家教而不是会说国语的，否则她就连摸都摸不着这碗饭了。

　　神不知鬼不觉，荷陵又想起今晚在酒吧里自己吭哧瘪肚地说着普通话的难堪样子了。一般越是脸上面无表情、满不在乎的人，就越会在心里默默地把只见了一眼的人当即分出个三六九等。

　　更何况她不仅在语言上现了丑，还当着那男人的面收了那皱巴巴的钱。

　　任谁都会瞧不起吧…

　　荷陵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不受控制地去揣测今晚那个男人寥寥无几的情绪波动。

　　“荷陵？你疯了？你竟然妄想睡前揣测明白一个和自己对话不到三句、对视不超三秒的陌生男人？更何况，是那种和自己萍水相逢、天差地别的男人。”

　　别想不合实际的男人了，父亲重病，若不是有开发商赔偿，家里的积蓄估计早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荷陵没时间、更没精力想这个阶段女孩想的那些事情…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只有早日完成学业、守在家里人身边。

　　母亲和荷陵视频时，荷陵明显察觉到周妍消瘦了一圈的脸。她知道爸爸的情况不可能像母亲口中说得那么乐观…

　　**

　　医院。

　　“手术中”三个大字灭掉。

　　周妍连忙起身，紧紧攥着医生的袖口，“医生、医生，我老公他怎么样？”

　　“手术成功。”

　　“真的？！那这次是不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术后风险我们在手术前已经告知，我们不敢百分之百保证您先生会100%好转。还要看他个人体质、包括术后反应、各项指标等等。”

　　医生走远，周妍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表姐。志言手术成功了。”

　　“是啊，那是好事啊！”

　　周妍声音弱了下来，“那个…你能不能接我几万块钱？术后还需要很多费用…”

　　“表妹啊…我们家炫炫正是用钱的时候，这恐怕…”

　　“好的，我知道了。”

　　周妍挂了电话。

　　又打起一个，“大哥，志言手术成功了。”

　　“后面还要疗养吧？”

　　“嗯…对。所以，能不能借妹子点钱？”

　　那边轻咳了一声，“妹子啊，那个…开发商没赔钱吗？”

　　“大哥，官司一直在按程序走，还要些日子，等开发商赔钱我立刻还你。”

　　“妹子，我们农村的能有几个钱啊…手头的钱只够吃穿，要有钱我肯定借，可是…”

　　“行，大哥。我知道了。”

　　“对了，你们家荷陵不是在英国吗？那么有能耐怎么没回来？”

　　“孩子还在上学，没和她说这些事。”

　　“妹子啊，当初我就劝你。孩子要留在身边，就在村里安安分分上个学挺好，非要跑到国外，看着是挺风光、这现在不还是吃大亏了吗？女儿回不来、还得寄生活费…”

　　周妍不愿再往下听，直接挂了。

　　她在病房外坐着，继续一个个地联系、再一个一个地挂断。

　　周妍和荷志言年轻时为了外出务工和家里大闹一场，当时家里的兄弟姊妹都不看好，谁知这两口子后来混得最好。

　　再加上荷陵在那一辈里最优秀，又是出国留学又是琴棋书画，旁人不免嫉妒…这时候，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阴阳怪气…

　　一通通电话，满含期待地打出、再失望地挂断。

　　事到如今，没一个人出手相助。

　　周妍在病床旁，一遍遍呢喃，“志言…”泪水早已沾满了床单。

　　第二天，周妍去了单位。

　　她的员工卡却不好使了。

　　公司里面已经没了她的工位，一句“公司裁员”就把她打发走了…

　　没有哪个快要倒闭的小企业会养着一个家里发生重大变故、长期不来的员工。

　　**

　　周六下午。

　　荷陵收到那人短信。

　　“这么近？！！”

　　补课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是一处富人区。

　　她只从同学口中听说过这个地方，是进大门都要报备身份的那种。

　　荷陵打算步行去。

　　L【你到了提醒我一声，我会去接你。】

　　【好的。】

　　**

　　荷陵停站在一栋别墅下，好不容易才找到。

　　“这几周怎么回事儿？好像一直在找地方。”荷陵自言自语。

　　【我到了。】

　　L【马上下来。】

　　过了一会，迎面走来一个妇女。

　　“你好。”

　　“你好，你是…Louis?”荷陵打量这个人。

　　看出眼前女生半信半疑的目光，妇女解释起来，“不，我不是。Louis临时有事，委托我来接你。”

　　“好的…”

　　说着，荷陵跟着她进了别墅。

　　第一观感：两层楼，很大。

　　“这边请。”妇女开口。

　　“请问，我称呼您什么？”

　　“我只是个保洁。每天固定时间来打扫卫生、做饭。”

　　“那这个房子的主人是Louis先生吗？”荷陵继续问。

　　“这房子两个人合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荷陵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有点多了，立刻噤声，跟着妇女上楼。

　　二楼书房的门一开，“Surprise！”

　　一个小女孩带着芭比娃娃的面具冲过来，把荷陵吓一跳。

　　“Daria，别闹了，你的中文老师来了。”

　　小女孩连忙把面具摘下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样子是个混血，粉玉雕琢的，睫毛又弯又长，四五岁的样子。

　　保洁和荷陵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只剩两个人，小女孩小小身子坐在大大的书桌后，看着荷陵。

　　荷陵走过去，尝试用粤语和她对话，“lei hou”

　　面前的这位四岁的小女孩用英文问，“你是我的粤语老师？”

　　“xi”，荷陵继续用粤语答。

　　小女孩依然用英文问，“你要教我什么？”

　　看来是听得懂一些的。

　　荷陵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里面是她昨晚特意抄的一些汉字、注明了发音。

　　“这是什么？”小女孩倒是不认生。

　　“Daria，把这些学会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小女孩翻来翻去，新奇得很。

　　就这样，开始了一节课。

　　…

　　……

　　“好，把这个念一遍。”

　　“ya”

　　这个年纪的孩子模仿力很强。

　　“这个？”荷陵又往下指。

　　“sa”

　　“这个？”

　　“lao”

　　……

　　小孩子闲不下来，一个小时多下来，边玩边学。

　　荷陵从书桌追到了餐厅。

　　“我们把从一到十所有的边念边写出来好不好？”餐桌旁，荷陵感觉自己是在进行一次体测，气喘吁吁地拿着本子跟过来。

　　“ya、yi、sa”

　　“对，继续！”

　　“sei、ng、lao”

　　“然后…？”

　　“cha、ba、gao……”

　　“我们的Daria真棒！”荷陵摸着小女孩的头。

　　“嘭…嘭…”

　　外面的门似乎开了又关。

　　趁荷陵不注意，小女孩又连忙跑走，荷陵留下来摆椅子。

　　她怎么觉得自己不是在教粤语，是在带孩子呢？

　　等荷陵跟过去的时候，客厅沙发上…一大一小的背影，小女孩正靠在那人旁边，看那人打游戏。

　　墙上游戏机屏幕里的小人一声声嘶吼。

　　荷陵站在一楼二楼之间的交接处，扶着楼梯往下走的脚步突然停下。

　　这人…好眼熟。

　　那人手指飞快地扒拉着游戏机上的按钮和推手，驾轻就熟，可坐姿却随意，两只胳膊搭在腿上、弓着身子…

　　他是…Louis?

　　可是他不是叫“Qiu”吗？

　　荷陵忘记她看了多久，直到——客厅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YOU WIN”

　　那男人把手里的机子放下。

　　荷陵深感不妙，她甚至想逃到二楼去…

　　果不其然，男人看了过来，眉头微皱像是在细细思索什么…

　　或许，他此刻压根就不认识她吧？再说，那一晚在酒吧，她那cosplay一样的打扮与现在大相径庭。

　　这么一想，荷陵轻咳一声，给自己壮胆，走下楼，不等开口…

　　“你是…新来的家教？”男人一直看着她。

　　“对，我是。那、您是…Louis?”

　　“不，我不是。”

　　再就没了话题。

　　荷陵看向小女孩，把希望寄托于小朋友身上，想着小女孩能替她缓解一下此时尴尬的氛围。

　　唉…刚刚是白教你了…

　　这会她在一旁光着粉嫩的小脚丫、翘着二郎腿继续玩机子，一副大人模样。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那个，今天差不多上了快两小时。时间够了，我就先走了。”

　　不等男人回答，荷陵就背上书包，与男人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要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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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丘哥：我那么吓人？还是…被我帅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