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人间世》秦采音

2、绝代双骄（二）

　　十年后。

　　“金陵三剑，其利断金”。金陵三剑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他们是三兄弟，每一个都有着高强的剑术，三个人配合起来能形成一个小型的剑阵，威力强大，难逢敌手。

　　但现在他们全都死了。

　　冷月如霜，山林静寂。他们倒在地上，手上维持着拔剑的姿势。他们的剑都只拔出了一半，一半闪射着冷光，一半藏在剑鞘中。

　　三个有名的剑客，连剑都还没有拔出，就被人同时杀死了。

　　这是任何一个江湖人见了都会脸色大变、大吃一惊的事。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倒在地上的三个人自己也难以置信，他们眼睛瞪得很大，那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目光永远冻在了他们的瞳孔上。

　　他们身边还有两个人，两个站着的人。

　　在这样绝不会有人来的荒山，在这样的人畜皆眠的半夜，站在死人的旁边，绝不会是过路的人。

　　在晚上，有两种不会睡觉的动物，蝙蝠和猫头鹰。在江湖上，也有两个只在夜晚活动的人——灰蝙蝠和猫头鹰。

　　他们既不是金陵三剑的朋友，也不是碰巧过路的路人，而是杀死他们的凶手。

　　凶手是他们，金陵三剑的死似乎也不是那样让人难以接受了。

　　因为灰蝙蝠和猫头鹰的名声要比金陵三剑大的多，他们的手段更是阴险毒辣，就算是成名已久的黑|道人物，对于他们两个人也是谈之色变、闻之色变。

　　有灰蝙蝠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猫头鹰，有猫头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灰蝙蝠。这两个人形影不离，配合默契，暗杀手段无人能出其右，曾是名震江湖的角色。

　　灰蝙蝠和猫头鹰能杀死金陵三剑，这并不让人惊讶，惊讶的是他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灰蝙蝠和猫头鹰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江湖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灰蝙蝠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他的脸上也是灰濛濛一片，瞧不见鼻子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他整张脸就像是被泡在水里泡久了，被泡得发白发烂了一般，上面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没有，比世上所有丑怪的脸加起来还要可怕十倍。

　　猫头鹰同样穿着一身灰衣，但他的脸却正常得很，正常又普通，只一双眼睛大得吓人，也亮得吓人。

　　他们蹲下，在金陵三剑的身上仔细摸索，从他们每个人的怀中都找到一块羊皮，猫头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亮，两人将这三块羊皮放在地上一拼，恰好凑成一张地图。

　　猫头鹰的眼睛更亮了，激动道：“就是这个！就是这张地图！”

　　“没错……没错……没错！”灰蝙蝠摸着地图，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除了“没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好一会儿，猫头鹰终于平复下来，随即冷笑道：“都说金陵三剑手足情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果真的手足情深，又何必将地图分成三份，一人一份？

　　灰蝙蝠咯咯笑道：“这正说明了这张地图的价值，不然我们何必要重出江湖呢？富可敌国的财宝，天下无敌的武功，都在这一张小小的地图上。别说是兄弟，就是父子夫妻，为了它只怕也要反目成仇。”

　　猫头鹰将三块地图小心叠好，收到了怀中。站起来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灰蝙蝠皱了皱眉，他的鼻子天生有疾，对气味之类一向不敏感，他努力嗅了嗅，好一会儿才道：“似乎有一股香味……”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大声道：“有问题！这香味有问题！这香味是哪里来的？”

　　这香味似花香，又似果香，灰蝙蝠一时竟分不清倒底是什么香，但无论是哪一种，突然出现在这样的荒山都是极不正常的。

　　猫头鹰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缓缓道：“这香味是从我手上的火折子上散发出来的。”

　　灰蝙蝠怒道：“你、你为什么……”

　　他说到一半，喉咙突然像被扼住，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他捂住胸口，竟直直栽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猫头鹰知道，灰蝙蝠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知道他再也听不到了，猫头鹰还是回答了他：“如果可以一个人拥有宝藏，又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呢？”

　　猫头鹰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将它收入袖中，暗道：“这毒药竟然这样烈。”他捡起地上的一把剑，那是“金陵三剑”拔了一半的剑，他将剑彻底拔出，对着灰蝙蝠的心脏一剑刺下。他担心灰蝙蝠死得还不彻底。

　　明月无声，锋利的剑刃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月光下，手握长剑的猫头鹰眼睛突然瞪大，他看着灰蝙蝠，张了张嘴，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你竟然……”

　　原来在猫头鹰那一剑刺下的同时，另一柄剑也同时刺入了他的身体，将他贯穿。

　　是倒在地上的灰蝙蝠。他的袖中竟藏着一把短剑，上面泛着黑青，一看就知道涂着剧毒。

　　在猫头鹰的剑插入灰蝙蝠身体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死了的灰蝙蝠也将一柄短剑同时送入了猫头鹰的身体。

　　灰蝙蝠没有回答猫头鹰的话。因为这一次他彻底死了，在猫头鹰将剑插入他心脏的时候。

　　猫头鹰盯着灰蝙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再也不动，他也死了。

　　猫头鹰最后说“你竟然……”，是“你竟然装死”，还是“你竟然藏着一把毒剑”？

　　猫头鹰与灰蝙蝠相交三十多年，竟不知道他身上有一把带毒的剑。这把剑是从来都有，只是以前不现于人前，还是为这一次行动特意准备的？他是为金陵三剑准备的，还是为猫头鹰准备的？

　　这一切都再也不会有人知晓。

　　不过江湖上有一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有灰蝙蝠的地方一定会有猫头鹰，有猫头鹰的地方也一定会有灰蝙蝠。

　　灰蝙蝠死了，只会出现在地府，所以猫头鹰也死了，也只会在地府出现了。

　　晚风轻轻飘荡在山林，树林枝叶微微颤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一动，忽长忽短，忽左忽右，阴森可怖。

　　林子里忽然走出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位白衣少年，他手拿一把折扇，缓缓而来，步履闲逸。在这样荒凉森冷的山林，吹着阴寒的冷风，枝叶沙沙叫个不停，就算是人，也要被衬成鬼，更何况这少年还是穿着一身白衣。但却不是这样，在这阴森的背景下，这少年却有着令人神往的风采——光如日月，朗然照人。

　　他缓步而来，温雅俊朗，风姿特秀，恍然若神人。世人皆知潘安宋玉是人间难有、百年无一的美男子，但看到了他，似乎连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

　　他的风采，是任何人见了都不能不为之心折的。

　　他身后跟着两位手拿长剑的白衣侍女，也皆是仪态亭亭，容颜秀美。

　　一位侍女道：“公子，可要我去搜他们的身，看看是张什么地图？”

　　那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他道：“蝉死了，捕蝉的螳螂也死了，自是有黄雀在后，我们这些过路人就不要掺和了。我们走吧。”

　　说罢，那白衣少年脚步轻踏，他身后的两位侍女跟在他身后，三人步法精妙，倏忽已远，转瞬不见。

　　除了沙沙的树叶声，林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茂密的树枝掩映处，轻轻落下一位绿衣少女。

　　正是慕容九。

　　她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心下疑惑：“江湖上何时竟出了这样一位人物？”那位白衣公子不仅长得俊朗无双，他的武功也着实厉害。他自然不可能提前知道她藏在此处，他知道她在这里，是因为他的武功极高，她的气息几不可闻，更是混在了风声叶声里，却依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她藏在树枝上，这是连灰蝙蝠和猫头鹰都不曾发现的，却被这白衣少年发现了，他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他的武功竟比成名多年的灰蝙蝠和猫头鹰还要厉害么？他不仅发现了她，还洞悉了她就是这只黄雀，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心智……她能够想象到，只要他在江湖上行走，江湖必然会立刻为他而掀起一场惊涛的震动。

　　慕容九想得一点没错，在不久之后的峨嵋，这位少年的武功与风采名动武林，令无数英雄折服，一跃成为江湖新一代第一人。

　　慕容九走到猫头鹰身边，先拿出了他袖中的火折子，这火折子里面的毒正是出自她手。这毒虽然厉害，却并非不可解，毒性也并非如灰蝙蝠表现出来的那样烈。她又拿出猫头鹰怀中的地图，这三块小小的羊皮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这是一张藏宝地图——燕南天藏宝图，上面有着令所有江湖中人都为之疯狂的财宝和秘籍。

　　她想起了刚才那位少年，他竟然走得这样干脆，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这张地图的价值，还是不将这笔宝藏放在心上？

　　慕容九猜是后者。

　　“哇哇——”黑色的林子上突然传来两声鸟叫——是一只白色的翎鸟。它只有一只麻雀大小，全身雪白，无一丝杂色，在这夜色中，它白皙的羽毛竟也有着隐隐的光泽。它在林子上盘旋鸣叫，它的尾羽很长，随着它的飞旋轻轻舞动，漂亮至极，所以慕容九叫它“白尾”。

　　慕容九伸出一只手，那翎鸟径直落到了她的手上。她摸了摸翎鸟的脑袋，那翎鸟就着她的手蹭了蹭，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很快活。慕容九抚摸翎鸟时动作轻柔，显然十分爱护这只鸟，与这只鸟关系很亲近。看她的动作，应该能想到她此刻的神情一定是温和且带着笑意，但事实上她的面色却依旧平淡，双眼半丝温和也无，甚至有些清冷，更别说是笑意了。

　　过了一会儿，慕容九取出绑在翎鸟上的密信，展开一看，眉头微微一蹙，眼底清冷更甚，向西南方向望去。

　　夜色悄悄，明月已经西斜，慕容九轻轻一跃，消失在这座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