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青梅竹马我不做人了》舟榛

14、第十四章 盛装知更鸟（7）

　　啊，是一只死掉的黑猫，它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谢知盯着红光中半张着嘴，肢体已经僵硬的大猫，眼神稍微有些不聚焦。随后惊呼声和哭泣将他惊醒，转头便看到了苏菲满脸眼泪，一瘸一拐地冲到舞台边。

　　这一刻，谢知觉得衣服领子有点紧，喘不上气。他试图拉扯自己的领口，却发现一根绳子挂在脖颈上，随着他的动作，脚下摇摇欲坠的短腿桌子便向前倒去。

　　一瞬间的下坠感，随后便是窒息，下颌被麻绳摩擦的疼痛已经变成了还活着的证明，更多的是无法呼吸的绝望。

　　要死了吗？

　　谢知望着头顶射出红光的灯，发自内心的愉悦让他不禁露出了笑容。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但很快一个猩红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穿着一身猩红长裙的明桐站在苏菲身边，试探性地想要搭上她肩膀却落了个空。

　　明桐看了看自己手，神情好像有些意外。她随即仰起头看向被吊在舞台上的谢知，红色的双瞳中流下了两行血泪，一路沿着惨白的脸颊滴落在衣服上。衣服仿佛是某种流动的液体，血泪落在其中只荡漾出一圈水痕。

　　要死了吗？还死个锤子！

　　谢知猛地伸手抓住了上方的麻绳，顶着一张勒到发红的脸，将手臂缠在麻绳上。随后发力将双腿也挂上了麻绳，脖子顷刻自由，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活着的甘甜顿时涌上心头。

　　扯着绳子滑下来，谢知咳嗽了几声然后奔着明桐跑去，但是这个舞台好像没有尽头，越跑越远。

　　小提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谢知顿时站定脚步。

　　声音的源头站着一个正在拉琴的军装男人，他似乎十分享受这个过程，轻轻摇摆着上身。细碎的金发从帽子里露出，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像是来自恶狼。

　　“朱利叶斯·苏克尔。”谢知叫出了他的名字。

　　面带微笑的苏克尔一曲结束，摘掉帽子示意，“谢知先生，在下听说过好多次你的名字了。”

　　“你是什么东西？”谢知轻轻侧头，好奇地问，像是一个单纯对面前事物产生兴趣的孩子，“不是人，是什么？”

　　但没等苏克尔回答，谢知又说：“什么样的人死后会变成恶魔？难道是生前被称之为恶魔的人？”

　　“这种话对我而言只是褒奖。”苏克尔面带微笑扶了一下自己的军帽。

　　谢知又问：“巴兰钦剧院里发生的事，都是你的杰作？”

　　“大部分都是因为在下，还有一些特别的插曲，那要算在我亲爱的苏菲身上。”苏克尔背着一只手，笑容玩味。

　　小提琴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变成了一节臂骨和整扇的琵琶骨，颜色惨白，随即被苏克尔一脚踩碎，化成了骨屑。

　　谢知旋即想到了那双断足，“你是说那双红舞鞋？”

　　“其实原本是白舞鞋，但是当腿被砍断的时候，它被鲜血浸透了，于是变成了红色。”苏克尔摸着下巴，似乎在回忆，“是我亲手做的。”

　　他好像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为了那只猫跟我发火，所以我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你把那只黑猫吊在了舞台上？”谢知总觉得不对。

　　苏克尔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我，如果苏菲追究起来再跟我生气怎么办？是她的同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抓了起来，毕竟他们的确犯了错。”

　　“当然了，那个女人的胆量也只敢对那只猫下手了。”苏克尔对这件事胸有成竹，而且满意程度远超过自己其他的“艺术作品”。

　　苏克尔对苏菲的痴恋让谢知产生了些疑惑，“这跟你砍断了苏菲的腿有什么关系？”

　　“让我展示给你怎么样？真是一出精彩的剧目。”

　　苏克尔的话音刚落，谢知就变成了坐在前排的观众，手边甚至准备了爆米花和可乐。

　　苏菲正试图翻上舞台解下被吊死的黑猫，这时后台却走出了一些剧团成员。其中一个女人夸张地捂住了嘴，尖叫道：“绍尔！你杀了你的猫还把它吊在舞台上！你可真是太残忍了！”

　　这话一出，不光是苏菲一愣，其他的人也同样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难道就因为你受伤了不能演出，就要这样报复剧团吗？”女人再次发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绍尔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听到了女人的话，剧团的其他成员仿佛恍然大悟，七嘴八舌地开始指责苏菲，说她自私、说她残忍、说她心胸狭隘。

　　逐渐地，舞台上的所有舞团成员都变成了没有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嘴的人。所有的话从他们的嘴里出来，不是变成箭矢就是变成蛞蝓，更有甚者直接呕出一个巨大的蜂巢。

　　“这个场面其实我都没想到，实在是太精彩了不是吗？”苏克尔的声音自谢知身边传来，有些惊叹。

　　谢知的表情有些疑惑，“你不爱苏菲吗？”

　　“爱！她是我的挚爱，就算过去这么多年，我满心仍然是她。”苏克尔对谢知的怀疑十分激动，那双蓝色的眼睛深处竟然多了红色。

　　谢知摸了摸自己的戒指，很平淡却好像又有些鄙视，“这不是爱，是变态。”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苏克尔的表情垮了下来，满怀失望。

　　谢知却纳闷地看着他，“我很理解你，你是变态不对吗？”

　　整个剧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连舞台上将苏菲包围的“无面人”也都顶着各自的丑态将她逼到了边缘。

　　“我可以让你的未婚妻复活。”苏克尔好像失去了继续向谢知展示的欲望，简单直白地说道。

　　谢知吃了一口爆米花，味道还不错，“恶魔的交易都是有条件的，我已经遇到过了。”

　　“他们想要拿你的灵魂跟魔王换取自由，而我只需要你帮我带来一个祭品。”苏克尔手指点在座椅扶手上，像是在弹钢琴。

　　听到他的话，谢知正在抓爆米花的手顿了一下，“拿我的灵魂和大恶魔换取自由？”

　　“原来你不知道吗？”苏克尔有点惊讶，随后便笑了，“这世界上有两种类型的恶魔，一种是因为人的恐惧和欲望而诞生在人间，另外一种就是源生于地狱或是堕天的天使，他们是不能随意在人间行走的。”

　　“你是第一种。”谢知缓缓点头，算是了解了。

　　“地狱七魔王之一的一位与所罗门王签订了契约，将七十二支魔神借给他驱使，换取他死后的灵魂。所罗门王将咒文记录成书，并把七十二魔神封印在了瓶中，以便在他死后以色列人还能继续驱使他们。”

　　“我记得，巴比伦入侵了以色列？”谢知问。

　　“没错，所罗门王死后，巴比伦人入侵，他们受到瓶中恶魔的诱惑将他们释放出来，于是这七十二个地狱魔神便留在了人间。只要有人能得到咒文，就可以用一些条件作为交换驱使他们。”苏克尔撑着头，好像有点无聊。

　　谢知终于了解了，若有所思，“他们受够了被人类召唤，于是想拿我的灵魂去跟魔王换取自由，可是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个普通的画家。”

　　苏克尔觉得敢跟恶魔坐在一起聊天的从来都不是普通人。

　　而谢知想起了那本“通讯录”上的长期任务“无形之风”，不知道哪来的灵感，他总觉得那东西并不是恶魔。

　　恶魔总在谈交易，而它只知道杀人。

　　“所以你为什么砍断了苏菲的腿？”谢知吃着爆米花，含糊地问。

　　苏克尔缓缓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死的？”

　　他这么说着解开了军装的衣领，喉咙的位置血肉模糊，气管以及动脉全都变成了零散的碎肉。如果他还活着，那一定会喷射出几米高的血柱。

　　苏菲的经历让谢知想到了伊莎贝拉。

　　“你在这件事里还做了什么？你可不是一个享受背后付出的……恶魔。”谢知回忆起苏克尔的“铜牛”，很明显他的性格张扬而残忍。

　　苏克尔大笑起来，手掌拍着扶手背，“你说对了！我在演出的当天带着苏菲一起来看，然后杀掉了所有台上的演员。”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知看着面前的红地毯缓缓点头，“我们之前见过，苏克尔。”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笑得几乎要流泪的苏克尔随意地回答。

　　谢知继续说道：“见过的，在你的公馆，而我是那只黑猫。”

　　一声凄厉古怪的猫嚎，黑色的身影宛如闪电一般窜出，锋利的爪子直奔苏克尔的后颈抓去。下一秒椅背飞出，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沟壑，而面无表情的苏克尔出现在舞台上。

　　“原来是珍珠呀，五十多年不见了，断掉的脖子还舒服吗？”满面笑容的恶魔轻轻鼓掌，“你以为找了一个诱饵让我现身就万事大吉了吗？”

　　黑色的断舌大猫在地面上做伏身状，脖子上戴着一串颜色已经暗淡的珍珠项链，它的体型膨胀了许多，像是一只大黑豹。凄厉而沙哑的低吼从嗓中发出，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舞台上的沙克尔。

　　谢知抓了一把爆米花，脸上略带笑容。

　　而苏克尔的侧脸慢慢绽开三道巨大的伤口，几缕红紫色的血液缓缓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