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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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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听说是陆老爷子嫌只吃饭不够热闹,非要小家伙们出来演练一手。但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陆家想借着好机会给小少爷陆瑾扬名呢。
……
事实上,不是所有人。
因为张之维就不知道。
他坐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的位置,背靠大树,一副懒懒散散,看上去像没睡醒的样子。这也不能怪他,陆瑾和丰平比试的时候他还是看了两眼的。在对陆瑾的实力有个大概的概念后,张之维就没有继续关注了。只是捏着手里的坚果,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抛去。
对于逆生三重,他是感兴趣的,只是陆瑾的水平,还不够对他。如果是左门长的逆生……张之维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陆宣旁边的左若童。
少年人的心气总是比天还高,尤其是张之维这种有天赋、修行至今没遇到过什么坎坷的。虽然嘴上谦虚,但心里难免骄傲自满。
直到师父喊了他的名字,张之维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咬碎了嘴里的果仁。
“在。”
张之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演练的场地。
“陪陆公子给各位前辈演练演练。”
“得令呐!”
和陆瑾的跃跃欲试正好相反,张之维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对这场比试兴致缺缺,好像是因为师父的命令而不得不出手。但陆瑾也并没有因此而轻敌,在听到天师解释了张之维的姓氏来源后,他便对张之维——或者说,是张之维所身负的金光咒和雷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三场演练中唯一的一场,陆瑾从一开始就进入了逆生状态。说明在他的潜意识里,不开逆生三重,他很有可能接不下张之维的第一招。
反观张之维,却是连金光咒都没有开,只是默默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张师兄,我上了!”
少年像是发出什么信号似地大喊一声,窜身向张之维冲去。
在陆瑾的视角里,原本还离他很远的张之维,在一个眨眼之间突然闪到了他面前。宽大且粗糙的手掌不知何时贴上了他的脸,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晃动。陆瑾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腿也无力支撑身体,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恶心的感觉从胃里一直弥漫到嗓子,干呕两下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至于周围人因为震惊而不自觉发出的声音,他更是什么都听不到。
意识到自己似乎用力过猛的张之维额角滑下一滴冷汗,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师父严厉的喝斥:“孽畜!你这叫点到为止吗?!”
“欸!”张之维心里暗叫不好,立马学着陆瑾的样子,施展出了天师府祖传秘技之猛虎伏地式下跪。
眼见自家师父怒气冲冲地就要过来揍他,左若童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张静清的去向。“天师,”左若童平淡的面上看不出悲喜,声音也毫无起伏,只是冷静地点破了一件事实,那就是:“令高徒已经相当手下留情了。”
见左门长自己都这么说,其他人也不藏着掖着了,尤其是大寿星陆老太爷,亲自站出来打起了圆场,这才使张之维勉强躲过了来自师父的一顿毒打。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实在是出乎了在场大家的意料。
陆小少爷终于从那一巴掌中缓过来劲,秉承着陆家的优良传统,故作姿态地一个空翻跃至众人面前,抱拳脆声替张之维解起了围。
原本可以被夸做大家风范的一个举动,却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嗯、或许不是全部,人群中有个小辈因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张之维用余光扫过去,发现那人似乎有点眼熟。
陆瑾显然也听到了来自吕慈不留面子的嘲笑,眼里的泪水更盛,一颗一颗往外溢,连鼻涕都冒了出来。饶是这样,陆少爷还是强行扯起自己的嘴角,努力摆出不在乎的样子,大喊自己一点也不在乎。
而眼里自然流露出的不甘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张之维的表情更无奈了,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下手再轻一点。
现场的气氛在陆老太爷放声大笑的一刻达到了顶峰,孩子们该笑的笑、大人们该训的训,还有些起哄的,让陆瑾这两年下点狠功夫,回头把那张师兄揍回来。小陆瑾面子薄,哪里受得住这一遭,寻了个换衣服的借口,哭着跑开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而张之维一直跪在地上,面露无辜之色,看起来没有半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入夜,张静清提着张之维来到陆家外面的某处小树林里。张之维虽不擅长察言观色,但也隐隐意识到自己下午做的是有点过分,再怎么说也不能一巴掌抽得主人家的小少爷哭着跑开。所以当张静清停下脚步时,张之维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张静清多了解自己的弟子,一看就知道这孽障又开始耍起无赖了。嘴上说的好听,实在上心里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张静清越想越气。
“张口闭口就是知错了,你错哪了?!”
“哎呀,师父!我承认,是!我今天下午演练时出手稍微重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我也领会到了您的意思嘛,这趟陆家我没白来!”
或许是张之维说得太自信,张静清一时间竟真的被他绕了进去。他的意思?他有什么意思就给这孽障领会到了?
张之维见自家师父默认了,脸上笑意更盛,赶忙继续趁热打铁道:“您专门带我来这一趟,还在那个场合拎我出来,可不就是想让我会会那逆生三重?三一是咱们的道友,各自天南地北的,平日里少有机会碰上,您也对他们的逆生三重很好奇吧?这一场演练下来,您能更了解逆生,弟子也长了见识。您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张之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肯定,最后的“对不对”三个字已经完全不是疑问的语气了。令张静清绝望的是,他竟然觉得张之维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他张了张嘴,木讷地说着:“啊?啊!呃……对……”
“对个屁啊!”
缓过劲来的张静清怒吼道。
吓得张之维狠狠打了个抖。
正当张之维以为自己今晚注定逃不过师父一顿毒打的时候,旁边却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让张之维和张静清都觉得意外的人。
白衣着身,似是借来的烟云薄纱。有苏牧手中扇骨一折,目光在师徒两人身上流转着,头顶一双毛茸茸的耳朵悄然颤了颤。“天师,过去这么久了,您还训着人呐?”
张静清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么晚了,有苏公子有什么事吗?”
有苏牧也不恼,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跪在一旁的张之维。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张小友年纪轻轻却有这般修为,想来定是有些仙缘的吧?”
“哎,昨儿左门长也这么说过我,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张之维,你闭嘴!”
有苏牧“嘿”了一声,天师虽然嘴上是在呵斥张之维,实际上已经在不经意间挡在了他和张之维中间。他不是张之维,当然知道这是天师在暗示他,不要多打听和张之维有关的事。但好不容易找到点和大小姐相关的线索,有苏牧又怎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呢。
顶着张静清警惕的目光,有苏牧径直绕过他,走到了张之维面前。一双如红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只狡猾的狐狸。
张之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长得和霍伶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霍伶的脸上从来没有这么灵动的表情,也很少会露出这样透着明显精明味道的笑。在张之维的印象里,霍伶总是皱着眉头,很少有笑的时候。即使笑了,也不免含着些冰冷或嘲讽的意味。
他看着有苏牧,企图通过那张脸去幻想霍伶的模样。直到有苏牧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纸符,郑重其事地交到了他手上,张之维才结束他的走神。
“有苏公子,您这是?”
“我与张小友颇有眼缘,且赠符咒一张。将来若是碰上什么事,只消撕毁这张符,我自会来到你身边。”
张之维为难地看向张静清,不知道这东西自己能不能收。
出于私心,张静清是不想张之维和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家族扯上关系的。但当着人家的面,他又不好直接让张之维拒绝,对张之维投来的求助的目光也格外恼火,心想你小子自己不会有点判断吗。
“看我干嘛?公子一片好意,你要想收就收下啊。”
他语气不善,本意是想让张之维自己拒绝。哪知张之维只听出了表面意思,根本没发现他师父话中有话,以为张静清的意思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大大方方就把有苏牧递出的纸符收下了。
倒是有苏牧听出了天师的暗示,再张之维收下纸符后,又抬眼,饶有兴趣地看向张静清。
气得张静清脑袋上冒出一团糟心的黑线。
“天色不早了,我见天师还有别的客人,就不多叨扰了。”有苏牧皮笑肉不笑地朝张静清抱了抱拳说道。“天师、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好像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把那张纸符送到张之维手上。
怪人。
不过没时间给张静清再去细想,因为下一位客人已经缓缓从旁边的树林里走来了。
是左若童。
天师大晚上的把张之维拎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想和他说点私话,好好教育一下这孽障。哪知打扰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来,他到现在都没完整地和张之维说过一句话。
张静清觉得心好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