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拾壹 ...
-
“张之维，回去以后嘴严实点，别把打哭人家小陆少爷的事到处宣传，记住没？”
在上山的路上，张静清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却不见身后的张之维给出一句答复。
“张之维，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张静清皱着眉回过头，却见张之维神情似有点恍惚，仿佛在正想着什么东西出神。
“……之维？”
张之维如梦初醒般地大声回应：“哎？哎！是！我记住了！”
张静清看着他的模样，猜测他应该是啥也没听进去。
造孽。
倒也不怪张之维这般心不在焉，只是临近龙虎山，他不免又想起了那位暂住在山上的祖宗，想起他走前和她约下的承诺。
虽然经过师父和吕小姐两个人的提点，张之维已经大概明白自己对霍伶的心意，但他不知道霍伶对他是否有着同样的情感。
倘若小狐狸只是把他当作恩人来看呢？就像当初在偏殿里说的那样，报完恩后她自有别的去处，天大地大，反正不会留在他身边。
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天师府的高徒，竟也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思。
“师父，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情没做，您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到！”张之维突然说道，转身又朝山下跑去。张静清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张之维就已经跑没了影。
这混小子。张静清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又无可奈何地自己又返回了天师府。
老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狐狸称大王。
张静清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霍伶的小日子活得又岂是一个滋润能概括。每天睁眼就吃，吃完就去后山找个天杰地灵的位置静坐，坐完回房倒头就睡。她本就是个大辈的，就算过得没规没矩也没谁敢对她有什么意见。反正山上的各项事务都被张静清的师弟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她插手什么。
除了没什么娱乐活动，龙虎山上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老话还说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那天霍伶静坐到下午，觉得有些饿了，便想去后厨顺点吃的。捧着俩馒头刚踏过厨房门，迎面撞上了刚从陆家回来的老天师。
霍伶眨巴眨巴眼，嘴里还咬着半个馒头，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藏食的松鼠。
看得张静清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张静清寻思他们后山建的那座狐仙殿供奉的就是这种玩意儿吗。
霍伶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完了磕磕巴巴来了句：“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天师。”
“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就回来了？”
张静清忍无可忍：“这里是天师府！我是天师！我不回来我还能去哪？”
霍伶：好像是哦。
霍伶摇头唏嘘：“真是太可惜了。”
张静清思索着把霍伶这尊佛送走的可能性有多少，也不知道张之维会不会因为这个跟他闹。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张之维呢？”
霍伶左看右看，也不见张之维的身影。
她还等着和他“好好聊一聊呢”。
张静清把张之维去而折返的事说了，霍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去前山等他。”
说完立马就走。
连声再见都不说。
完全不把张静清这个天师放在眼里。
张静清：累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话说霍伶来到前山，仍不见张之维的身影，也不知道这货到底干嘛去了。一向不怎么喜欢来前山抛头露面的小狐狸第一次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就等着张之维回来。
虽说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还是有些人上山。霍伶撑着脑袋接受着来自那些人目光的洗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她已经用化形术换了一副很低调的皮囊了，为什么还要盯着她看呢？
就在霍伶烦躁地思考要不还是算了，回后山等也是一样的时候，张之维仿佛天神降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许是一路跑得太急，他微微喘着些粗气，脸上也泛着血色的红晕，不怎么打理的碎发随风飘舞，衣服上还沾着些尘土，颇有些跋山涉水又风尘仆仆的样子。
那双细长的眼睛在看到霍伶的瞬间亮了一亮，刚准备出声喊她，却蓦地发现霍伶恨恨皱起了眉头，如临大敌地跳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他。
张之维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就，虽然看起来是有些狼狈，但也不至于用那么嫌弃的眼神看他吧。
而且他这么行色匆匆，还不是为了——
张之维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霍伶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她揪着他的衣服领子狠狠往下一拽，强迫他与她处于一个平视的位置。
自从霍伶化了人形后，张之维还从来没有与她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下子紧张得手足无措，额角凝出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
霍伶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人屏息的目光，公然将脑袋凑到了张之维的侧颈处，用力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然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温温的气息掠过张之维的脖子，有些痒，但是不重要。此刻张之维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敢动的。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霍伶托着他的下巴，将他翻来覆去地看。
还好还好，没被下什么奇怪的咒。
霍伶撒手放开了张之维，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些什么。
天师府高徒难得面露窘迫，红着脸寻思他和霍伶之间的进展是不是稍微快了点。
就算他们是两情相悦，可毕竟还没有正式说出来，霍伶再怎么放肆，也不该这样公开轻薄他吧？
再者，这到底是在前山，不仅有本门的师兄弟，还有许多香客，小狐狸这举动多有出格，张之维可不想因为“败坏天师府的名声”这种无厘头的理由而被师父赶出去。
会被别人笑死的。
他于是咽了口唾沫，讪讪地开口道：“小白……这、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这么亲密的地步，你不觉得应该循序渐进一下吗……”
比如先在那种没有人的地方摸个小手再亲……不行不行，那也太出格了，还是先试着牵牵手就好。
张之维乱七八糟的思绪早就飘到了洞庭湖去，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霍伶突然转身走了。
“我去找一趟你师父，你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吧。”
“等……”
张之维下意识地阻拦，霍伶却连句再见都懒得跟他说，离去的背影潇洒得好像压根没把刚刚的行为放在心上。
也没把张之维放在心上。
张之维傻眼了。
什么情况？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知道是哪句得罪了霍伶。他只是委婉地提醒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不是以为他在拒绝她？
别别啊！他真没这个意思啊！
张之维急得跳脚，想要去找霍伶把话说清楚，奈何霍伶去了张静清那里，虽说他不是什么注重礼仪的人，正一也没有规定不准和狐仙好，但张之维还是不敢公然在张静清面前搞这些。
于是就只能目送着霍伶一个闪身跑没了影，默默摸了摸自己有些空荡荡的胸膛。
话说张静清对霍伶的去而复返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面前摆着两盏茶，都是刚冲泡出来的，还在向外散发着氤氲的水汽。
霍伶没好气地坐在他对面，端起茶杯就猛灌自己一大口。
“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张静清奇怪地看她一眼：“正常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猜到。”
“那张之维呢？”
张静清叹气：“你第一天知道他没长脑子吗？”
还在前山抑郁的张之维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话说回来，前辈倒是好大的来头。”张静清不动声色地端起面前的茶浅浅呷了一口，“原以为不过是哪个山里偶尔得了炁的野狐狸，没想到……”
竟是冀州有苏家的人。
“怎么，怕了？”霍伶挑眉，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挑衅的笑意。
张静清没有正面回答，但心里确实是在斟酌。主要是担心张之维，霍伶的背景这样复杂，那孽障又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能不能应付得过来还真不好说。
“除了你，还有谁猜到了我的身份吗？”
“你家来的那个肯定是知道了，三一门的左门长应该也看出了点端倪。陆家人多眼杂，我也说不准具体有多少人知道。”
张静清叹气。再加上张之维那个下手没轻重的，一巴掌打哭了陆家的小公子，背地里也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注意。托这两尊佛的福，天师府恐怕要有一段日子不太平了。
不过他也确实把张之维藏得太久了，这次带着他去陆家，本意也是想让这家伙在众人面前露一露脸，虽然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就是了。收获颇多，问题也颇多，最难的是张之维那家伙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问题，他有心提点，却全被他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张静清不由得又抬起头，上下打量一番霍伶。小狐狸已经把茶水喝了个精光，大剌剌地侧躺在蒲团上，撑着脑袋，嘴巴咬着杯子，一上一下地抖动着。
察觉到张静清的目光，霍伶挑了挑眉，含糊不清地问道：“看我干嘛？”
张静清捂脸，原本他还觉得，若能让张之维通点人情，让霍伶跟他好一好也没什么关系。只是霍伶天天一副摆大烂、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又让张静清十分怀疑，他这般放任两人自由生长真的没关系吗。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拾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