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芸豆湿菇

37、玉殒

　　开门的一刹那，刺骨的冷风灌入房内，苏星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来者身后跟着数名苍梧派弟子，唐夜和展旗都恭敬地对他行礼。

　　郭破天先前还在喋喋不休地细数唐夜的“小气”，见那人横了自己一眼，吓得立时噤了声。

　　“好久不见了，孟姑娘。”虽是寒暄，但听来根本就是惺惺作态罢了。

　　苏星质瞥了唐夜一眼，并未答话，若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就算把太阳给说灭了，也无济于事。

　　展旗看起来也很不安，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唐师兄。

　　唐夜面色冷峻，肃然道：“霍师伯，这位真的是掌门师伯要找的那位孟云格姑娘吗？”

　　苏星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眸光瞄了一遍此处所有的出口。霍雁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他赶紧缩起了身子，护住胸口的位置。

　　如鹰眼般锐利的视线终于移开，霍雁来似笑非笑地道：“云格姑娘容貌倾城，任谁见了也不会忘的。”

　　“好！”唐夜倏地单膝跪下，看似谦卑，但语气不容置疑，“请霍师伯在掌门师伯面前美言，是我和展师弟找到的孟姑娘！”

　　郭破天差点跳脚，叫道：“霍师伯在此，你居然也敢贪功！”

　　霍雁来微微一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酷的神色，“没想到唐师侄也会在意这些琐事，想你师父在天有灵，恐要托梦骂醒你咯。”

　　唐夜垂眸，麻木地道：“师父的谆谆教诲，唐夜不敢忘，但，人总要成长。”

　　“好一个‘成长’！”霍雁来赞赏般轻击两掌，“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师伯我最欣赏的也是俊杰！”他拍拍唐夜的肩，侧隐隐地道，“从封州到苍梧，这一路，你可要保护好孟姑娘，免得她再被旁人劫了去。”说完便要离开。

　　郭破天一脸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霍雁来阻止道：“破天，你虽为师兄，但也要向师弟多学习学习才是。”

　　郭破天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苏星质大大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懈了下来，充满感激地道：“多谢你，唐少侠，还有你，展旗。”

　　唐夜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道：“展旗，霍师伯的话你也听到了，好好看着孟姑娘。”接着便推门而出。

　　展旗一脸同情地摇摇头，喃喃：“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星质只以为唐夜情绪低迷是因为自己欺骗了他，是以也不敢再说什么宽慰的话，但和展旗单独相处，气氛难免因沉默而显得尴尬，便努力找起话题来。

　　“展旗，昨夜跟踪我的人，是不是你？”

　　展旗白了他一眼，扬起下巴，高傲地点点头。

　　“你们也在白府？我怎么没看到你们？而且，我扮成那个样子，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展旗听他一口气抛出这么多问题，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我们本来就受到了邀请，只不过是来晚了而已，未看到新人拜堂。可是又突然听说白府来了刺客，不仅伤了白公子，还杀了乐游派的两名前辈，我师兄帮着找人，发现有个人行迹很可疑，就让我跟着他，谁知……”他轻哼一声，“居然是你。”

　　苏星质瞪大了双眼，“乐游派的两位前辈，不会就是年隐大侠和田问大侠吧？”

　　展旗见他神色惶然，也不禁紧张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你不会和刺客是一伙的吧！”

　　苏星质连忙摆手，“我不是、我不是。”

　　他大感意外，白笑棠的事他亲眼所见，年隐是百里嫣的仇人，暗自被解决掉也能理解，但是田问呢？若一切都是百里嫣在自导自演，那她杀田问的动机是什么？

　　“好好的一场喜事，最后竟演变成这样的结局。”他无奈地叹息道。

　　展旗也怅然道：“谁说不是呢。我们本想和乐游‘礼尚往来’，也邀请他们参加我们二公子的婚礼，他们是给新郎官办白事，我们却是要给新娘子办白事。”

　　苏星质大惊，一下抓住展期的肩，“你说莫凝儿也……”

　　展旗眼中流露出无限伤感，“她，自尽了。就在你被那姓步的掳走之后。”

　　苏星质无力地靠在床边，是啊，发生那么多大事，还能心如止水去成亲，那莫凝儿的心真就不是肉做的了。只是选择死，还是教人扼腕。

　　“那，阿媞她们还好吗？”他关切地问道，“还有你姑父。”

　　“阿媞姑娘带着莫绾妹妹回了一个叫鹅象寨的地方，我把姑父交给了一个亲戚，拜托他送他回家乡疗养。”展旗淡淡地说着，又问道，“那你呢？”

　　苏星质眨眨眼，“我？”

　　展旗愤愤地道：“你不知道，你被姓步的抓走，我师兄有多担心，他差点都要和楚熙渊一起去救你了，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才一直留在船上。”

　　苏星质回想起在宛丘岛上发生的一切，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和凄凉，但还是故作轻松地道：“你看到啦，我很好，步大哥没有伤害我。”

　　展旗瞥了他一眼，虽然他此刻头发凌乱、衣衫破旧，但本身的风华却无法掩盖。

　　这个人，扮起女人来，有种独特的“温婉”，是柔韧包容、不疾不徐的气质，也是能充分打开内心和消化挫痛的能力。

　　恢复男儿身，美石为玉，在玉的润泽上，添加石的冷硬，但没有一丝的浊。

　　相由心生，在船上的短短几日，他的机敏、睿智、正义感给所有人留下了难以磨灭印象，也难怪，无论他是男是女，总有人为他牵肠挂肚、辗转难寐。

　　只可惜，人心只有那么大，装得下一人，便再难容纳第二人。

　　想到这，展旗不由得为某人抱起不平来，有些气恼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楚熙渊呢？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吗？”

　　苏星质扁起嘴，十分嫌弃地道：“别跟我提他，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烦得慌。”

　　“你们吵架啦？”

　　“若只是吵架那么简单就好了……喂，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嘛。”

　　展旗赶紧收起笑容，摸了摸脸，“我哪有！我只是觉得没有他在你身边，至少可以磨磨你的锐气。”

　　苏星质反驳道：“我傲骨天生，跟他有什么关系！”

　　展旗还想挑逗他几句，却听门上响了三声，接着便是唐夜低沉嘶哑的声音：“启程，回苍梧。”

　　清晨，雾霭茫茫，声势浩大的马车队好似一双手，撕开朦胧，将日光引至前路。

　　若是其他寂寂无名的门派、商家如此高调地赶路，必会招惹一些坐地山贼，但苍梧派威名远播，特别是霍雁来骑着高头大马行驶在队伍的最前方，谁敢还有歹心行窃？

　　其实，苍梧派的马车是专门为体力较差、身子单薄的女子提供的，但此刻坐在其中的却是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子，只不过其中一个穿上了女装而已。

　　唐夜怕霍雁来起疑，如此“男扮女扮男”的戏码风险太大，特意给苏星质找了件中年村妇的衣服，没想到他竟穿出了“公主微服私访”的感觉。

　　展旗歪着头，仰面翻了个白眼，嘟囔：“为何我也要坐这个！又慢又挤！”

　　苏星质笑盈盈地安慰道：“这是唐少侠想得周到，你那位霍师伯像只老狐狸，说不准路上就把我给抢跑了，到时候你们还怎么在掌门面前邀功啊。”

　　展旗啐道：“你以为我师兄真稀罕吗？”

　　苏星质无奈地耸耸肩，“弟弟，我在开玩笑呀！唐少侠的为人我当然清楚，他那样对霍雁来说，无非是想帮我蒙混过去。想来，他一定早对孟家发生的一切有所怀疑，决心要查出事情真相。”

　　展旗轻哼道：“你这么说还差不多。”

　　他掀起窗幔，此时队伍正经过一条小湖，湖边种满不知名的花树，树枝上稀稀疏疏地挂着些黄叶，风一吹便落到湖面上，激起细小的涟漪。

　　他突然神色凝重，低声道：“我表哥便是在此地丧命的。”

　　苏星质猜测道：“这里……是莫家？”

　　展旗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马车停了下来，展旗轻捷地跳了下去，唐夜也翻身下马，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家丁装束的男子，对唐夜道：“唐少侠，我已为莫老爷和秦夫人准备好了棺木，是否即时下葬？”

　　唐夜面色肃穆，“麻烦你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湖边，打开小盒子，捧了一捧里面的白灰，感喟道：“凝儿姑娘，我唐某言而有信。”他扬手一洒，手中的灰烬随风而逝，落入湖中，片刻不见，“希望你能在下面与父母亲团聚，也希望你能摒弃前仇，下辈子做个无忧快乐的人。”

　　苏星质深深地望着他，不由得想起步鹤，又想起自己的师父，乌亮的眸子中漾起一片水雾。

　　到达苍梧，已是三天后的事了。期间展旗不停地旁敲侧击，楚熙渊为何迟迟不现身。苏星质表面上信心十足，但心里也有些打鼓，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破裂到如此地步了？

　　有些事，不能细琢磨，越琢磨越头疼、越头疼越难过，索性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比这件事严重一百倍，容不得他兀自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