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华》凤椒泡爪

3、小满

　　“沈小姐，你的恩，我早还了，当初是我拼死把消息带到安华殿的，你，忘了吗？”琴语直直的看着沈颖，丝毫不给沈颖机会，她复杂的眼神中裹挟着一些恨意。
　　那丝恨意刺痛了沈颖，那场祸乱，改变了许多东西，而那个古灵精怪的小满，消弭在一场大火里，再也找不到了。
　　“还是不要谈旧情，我们之间最不能谈的，就是旧情了吧。”琴语冷笑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沈颖放下手中的兵刃，呆呆对着琴语的背影，她想起了小满，那个为了自己，穿着华服决然赴死的女子，沈颖还记得，她笑起来，两个梨涡格外好看。
　　“我劝你保重身体，这里、谁还在乎你的命呢？”跨出门槛时，琴语淡淡说道。
　　沈颖怔住了，回过神的时候，屋子里只剩自己，秋风吹的老旧的窗棂哐当哐当的响，显得自己格外孤独的可笑。
　　安华殿，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却又历历在目，那个穿着红色嫁衣脸上挂着明媚笑容的沈颖，也是上辈子的事。

　　五年前，安华殿
　　小满看着沈颖的华服吃吃的笑，沈姐姐可真好看，今天过后，就要改口叫太子妃了。
　　下次再想一起偷偷喝竹叶青可不用等她从沈府翻墙出来了，在东宫偷偷关起门来便好了，如此想着，小满脸上的梨涡更加明艳动人了。
　　安华殿外最先吵闹了起来，本该在东宫等着的谷雨跌跌撞撞的扑在小满怀里，小腿的血浸出了衣裙，看着刺目，刚想开口问，便见谷雨神色不对。
　　小满低声问道怎么了，谷雨没有回答，只是让小满去找殿后的宋统领，在安华殿侧门接应，又把小满的披风披上挡住血渍，，咬了咬嘴唇，多了几分血色，神色如常的迈入殿内。
　　“不必慌张，今日宫中杂乱，出了些岔子，已经稳住了，只是怕是耽搁些时间，我奉命来安抚一下沈姑娘，姑娘随我到殿后稍歇”
　　殿中有礼部的仪制和主事，想问什么却又觉场合不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和荒唐，这种场合能出什么岔子呢？
　　沈颖察觉到了不对，与其说是谷雨扶着她走，倒更像是谷雨靠着她走。
　　“别说话，走”谷雨低声说道，脚步虚浮。
　　沈颖心一慌，出大事了。
　　快走出殿外时，众人反应过来，外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便乱了起来。
　　谷雨一下把沈颖推出殿外，低喊了一声“去侧门，出宫”
　　自己踉跄着合住了门，前边乱了起来，此时跑向后殿的人还不多，谷雨没了力气，靠在柱子上喘着粗气。
　　小满看到跑出来的沈颖，在她身后探寻着谷雨的身影，咬了咬牙，拉着沈颖躲到了耳房，让沈颖把礼服换下来，太显眼了。
　　“宋统领在外接应你，衣服换好你就走，谷雨没说，但眼下情形便能猜明几分了。”
　　“小满，你呢？你不走吗？”
　　“我不走了，我去找谷雨，没关系的，我穿着宫女的衣服，躲好便不会有事。”
　　小满找到了谷雨，便听到厮杀声不远了，刚打了个照面，便听着叛军高喊着活捉太子妃。
　　小满知道，沈颖还没走出多远，便又折回去胡乱穿上沈颖的喜服，谷雨听着小满大喊自己就是沈颖，之后便看见耳房火光冲天，顿时失了声，眼泪不住的冒出来。
　　她想喊小满，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年纪最小的小满，最爱哭的小满，笑起来最好看的小满，最最有勇气的小满啊。
　　沈颖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一个场景又变幻到另一个场景
　　有瑞王府，有东宫，还有沈家，沈颖哭着笑着，这个梦好真实好长，沈颖沉溺在其中，不愿意醒。
　　沈颖一睁眼，便察觉矮榻上有人，不知为何，沈颖就是知道来人是谁，心有灵犀也好，太过熟悉也罢。
　　“终于肯见我了吗？赵琮”沈颖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自如的在矮榻上看书的男子。
　　“这里哪有什么赵琮，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沈小姐爱怎么称呼都可以，毕竟，您是金主不是”观澜端着一卷书，半天没有翻动，轻笑着说道。
　　沈颖从未见过如此轻佻的赵琮，记忆中的赵琮处变不惊，嘴角总是挂着一丝温润的笑意。
　　她怔怔的望着近在眼前的观澜，好似在透过这句躯体找一丝从前的影子，她没能找到，眼前的人陌生的让人觉得他只是听雨楼的主人，再无其他身份。
　　“我有钱，听雨楼不是有钱就可以吗？我有很多很多的”像一个怕被放弃的小孩，沈颖说着一些无厘头的话。
　　“这些自不必说，既是做生意，沈小姐的实力自是核实过了”观澜面无表情，也并未说明他为何在这。
　　“我把嫁妆当了，还有好多瑞娘娘送我的礼物，还有外祖母给的添妆，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好有钱，能花几辈子。”沈颖带着哭腔自言自语的说着，也不管座上的人有没有在听。
　　“哦”
　　“可是我没有你了，我只想要你啊。”沈颖委屈的像一只小兽，只敢低声呢喃。
　　“呵，沈小姐说笑了。听雨楼只卖消息。”好似回答了沈颖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在这？”
　　观澜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他也不知道，知道沈颖昏睡两天又听琴语说她以死相逼，便守在这里，此时又恼恨自己。
　　“沈小姐要见也见到了，便不要再无事生非，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动杀心”观澜起身走了出去，言辞间带了几分锋利。
　　看着观澜单薄的背影，沈颖呆呆的说“我只想要你啊。”
　　从观澜来的那天起，沈颖便不用困在楼里，可以在后院走动，他好像笃定这里守备森严，当然，沈颖也并不想走。
　　琴语远远的望着闲心喂鱼的沈颖，她就知道，沈颖从来都是例外，观澜恨沈复如斯，却依旧对沈颖下不了手，自己一点也不奇怪她能一次次破主人的例。
　　琴语甚至在想，在听到沈颖要与听雨楼做生意时，主人想的到底是不破听雨楼的规矩，还是借着规矩的名头，是想见她。
　　如果是其他人断不会这么想，因为自以为知晓观澜的处事狠绝与毒辣，可是琴语知晓更多，那是生死关头主人不顾自己倾力相救的沈颖，只因为，那是沈颖，而已。
　　不知不觉，琴语已经走到沈颖身边。
　　“观澜身边的暗卫对我有杀意？”沈颖喂着鱼对着走近的琴语问道。
　　“听夜有个哥哥，就是宫乱那天保护你的侍卫之一，后来再没能回来，他家族追随先帝，贤王入京，满门尽灭，当然，名声也尽数毁绝，那是为余国拼杀数代的武将之家，最在意声名，把忠君爱国刻在了骨子里的人们。”琴语淡淡的说，随便理了理衣襟，仿佛在说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
　　说完琴语看着沈颖“怎么样，和你想知道的一样吗？”
　　沈颖沉默不语，或者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她活着就是罪恶，作为沈颖，她欠了很多人的命，作为沈复女儿，无疑她间接的恩将仇报了。
　　“随后就传来了沈家回京力证贤王清白，我们这些人变成了叛党余孽，沈家朝廷新贵，不知道小满看到心心念念的沈姐姐，改换一朝又是贵女，会不会后悔为你断送了性命”说前半句的时候琴语话语间的戏谑极为明显，后半句像是她也想起了小满，说的便有些沉重。
　　“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沈颖越说越没有底气，越说声音越低，想不想又有什么意义呢？“呵，命运何曾给过我选择。”
　　“我不恨你，是因为那是小满的选择，而我至多，只能做到不恨你”把手里的鱼食一挥而就，看了一眼争相抢食的鱼群，琴语便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告诉沈颖这些，所以对于沈颖的问题有问必答，凭什么她活的恣意潇洒，她就是想看沈颖愧疚，她本来就应该愧疚。
　　五年前
　　贤王以继位不顺为由起兵，沈复远在边疆，边疆战事吃紧，婚事早定，连女儿出嫁都没赶回来的沈复快马加鞭到半途中便收到了劝降令。
　　他欣然接受，好似赶回去就是为了祝贤王一臂之力，对贤王所说的得位不正加以证实。
　　若是别人，不过是倒戈而已，可那是皇帝的股肱沈复啊，他此言一出，先帝臭名昭著，一时之间变成了杀兄弑父人人声讨的败类。
　　赵琮醒来时，大势已去，于是他失了姓氏成了观澜，像躲在阴暗里的老鼠。
　　一点点筹谋，变成了今日的观澜，听雨楼的楼主。
　　在景彦眼里，他总觉得沈颖会下蛊，不然为什么观澜会如此行事他默默下定决心，离这个女人远一点，他并不清楚所有事情。
　　但是作为大元的皇子，他多多少少知道余国当初的政变，再联系观澜前余国皇太子的身份，大致情形都差不多。
　　沈家啊，那可是沈家的女儿，观澜能如此对她，绝对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