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拾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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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霍伶洗完澡后一如往常地溜进了后厨，顺了一个新进来的苹果，用水冲净了，边走边吃。
她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左右时间还早，霍伶也没急着回房睡觉，去了后山的老地方打坐，边修炼边思考她到底忘了什么。
话说张之维那边，回来的时候还兴致冲冲的，结果被霍伶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老半天，竟是没有丁点儿的困意。
他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得小狐狸不高兴了，才会让她那般决绝地转身离去，连声道别都没有。
张之维在床上挣扎许久，甚至隐隐有吵到睡在旁边的师兄弟的架势。他不愿打扰旁人休息，便悄悄起了床，拣了件干净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踮着脚出了门。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张之维漫无目的地在山上闲逛着，不自觉地慢慢溜达了后山，他第一次发现霍伶的那个地方。
那时候她还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浑身上下沾满血渍与灰尘，白色的毛发揪成一团一团的，看起来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道德，但张之维还挺怀念以前的，就算狐狸模样的霍伶脾气再不好，再怎么喜欢咬他的手，冲他龇牙咧嘴地威胁，不让他摸自己的尾巴，但起码那时候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哪像现在，多少天说不上一句话，小姑娘眼睛一瞪他就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位姑奶奶。
唉。
张之维垂头丧气地走着，忽然听到前面似乎传来了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抬起头望去。
白色的身影被金色的月华渡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宽大松散的道袍被一尺巴掌宽的腰带束起，张之维目测了一下，觉得自己两只手加在一起差不多就能框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夜晚的风轻轻拂过，撩起被红绳缠绕的发丝，白皙精致的侧脸在鬓发中若隐若现。
张之维一时间有点出神。
他并不是什么好色之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张之维相信，今天就算是他师父站在这里，也会因为舍不得打破这如诗如画般的场景，而选择沉默不语。
张之维存了怜惜的心，霍伶可没有。
她老早就发现张之维站在了她身后，也想起来了，自己好像答应过张之维，等他回来后要和他好好谈谈。
不过下午那会赶着和张静清确认一些事情，导致她把和张之维的约定忘得干干净净。
霍伶有心等张之维主动上前来跟她搭话，站在原地摆了半天的造型，结果身后的张之维没有半点想要上前的意思。
闹呢？
霍伶撇撇嘴，意识到今晚这个局还得由她来打开。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既然来了，就别站在那里了。”
张之维愣了愣，左右环顾，在确认了这附近只有他一个后，才反应过来霍伶是在和他说话。他应声走到了霍伶身边，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
霍伶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之维干咳两声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色：“没、没什么啊。”
嘴还挺硬。看着小道士满脸的心虚，霍伶也懒得揭穿他，只是浅浅地打了个哈欠，若有若无地问道：“你之前说想和我谈谈……谈什么？”
欸？
张之维迷惑了，这女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
明明下午还一声不吭地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前山，怎么现在态度又变得这么好了？
张之维呆呆地看着霍伶不说话，霍伶也不催，只是耐心地等着他开口。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张之维却始终没有要开口的迹象。
“张之维？”她试探性地唤了唤他的名字。
张之维身体一抖，下意识地回答。
“我在！”
“我问你话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很多。张之维心想。
他是真的有很多话想跟霍伶说，但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说起吗？时间会不会太久远，她会不会早就忘得干净？从他在陆家领悟到的感情说起吗？时机会不会太仓促，她会不会被吓到？张之维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和霍伶好好交谈的机会，他不想有任何意外。
张之维张了张嘴，决定先从最稳妥的话题开始。
“小白，你今天下午，是生我的气了吗？”
霍伶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生什么气？”
张之维一脸老实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但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因为我当时衣冠不整，让你觉得难堪了吗？”
想他那时匆匆赶回来，一脸的风尘仆仆，而她在山上清修静养，不染纤尘，是好似谪仙一般的存在。被这样的她嫌弃，听起来也挺情理之中的。
霍伶想了想下午的事，立刻明白张之维是误会了，也怪她那会一心只想着去找张静清了解些情况，忽略了张之维的反应，才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她轻轻叹了口气，忽地抬手，在张之维松散的头发顶上摸了两把：“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
张之维：嗯？
张之维：幸福来得好突然。
霍伶收回手：“不过之前我确实挺生气的。”
张之维闻言眉头一跳。
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霍伶说的“之前”指的是什么，那时候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只觉得待在她身边就静不下心来，于是循着本能疏远了她，她觉得生气也是应当的。
可是他要怎么解释呢？
张之维犯了难。他有心直说，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张之维还在思考怎样说明情况才不会吓到霍伶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扒在了他的腿上。张之维低头一看，霍伶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狐狸的模样，顺着他的腿一路往上爬。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将白色的小团子抱入怀中。
霍伶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一条大大的尾巴竖在半空中摆来摆去，掠过张之维裸露在外的肌肤，带来痒痒的感觉。
她趴在张之维的怀里，懒懒地说道：“这样你是不是会放松一点？”
……好像是有一点。
张之维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一双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替霍伶顺着毛。以前他可从来没这待遇，霍伶不喜欢被人摸来摸去，稍微碰一下都会遭到她强烈的反抗。
他边摸着霍伶，边把这些日子自己的心态变化，倒豆子似地全说了出来。
“……我真不是故意想躲着你的，但也确实是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去和你相处。”张之维想起那段寝食难安的日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我那时候，成天不是诵经背书就是修炼功法，在山上这么多年，也从来没人教过我要怎么去和女孩子打交道。”
霍伶听得头都大了，不明白这货看起来也有个成年的样子了，怎么脑子还和个三岁小童一样。
然后她还和这样的张之维斗气。
还斗了好几天。
霍伶真为自己那些天因为赌气而长得痘痘感到不值。
“那现在呢？”
张之维挠了挠头：“现在也不太会。”
他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所以我还是更喜欢你变成狐狸的样子……当然不是说人形不好，就是、就是，这样子我会觉得自在许多。”
霍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岂止是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打交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她躺在张之维怀里打了个滚，柔软蓬松的毛发轻轻扫过张之维的脸庞，“你这次去陆家，应该惹了不少祸出来吧。张静清提起你的时候那个脸愁的啊……嘿嘿。”
“没有啊，我明明那么听话，”张之维委屈，“都是师父开口我才出手的，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小陆少爷眼窝子那么浅，挨一巴掌就哭了……”
霍伶：？
“你去陆家给老爷子贺寿，然后一巴掌把人小孙子打哭了？”
张之维点点头。
霍伶与他对视几秒，看着张之维毫无忏悔之意的脸，她终于意识到这货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懂人情世故一点。
她暗自捏了个诀，又幻化回了人形。张之维眼睁睁地看着白发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自己怀里，手上的分量突然重了许多，软软地压在他的腿上。红宝石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头上顶着一对小小的狐狸耳朵，时不时抖上一抖。
张之维：？
张之维：罢了，至少这次好好穿了衣服。
霍伶动作轻快地从张之维的怀里跳出来，一转身，双手叉腰站在了他的面前，唏嘘道：“虽然你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但是本仙姑是不会嫌弃你的。你不懂的事，以后我来教你就是。”
张之维手肘撑在膝盖上，脸懒懒地压在手掌上，看着霍伶那条从身后冒出来的，摆来摆去、几乎快要翘上天的尾巴，忍不住地想笑。
他说：“那就拜托仙姑多指教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拾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