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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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张之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房，又是如何起床的。似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凭着十几年来的肌肉记忆，他恍惚着洗漱，更衣，坐在大殿之中，与诸位同门一同做着早课。
课程结束后，张之维一手搭上田晋中的肩膀：“走啊老田，吃饭去？”
田晋中看了眼一反常态的张之维，总觉得这货今天似乎有点兴奋过头了。“师哥，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发生什么了吗？”
张之维点点头。
他刚想和自己最好的兄弟说说自己和霍伶之间最新的进展，忽地余光捕捉到一抹苍白的身影。纯白的头发被太阳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发丝间绕了一根红绳，狐狸耳朵已经收起来了，精致的小脸鼓得像只藏食的松鼠，手里还捧着两个包子。
田晋中在这一个月里看过很多次霍伶来后厨顺东西吃的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张之维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霍伶，田晋中下意识地朝着师哥那边望了眼，好奇他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张之维脸上的笑意更浓，大咧咧地抬手，对着霍伶就是一声喊：“前辈，早上好！”
田晋中：……？
霍伶：？
明明昨天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呢……霍伶被他态度上的转变吓了一大跳，手上的包子都掉了，动作僵硬地扭头望向他们。她看了看张之维，又看了看旁边的田晋中，比了个手势，用眼神询问晋中这货怎么了。
田晋中摊手又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张之维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伶。
或许是那眼神太过热情，霍伶隐约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毛。她努力咽下自己嘴里的包子，简单回应了一下：“早上好……”
张之维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更盛。
霍伶在原地待了一会，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霍伶受不了这尴尬的场面，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匆匆离去。张之维在后面用眼神目送她，直到那抹苍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仍然依依不舍地望向霍伶离开的方向。
田晋中：“师兄你这是……突然开窍了？”
“咳。”张之维闻言回过神，收回自己的视线，干咳两声掩盖自己那有点得意的表情。刚准备和田晋中炫耀一下昨晚的事，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震惊到说不出话。
田晋中说：“会不会有些晚了？其他师兄弟出手可比你快得多呢……”
张之维：嗯？
“什么出手？什么时候的事？谁背着我偷挖墙脚呢？！”
“这也不算背着你吧，前些日子明明是你自己跟人家闹别扭……”
“这不是重点！”张之维是真有些急了，抓着田晋中的肩膀一阵摇晃，“他们什么时候出手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小白没让他们得逞吧？！”
“就在你和师父下山的那段时间啊。”
张之维猛地想起，他走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同门打着“请教”的旗号去接近霍伶了，更别说他不在山上的这些日子。张之维顿时意识到晋中说得不错，他已经失了先机，不能再继续拖拉下去了。
于是当机立断的，张之维拉起田晋中，朝着霍伶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田晋中：等一下，说好的吃饭呢？
毕竟跟踪是件不光彩的事，张之维满脑子想着别的事情，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把一旁的田晋中羞得不行。心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何苦就跟张之维一起做这等贼似的行径，等会要是被发现了，这脸又该往哪搁。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霍伶回了后山，小狐狸正一个人坐在空地上冥想打坐，张之维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没给其他师兄弟们占了便宜。刚思考着接下来是上前跟霍伶聊聊还是和老田先去吃饭，却突然看见几个师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径直来到了霍伶面前。
霍伶听到身边的脚步声，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知道又到了每天的干活时间。她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简单扫视了一遍面前的人，心里也对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有了个大概。
速战速决吧。
霍伶收了收心神，自地上一跃而起，整理了一下有些起皱的衣服，淡淡地说道：“这次又想问什么？”
“咳，那个……”业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关于上次前辈说的行炁方法还不太会，希望前辈再示范一次。”
旁边的极云补充道：“我！我是想让前辈看看我新学的这套身法，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师父要我们熟记《本经阴符七术》，可我有点不理解其中之意，烦请前辈指点一二。”
“还有我还有我……”
田晋中打了个哈欠，露出同情的目光：“我以前只是依稀知道小白很忙，但没想到会这么忙，就连咱师父也不见得天天被这么多弟子缠着吧……师哥？张之维，你干嘛？！把你那雷法收起来！那都是你同门师兄弟，你还想动手不成？！”
“他们不是要人指点身法嘛？我也可以！怎么不见他们来找我？”张之维臭着一张脸就要出去，到底是田晋中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田晋中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你可以再多观察一会。”
“观察什么观察，敢情翘的不是你的墙角，你当然冷静！”
张之维急得啊，恨不得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去，奈何田晋中拦得太死，他若强行挣脱，少不了要伤到他。他虽然心有不快，但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吃醋归吃醋，因为这种事伤及同门手足，不说霍伶会怎么看他，他自己首先就瞧不起自己。
砰！
就在张之维和田晋中僵持不下的时候，霍伶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他俩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三四个弟子。
张之维：嗯？
张之维转头看向田晋中，对方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霍伶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将倒在地上的弟子们挨个拉起来，边拉边说道：“你这个下盘不太稳，要多加强腿部的训练；你呢，少练点花里胡哨的东西，有那功夫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提高自己的金光咒；至于你……”霍伶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随即摇了摇头。“……唉。”
这一声叹息，直接将那位师兄的脸叹白了。
张之维指着霍伶小声问道：“每次都是这样？”
田晋中点头：“每次都是。”
在张之维下山的那段日子里，他不知看过多少回这样的情景。霍伶是怕麻烦的，来讨教的弟子们，能用一巴掌解决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拖到第二掌。
噗嗤——
张之维顿时乐开了花，心中的不安直接被打了个烟消云散。
他怎么就忘了，霍伶那个高傲的性子，哪那么容易就被谁给骗走呢？遥想之前，张之维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她几个月，也不见得这小畜生就领了情，该抓该咬的时候，从没手下留情过。
在尽职尽责地揍完最后一个弟子后，霍伶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说道：“看够没啊？”
“……哎呀。”张之维大大方方地拉着田晋中走了出来，脸上没有半点偷窥被发现的愧疚，反而透着灿烂的笑意。霍伶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自己的同门被揍了，这货会这么开心。于是压低声音，问起了旁边的晋中：“他又发什么疯病？”
田晋中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这样一整天了，您觉着还有救吗？”
霍伶摇头：“应该是没了，埋了吧。”
张之维：？
张之维：“你们不会以为我听不见吧？”
霍伶面无表情地嫌弃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意思是让你正常点。”
“哦……”
“你们两个看起来很闲嘛？大早上的不去做日课，跑来这里蹲草丛？”
田晋中闻言，立马撇清自己的关系：“我是被迫的，我原本是想去吃饭的。”
霍伶看向张之维：“你呢？”
张之维挠挠头：“我原本也是想去吃饭的……”
“嚯，吃饭吃到后山来了？”
“那是因为……”
张之维刚想解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咳，他和晋中同时回头，脸色“唰”一下白了：“师父？！”
张静清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两人：“现在不是早功时间吗，你们在这做什么？”
“我们……”张之维是个木头脑袋，这会了还想着该拿个什么理由搪塞自己师父。田晋中反应快，立刻意识到师父是在赶人，怕是有什么话想和霍伶单独说，于是飞快地打断了张之维，抢着说道：“师父说的是，我们这就走，告辞！”语毕，不顾张之维的意愿，强行将他拖走了。
“稀客啊，天师。”一直目送直到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霍伶才转过脑袋，对着张静清点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找我有什么事？”
“本来也不想打扰你的，只是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提前跟你说一下比较好。”张静清叹了一口气，“马上就是罗天大醮了，因着张之维在陆家寿宴上的那一巴掌，今年参赛的人，怕是会比往年多许多。”
“那不是很好，”霍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跟她报备的，“要是其中有哪个青年才俊，能把张之维收拾了，不是正中你的下怀？我知道你想敲打那货很久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罢了。”
张静清一字一句地说道：“霍前辈，罗天大醮是对全天下异人开放的，各门各派都可以来参加。”怕霍伶听不懂似的，张静清又加重音，狠狠强调了一遍：“各门各派。”
霍伶沉默了。
许久，她看着张静清紧张的模样，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说：“你果然知道那件事。”
张静清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把一个月的气都叹完了——他说：“你的事，当年闹得很大。”
“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还敢收留我？还敢让我一天天地在张之维面前晃荡？不怕你这宝贝徒弟重蹈当年的覆辙吗？”
张静清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若真走上什么歪路，也只能说明他心性不行。届时不劳前辈动手，老道自会清理门户。”
“……”
眼眸微沉，霍伶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道士。从他身上，她感受不到任何谎言的气息。
所以他是认真的。
倘若张之维真的因为一念之差而做出什么错事，张静清一定会是第一个不饶他的。
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也是在警醒霍伶，要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张之维，别让他出什么岔子。
啧。
果然还是不能把这些道士看得太好。霍伶心想。尤其是那些年纪大、见识广的，一个个都是人精的。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拾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