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武威！武威！武威！（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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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帅，这忽尔烈用兵真可谓胆大妄为，居然敢在我们攻城时轻率骑兵从正门冲击！”
王慎愤愤的脱下了战袍。这一摔虽然身体并无大碍，但也免不了灰头土脸。不过这也到和他常年征战小麦色的皮肤相切合，看不出个真切来。
篝火照应了王诞的脸色，望着跳跃的火焰，脸色阴沉
“青州府边军虽然久经沙场，不论是攻城还是近战肉搏他们是一等一的坚韧，但长时间对峙北越，步兵的天然劣势便会凸显出来。面对骑兵，没有拒马桩，没有□□，他们便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所以就算忽尔烈的骑兵短距离无法冲锋，对骑兵刻骨铭心的恐惧就会趋势他们逃窜，这是一个残酷而必须接受的事实。”
沉默在这父子两人中传播开来，仿佛是一种疾病，中军大帐也变得鸦雀无声……
“辎，辎重，辎重来了！”
哨兵一脸兴奋，冒冒失失的闯进了大帐，王慎反应最快，嗵一声窜起来便瞭向了帐外。
清一色披坚执锐的宫中禁军，顺风飘扬的南陈王旗更是在这吃了败仗的军营中刺眼。不仅万石军粮提前运到，几十门黑黢黢的虎鐏大炮也是惹人注目。
“父帅，辎重到了！辎重到了！”
王慎同样惊诧言语拉回了王诞的思虑。还没等他站起身来，禁军都督已经来到了营帐外。
“卑职禁军都督李山求见镇国大将军！”
“老李？！你怎么来了，哈哈哈哈，你来了，我可就放心了！”
王诞听到这人的声音，哈哈大笑地快步走出账外，热络的拉起李山的手，对着站在一旁的王慎说道:
“儿啊，这是你爹我当年的患难之交，没有他在战场上背我回来，你爹我早死球的喽！快叫你李叔！”
“李前辈好，晚辈见礼了！”
说罢，王慎双手抱拳，朝李山鞠了一躬。李山也是笑眯眯地拍了拍王慎的肩膀，开口便咧咧:
“好小子，长得真他娘壮实，是个打仗的好料子。我听说军营里的人说，你小子今天把对面皇帝打的吐血了？这泼天大功，等我回去一定禀明殿下！”
饶是王慎脸皮厚听到此也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王诞听了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立马吩咐左右给李山接风洗尘。
“大将军，卑职还有一事，这是殿下给大将军的。”说罢，李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
“殿下的亲笔信笺？”王诞诧异的接过，他明白，当今皇上最看中二皇子殿下，所以放心大胆让他监国至今。朝野内外更是认定今日的二皇子便是明日的太子、未来的皇上，所以这封亲笔信笺的分量更是不用言说。
王诞挥手屏退了闲杂人等，低声问道李山:“老弟啊，殿下这封信还有人知道吗？”
“没有，这是殿下召见我是亲手给我的，当时在场的没有其他人。”
“好啊，多谢老弟了！”
“唉，大将军的事便是我李山的事，这点不算什么，既然如此，公事已经交接完了，那老弟我可要吃点好的了，我这帮弟兄可是没日没夜跑了四五个昼夜了。”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诞立马叫来左右招呼李山，目送他们走出了帐外。
王慎也靠了过来，说道:“父亲，快拆开看看殿下说了些什么啊。”
王诞不语，撇了一眼王慎，抽出配在腰间的匕首轻轻地划开蜡油封漆。
……
虽是九月，但这几年的北国却是奇冷无比。
本是庄稼待收的时令因此减产不少，靠天吃饭的百姓也是一年比一年难捱。
不过也是拖了监国殿下的福，想尽一切办法去挤银子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加租加税，北国的百姓才有那么一点好日子盼头。
军营中也不可避免的生起了柴火盆。受潮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写着‘大将军亲启’的信笺也一同消逝在火光之中。
王诞搓了搓手，长叹了口气。
“随我来后堂”。
中军大帐虽然简陋，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后堂间隔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脚程。
“父亲，殿下到底说了什么？”王慎说着，反手关上了堂门。
“慎儿，天下之命，悬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王诞并没有搭话，反而岔开了话题。
“这么多年来皇上却没有立太子，朝局成了浑水一潭，大皇子和二皇子两派明争暗斗已经人尽皆知。二皇子温文尔雅，礼敬读书人，是监国不二之选，门生故吏遍布各个行省，但无实在军权。大皇子生性暴虐，好杀戮，虽不昏庸但好大喜功，他便跟随皇帝北伐牢牢的掌握了边军。”
“二人均有不足”，王诞顿了顿。
“若二皇子上台，他定会止戈停战，休养生息。同样是皇上所不甘心的，一辈子的北伐便会功亏一篑。若大皇子上台，北伐定会继续，但国家也就会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也是皇上所担心的。”
“原来皇帝老儿也有这么多烦心事呀”。王慎笑嘻嘻的打趣道。
“吾儿慎言!!莫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王诞吓的赶紧去堵这个小祖宗的嘴，
“唤你王慎就是想让你做任何事要慎言慎行!”
“知道了，父亲。”王慎这才不再吊儿郎当。
“您继续说。”
“哼，你小子，迟早要给我们王家惹出祸来。二皇子去年为什么要找你去巡盐？难道朝中无人，偏偏叫你一个武将去？”
“两浙自古就是朝廷赋税重地，国家正是要钱的关头，怎会派你个毛头小子去？”
“这儿子倒是没有想过。按您的意思，殿下是在试探我？？”
“当然。殿下试探你，看重的便是咱们王家的军权。殿下想要制衡大皇子，需得军队的支持，”说罢，拍了拍王慎的肩膀，
“为父本不想让你这么早就进着夺嫡的漩涡中，可这也由不得我。你不是想知道殿下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吗？只有寥寥两句话。”
臣子本分，死生不辞。
王家不负我，本王定不负王家。
天狩元年，刘病己被册封为福旻王。
“那爹的意思呢？”
“当你接了巡盐的差事后，不管我们怎么想，在外人看来便是王家站队了二皇子。”
“可惜了爹当时不在，没提醒你其中的利害得失。皇上他老人家圣心烛照，对此也是默许的。这样一来，我们势必会与大皇子渐行渐远，皇上命我们分兵进军武威，也是一种保护了……”
桌上灯盏里的红烛燃尽了，后堂重新变得黑漆漆一片。不知怎的王慎感觉身体有些发热，脸红扑扑的，心跳比平素里骑马时还要快上一些。
“我，，我来点。”
磕碰了半天，才从柜子里摸出半根‘陈年老蜡烛’来，火光充满后堂那更是王慎搓了几十下打火石的事了。
“哈哈，儿啊，真有这么紧张？殿下选择了你，何尝不是你也选择了殿下。得了得了，快回去休息，明日把殿下给咱们送的虎鐏炮一并带上，让忽尔烈老儿尝尝鲜!”
…………
三更天。
王慎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拖着些许发麻双腿回到营帐的，靴子还没脱便一个大字瘫在床上。
“娘的，跟做梦一样。”
王慎嘟嘟囔囔的，旁人却是没有听个清楚。
小炭盆的柴火烧的劈啪作响，锅里煮的热腾腾肉汤的香味更是诱人。一旁烧火的小厮看见王慎回来了，便盛了一碗走到床边。
“少爷，今日我在禁军军需处那里领了些羊肉，听说是附近村子和老乡买的，刚刚宰的，新鲜的很呢。少爷要不要……”
不等这小厮说完，王慎嗵一声坐起身来。等小厮反应过来时碗已经被抹了个干干净净。
“少爷您倒是慢点，当心烫。”
小厮也是见过了自家主子吃饭‘大场面’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少爷，锅里还有，您要不再来点？”
“还有啊？盛上盛上!”
王慎活像个饿死鬼投胎，一碗接着一碗。眼角瞥见火边烤着烧饼，灰都没吹就送进了口里，吃了个满嘴炭灰。
“少爷，您的嘴边……”
王慎也是缓过劲来了，舔了舔嘴唇，不到两秒脸上就浮现了像吃了黄连般那样扭曲的痛苦模样。再是忍不住了，小厮哈哈大笑了起来。
“少爷，你，，你擦擦嘴。”
强忍着笑意，从怀里摸出个帕子。满脸黑线的王慎接过，胡乱抹了两把，朝小厮努了努。
“干净了吗？
小厮点了点头，也拿起一个饼子啃起来，却是比王慎吃相好看多了。
“哎，小九，干嘛呀，搞得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你看看你还细嚼慢咽上了。”
王慎终是一脸餍足的躺回了床上，头枕着手心，翘着老高的二郎腿又开始哼哼
“俗话说得好呦，饭后躺一躺，活过老阎王!”
唤作小九的小厮却是稀罕的没接自家少主子的话茬，仍自顾自的啃着饼子。火光照印在他略显青涩的面容上，似有滴泪划进了劈啪作响的柴火堆里。
躺在床上的王慎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有什么回响，扭过头来瞥了一眼小九
“哎？怎么说着说着还掉眼泪嘞？怎么着了这是？”
正说着，王慎也跳下了床，没在意脱了靴子的双脚会不会在这泥地上踩脏，一屁股就坐在了小九的身边，却是没等他追问，小九先是开了口
“少爷，您知道我是怎么进的这个家门吗？”
“嘶，这到是没听人说起过……”王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只记得九岁时父亲便把你领进来了，自那以后起你就是我书童了。”
小九点了点头，瞄了眼自家少主子的眼睛，却又是很快低下了头
“那年老家闹旱灾，地里收成比往年少了二成。亏得家里还有前些年的陈米，那年本还可以咬咬牙挺过去。可是县里来收税的官府老爷说今年有白莲教的贼人们作祟，朝廷镇压要粮饷。所以地里的税赋比上一年提高了整整三成！我爹没有办法，只能把家里的十亩地卖给村里的刘财主来抵税。刘财主看我家可怜，便把地租给我爹种，临了地里的收成俺家和刘财主五五分账。我年纪小下不了地，就给刘财主家里放放牛喂喂马做些杂活来换点散碎铜板钱。”
“这种日子也没有过了多长时间。记得大皇帝改了年号的第一年，那个天狩元年的夏天。村子里来了几个胳膊上都裹着白条子的人，说我们村子没有给白莲教的神仙上供，罪孽深重，再这样下去神仙便会不再庇佑村民，到时候上天震怒，给村子里降下灾祸，吃不饱饭都是轻的！刘财主听说后害怕极了，便让我爹去县里面报官。我爹不愿意去，刘财主就威胁说不去县衙报官就不给我家地种，到时候活活饿死我一家人！我爹没办法，便去县里面找官府老爷。”
王慎叹了口气，对于他来说这些事并不遥远。南下两浙巡盐税时便亲眼目睹了底层百姓生活的不易，纵是自古以来的有名的富裕地方，庄稼人吃不饱饭亦是常态。渔民终年捕鱼却吃不起鱼肉，织布卖匹的妇道人家穿不起没有补丁的粗布衣物。
“我爹到了县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县太爷。谁承想县太爷一听是白莲教，吓得连忙让差役乱棍把我爹打出了县衙门口。我爹无奈，只能连夜回村子里。第二天天还没亮，便有人找上了我家门，胳膊上也绑着白条子，是白莲教的人。他们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我爹报官的消息，二话不说把我爹娘绑到村子口。挨家挨户地把村子里的人叫起来，赶到村口。他们不是人！他们禽兽不如！！他们，，他们当着我的面把我爹娘活生生的打死！我没了爹娘，刘财主也不要我了，只能跟着逃荒的难民逃到了临安讨口饭吃。幸亏遇到了老爷给了我一口饼子，一碗米汤，我没有被饿死。老爷把我带进了王家，老爷少爷对我这么好，才让我有了家的感觉，让我觉得活下去不再是件难事。老爷少爷对我的恩情，小九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小九再也是忍不住了，呜咽的再说不出什么话来。王慎听后亦是炸了锅
“娘的，这群祸国殃民的白莲教与那欺软怕硬的狗官真该千刀万剐！小九，你放心，如今你进了王家的门槛便是我王慎的人，你的血海深仇，我王慎有朝一日比将让那些贼子们百倍奉还！明日我便去求父亲，让他给你取个王家的名字，你若不嫌弃，你这个弟弟我王慎认定了！”
……
鸡鸣。
王诞集结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开始执行。由于禁军的粮草补给神速，昨日败退的边军士气再次振作，五十们虎鐏炮也是拉到了武威城外的半山坡上。
“父帅，儿有一事不解。”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武威！武威！武威！（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