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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靖难 ...

  •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晋王因病薨,洪武帝大恸。
      六月,帝崩。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是为建文帝,敕令各路藩王不得入临会葬。
      年轻的帝王满腔热血,面对祖父留给他的大好河山,在一帮文臣的扶持助力之下,开启了浩浩荡荡的建文新政。
      七月,周王被自己的次子告发谋反,废为庶人,徙云南蒙化。
      建文元年,四月,削齐、湘、代三位亲王,废为庶人。湘王不堪受辱,自焚而亡。
      六月,削岷王,废为庶人,徙漳州。
      新帝以皇权为刀俎,以皇亲为鱼肉,以天下为案碾,肆意宰割着诸位藩王,想要以雷霆之威,将权力牢牢地攥取在掌心。
      他登上高台,环顾宇内,将视线投向了遥远的北国。

      奉天宫内,燕王的三个儿子战战兢兢地跪拜行礼,退出大殿。
      朱允炆看着那两高一胖的三人相互扶持着渐行渐远,揉着额角,有些不耐烦:“依照太傅的意思,朕让燕王以三子为质送入应天,可燕王那边依旧是按兵不动,挑不出一点错处,如何削藩?”
      徐辉祖恭敬道:“陛下且对此三子稍加安抚,断不可贸然放他们归国。”
      朱允炆有些疑惑,他盯着面前忠心耿耿的老师:“可高炽、高煦、高燧都是太傅的外甥。”
      徐辉祖朗声道:“陛下可还记得,早年间微臣时常对您说的,男儿当以国为家,万不可因私废公!燕王重兵在握,陛下虽然废去其胞弟周王,连襟代王,可燕王最大的臂力是宁王,此二人联手南下,即使平乱,也会使大明元气大伤,北元诸部若是趁势入关,则国势岌岌可危!”
      建文帝闻言,亲自走下台阶,又问:“太傅忠心,天地可昭,只是燕王于北平陈兵十万,无非常之事,不可贸然用兵。”
      徐辉祖进言:“臣有三策,交予陛下定夺。其一,怀柔徐进,将三子扣押于京,加封郡王,令燕王入京谢恩,令臣下接管收回北平三卫,强令燕王移封南昌。”
      建文帝皱眉:“愿闻其详。”要保留燕王的封号,始终不能斩草除根,皇帝并不甘心。
      徐辉祖顿了顿:“其二,离间燕宁,加封宁王俸禄,赞赏殿下多年护国有功,赐尚方宝剑,稳定宁王三卫,而后授以密令,拨辽王府兵赴大宁,臣下再挥师北上,两面围攻北平,不出一年,燕王必败。”
      建文帝的眉头更紧了:“如此燕王虽除,宁王亦成大患。”
      徐辉祖祭出杀手锏:“即可出兵北上,以燕王不敬为由,只是此招最为凶险,朝廷直接征讨北平,恐会引起北方诸位塞王惶恐,陛下要做好准备,一旦攻克北平必须一不做二不休,转战大宁,如此关内再无大患。”
      话音甫落,大殿内安静地可以听见更漏声声。
      朱允炆显然并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君臣二人心照不宣,洪武帝晚年大肆屠杀功臣良将,即便开战,朝中一时间竟找不到可用之人。
      他疲惫地挥挥手:“今日已晚,太傅容朕三思。”

      回到府上,已是深夜,徐辉祖连衣服也没有更换,穿着朝服便健步如飞地走入宗祠,对这里面长跪不齐的徐增寿低声问:“知道错了么。”
      徐增寿跪趴在砖地上,不答。
      徐膺绪闻声赶过来,走进去一看,立即抱起弟弟:“大哥,阿松晕过去了,快叫大夫啊!”
      徐辉祖拦住他:“祸害遗千年,死不了,让他受些罪,否则我徐家都要被他牵连。”
      徐膺绪有些愤愤:“大哥,朝廷的事你不让我过问我也不便多说,只是高炽他们是你我的亲外甥,阿松为他们说情,人之常情。”
      徐辉祖冷哼:“天子无家事,燕王迟早要反,他为那些人说情,引火烧身!”
      徐膺绪抱着弟弟向外走,头也不回:“没错!您是太子太傅,所以没有家事,可我有!三妹,快去请郎中来家里!”

      徐增寿再清醒过来时,只有三妹守在一旁,见他醒了,赶紧让仆从去告诉二哥。
      他高烧了三天,神魂不定,二哥赶来告诉他,黄子澄进言圣上,不要打草惊蛇,放三位外甥北上归国了。徐增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像是从火圈里捞出来的,骨头里也被烧的酸痛,外人的声音飘到他耳朵里也像隔着一层纱,并不真切。
      徐膺绪扶住他,示意三妹先出去,凝重地问他:“阿松,我只问你一遍,你不要瞒我。”
      增寿被他这么一说,强打起精神,点头。
      二哥环顾房内,附耳问:“你与燕王、宁王,私下可有往来?”
      若是以往,徐增寿会即可否认,可此时二哥直愣愣地盯着他,那目光刺进他的心底,他努力抵抗着,在情义与血脉之间挣扎,不知道应当如何取舍。
      徐膺绪却说:“我知道了,阿松你放心,二哥不是来套你话的,恰恰相反,我想要劝你几句话,你听后,如何取舍,全在于你,二哥不会再说第二遍。”
      增寿点头。
      徐膺绪转身,把房门锁死,端来热茶,看他喝下一些,才说:“我与大哥从来政见不合,从前因为他是嫡子,也是长兄,我便事事顺从。可如今……朝廷名为削藩,可你看这个架势,一年去了五个藩王,如今小皇帝哪里是削藩,分明是杀红了眼要开始灭藩啊。不出一月,燕王必反。你为三位外甥求情,做得很对,燕王败,我们只说是念及骨肉亲情,方孝孺那帮子腐儒最吃这一套,最多将你罢官,咱徐家不差那份俸禄,左不过二哥养你一辈子。若是燕王险胜,阿松,我们徐家,至少可以保住你这一脉啊!”

      七月末,燕王出兵,割据北平,传檄文于天下,曰:奉天靖难。
      谷王弃守宣城,入应天。
      八月,朝廷召辽、宁二王还朝。辽王弃守大辽,从海上入应天。宁王不从,被削三卫。
      十月,燕王入大宁。

      塞北十月已是朔风萧瑟,宁王府正厅,兄弟二人对坐,中间一个巨大的炭盆,滋滋地爆火星。
      朱权说:“碍事的已经走了,四哥有话直说吧。”
      朱棣抹着眼泪:“十七弟,我也不想靖难,可是朱允炆身边那群孙子完全不给咱们留活路啊!”
      朱权递给他一方帕子:“四哥先擦擦。”
      朱棣接过,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继续忽悠:“哥没钱了,不想打了,你帮我写封信给应天,咱们老老实实去给皇帝道歉。”
      朱权:“……你道歉,拉上我作甚。”
      朱棣:“朝中上下,现在看你和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燕宁,燕宁,咱们两兄弟都被捆绑了多少年了。”
      宁王点点头:“四哥说的对,看来是是时候解开这个误会了。”
      燕王:“?”
      宁王说:“四哥,我现在把你绑了,交给李景隆,再去应天给皇考、大哥多磕几个头,这个误会不就解开了么。”
      燕王内心有些慌,好在面前这位是他看着长大,宁王此时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大约能猜到几分,稳住朱老四,你可以的!
      燕王说:“十七弟莫说笑,你若是抱着这个想法,何以黄子澄传召你入京,你抗旨不尊,还保留了三卫在府上。”
      宁王笑笑,端了桌上的茶盏,抿了半口:“当然是和朝廷演一出戏,请君入瓮啊。”
      言罢,摔杯于地。

      厅内沉寂了片刻,并没有府卫冲进来把燕王拿下。
      朱棣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满头的冷汗。
      朱权笑倒在太师椅上,猛捶茶几:“四哥,我吓唬你呢。”
      “……”燕王觉得朱权在不在应天,完全是两个人,大概是朱权一向在应天把自己伪装得太好了,束手束脚的,索性出了应天,天高海阔,回到大宁,无法无天。
      朱权笑了一会,终于认真起来,他说:“方才弟弟试探着说要将四哥押解至应天,四哥竟不求饶,可知并非真的想向应天投诚。我岂不知唇亡齿寒,只是四哥,李景隆挥师五十万,你我兵马加在一起不过二十万,南下九死一生,弟弟有什么理由非得落草跟四哥走这一趟呢?”
      朱棣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宁王,他明白,这个弟弟成长得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于是燕王收起了哄孩子的做派,细细掂量一番,才说:“十七弟不肯奉召入京,必定明白前车之鉴,即便像朱植、朱橞暂时向朱允炆低头,以后也不过是圈禁起来当豚彘豢养。再说,李景隆是个什么货色,不需你我亲自动手,高炽以一万兵众便可抵挡。”
      朱权只笑,不说话。
      朱棣又说:“大宁苦寒,十七弟想不想换个地方住?”
      朱权眉心一跳。
      朱棣继续抬高筹码:“事成之后,你我兄弟,两分天下,分江而治。”
      朱权笑出声:“哈,四哥抬爱,若你我兄弟能活着策马入应天,只求莫效法皇考,烹狗藏弓。”
      这小子越大越不好骗了……朱棣也开始动之以情:“怎么会,十七弟文武双全,可堪大任,实为大明栋梁。”
      上一个文武双全的,现在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只一件事,我母妃如今还在宫中,公然入燕,恐他们对母妃不利。”宁王说。
      燕王说:“这个不难,还需弟弟陪我演一出戏,顺带还能解决大宁守将朱鉴,朝廷的守将没了,大宁卫但凭十七弟调遣。”
      宁王收敛了嘲弄的神情,转而对燕王恭敬道:“是但凭燕王殿下调遣。”

      己酉,燕王辞去,宁王祖之郊外,伏兵起,拥宁王行,三卫彍骑及诸戍卒一呼毕集。守将朱鉴不能御,力战死。
      壬子,燕师南还,宁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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