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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八十九 ...

  •   方圆昨晚休息的不错,怎么说也是江南首富,给赶车下人的住宿条件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他神采奕奕的坐在车驾上向桃夭打招呼:“姑娘昨晚休息的可好?”
      桃夭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裳,整晚坐着,下面被压出了许多皱褶,桃夭随手理了理,发现作用不大,也就没管了。尽管一夜没睡,但精神却很足:“嗯,还不错。”
      今日天气不是很好,头上盘踞着厚厚的云层,上面像是有一根丝线牵着,若承受不住便会哗啦啦倾注下来。桃夭盘算了下日子,五月初十便是周鉴笙的生辰,今儿已是四月中旬。京都里的国公爷对这个小儿子日思夜想,惦念的可不得了,还没到日子呢,就从京都接二连三的派了好多仆役过来,说是一定要在生辰当日赶回京都。国公爷准备晚上在家办一个隆重的宴会,向全京都的人昭告他国公府的世子回府了。
      除去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怕是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重新踏上回京的征程。心里有了成算,桃夭对方圆说,先回红袖招去换身衣裳,然后去周公子府上商议一下回京的日子,然后临走前再去见一个人吧。
      方圆乐呵呵的应下来,赶着马车往红袖招去。
      桃夭已经两日没回红袖招了,温瑶从红姑嘴里套出一点消息,就乐的眉飞色舞。
      据说在府衙后院里,江锦怀威逼不成只好用刑,那凄厉的惨叫声传得老远,隔壁人家听到最后都忍不住拿东西塞住耳朵。据说因为夹了手指,血从门缝里流出来,桃夭脾气硬,最后还是上了炮烙,她才哑声供认。结果江锦怀见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再难下手,只好叫人把她抬出去。
      温瑶光是想想,勾起的嘴角都能到耳边:“桃夭废了,那下一任花魁只能是她。雯儿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过气的老人,还有脸天天穿的跟什么似的,在那些贵人面前晃悠,都不嫌丢人吗?圈子里还有谁像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闺女,身材脸蛋在一众美人里也算顶好的,要不是有桃夭在上面压着,她早就入了贵人的眼,何必在那老鸨娘身边低声下气,任她呼来喝去。”
      她美滋滋的想着,看着镜子里那张漂亮的脸蛋,似乎能看见自己以后被男人围着追捧的场景,不觉傻笑出声。
      又看了自己好一会,温瑶才慢条斯理的寻了一件略微简单的素色长锦衣,衣服两侧是深棕色丝线绣出的遒劲枝干,点点海棠修饰在分叉的枝丫上,一直从腰际垂到脚踝,宽松的衣饰不仅没有使人显得臃肿,反而隐藏起曼妙的身姿,引诱人前去探索。
      温瑶满意的看了自己一眼,高扬着头,一步一扭的往红袖招前面去了。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那辆专属于桃夭的马车回来,平日里有多厌恨,现在就有多得意。她轻轻撩了撩吹乱的头发,把心里那股看好戏的得意压下去,换上一副悲切的表情,等着桃夭下车。
      虽然桃夭心里轻快了,但由于昨晚没睡过觉,身体有些疲惫,眼眶微陷,淡青的淤色凝在下面,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也皱皱巴巴的,没了刚穿时的光鲜亮丽。尽管没自己听到的那么惨,但在温瑶看来桃夭也没占着半点便宜。
      她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捏着嗓子,生怕桃夭身上的晦气沾到自己身上:“姐姐这是怎么了?竟这样憔悴不安?”
      她刻意放大声音,引来了楼里其他女人的注意,大家都渐渐的往这边靠。
      几乎立刻就察觉到温瑶的心思,桃夭也懒得搭理她。若她安分守己,少管些闲事,走之前自己或许还能卖她个人情,顺势将她捧红。但看她这趾高气昂,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桃夭就算是闲的发慌,也不会傻呵呵的自己贴上去。
      “妹妹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让别人误会?”既然不打算给她好脸色,桃夭自然也不会放过在众人面前奚落她的机会,更何况这是她自找的。
      “去了一趟衙门姐姐也变得铁面无私起来了呢!”温瑶用锦帕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就想知道我是不是受了刑,花魁的位置还坐不坐的下去吗?”桃夭轻蔑的看着周围一圈眼睛里赤裸裸的写满好奇,却可笑的用虚假来伪装自己的女人们。
      桃夭真是受够了。
      她猛地撩起广袖,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臂,纤纤玉指还俏皮的挽了个兰花。
      “怎么?看清楚了吗?”
      大庭广众下,这样大胆的举动就算是青楼里的花娘子做来,还是显得孟浪了些。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露出的那截小臂上,露出的几寸肌肤宛如上好的玉器,在自然光照下,流动着瓷石晶莹的光华,怎么看也不像是受过刑的。
      “温瑶妹妹,看清楚了吗?”这下轮着桃夭捂着唇娇笑起来,“姐姐去了趟衙门,却完好无伤的回来,说明什么?说明姐姐背后有人,要是谁想在我身上找乐子,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桃夭虽然是对着温瑶说话,但眼光却一一扫过这些前来凑热闹的人:“姐姐把话给你撂这儿,不管我是好是坏,与你都没有关系。毕竟就算我走了,花魁的位置也不是你的,先不说在座的姐妹们都有机会,就隔壁那个老是和我不对付的雯儿就够你吃一壶的。”
      这番明目张胆的挑衅已经不多见了,温瑶被挤兑的面色通红,那身素色的衣服在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丧服一样让人难堪。
      桃夭看着温瑶脸红一阵白一阵,心情大好的扭着腰,慢条斯理的往自己房间走,正走到楼梯中间,她突然转身:“哦,忘了告诉大家,没过几日我就要去京都了,房间里还有好些客人送的衣裳、首饰,都是没穿过的,姐妹们要是不嫌弃,有空的时候就过来选吧。”
      她又对着温瑶说:“妹妹就算了吧,平时红姑对妹妹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依妹妹的眼光,定是瞧不上我的东西。”
      谁都知道桃夭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极其奢侈华贵,楼里的人哪个不艳羡?这时听说桃夭不仅要走了,还要将好东西送给她们,人人都放下以往的成见,争着抢着上前去巴结讨好。
      温瑶被羞的面红耳赤,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仅如此,楼里的姐妹们竟然转过头来笑话她,什么“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话像刀一样,横插在她心间。她狠狠的朝笑话她的人瞪了一眼,然后捂住脸,委屈的跑回房间里。
      但身后恶意的话语还在一点点凌迟她的神经。
      “瞧瞧她那是什么眼神?自己丢了脸还怪到我们身上?难怪桃夭姐姐瞧不上她。”
      “就是,不就是仗着红姑在背后替她撑腰,不然就她那个货色,哪能还比我混的好。”
      “还想和桃夭姐姐比,光光是那份气度,就差的远了。”
      “…”
      “哎,你们小声点,以后还是要见面的,撕破脸皮就不好了。”
      “切,听见就听见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以为自己是楼里的大小姐了,说话还得专拣好听的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
      温瑶一字不落的听见,偏偏还不知道向谁发火。那么多人都在嘲讽,要是一不小心引起众怒,怕是连红姑也不会轻饶自己。再委屈,她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个人受了。
      热气氤氲的房间里,隔着一架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屏风,水汽缭绕里朦胧映出一个曼妙女子的身影,纤细的颈项高扬起,木盆里粼粼的水光照出她背腰部的曲线,她像是在接受洗礼一般,神圣又庄严。
      栀子的清香在屋子里碰撞,荡涤出神仰的味道。
      桃夭泡过一个热水澡,感觉自己放松了不少,整个人身上也沾染了些许栀子的香味,她有些贪念的深闻了下。只有在看到栀子花时,她才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她还是小孩子,还在父亲、母亲的羽翼下,骄纵着长大。
      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套上,桃夭转而拿浓郁的玉兰香重重盖住了栀子的味道。自逃亡以来,她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香料,为了不被认出来,她学会了最基本的伪装。
      木莲还留在‘梦回’照顾惜怜和阿五。听惜怜的意思,他们也要离开。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桃夭知道还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因为她记得惜怜最是喜欢扬州,她执意离开,是为了自己不再被任何人束缚。
      哎,总归是又欠下了人情啊。
      她一边收拾一些小巧的东西,一边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嘭、嘭”的敲门声打断了桃夭的思路,她将重要的东西收好,又扫了一眼桌上,没发现什么容易引人怀疑的东西,才惺忪着双眼,装出还没睡醒的样子,过来开了门。
      “呀,这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红姑推开门,绕过桃夭走进屋里,略微发福的身子挤的门框发出‘吱吱’的响声,身上惯常洒的香料是桃夭最不喜的百合,她总觉得那味道腻人,还有种难言的奇怪,总之让人生不起好感。
      桃夭顺势让出路来,请红姑坐下:“妈妈喝茶。”
      “我听说你要去京都,怎么没提前跟妈妈说,搞的这么仓促,东西什么的都备齐了吗?”
      红姑端着茶,被丹蔻染的血红指甲映在素白的茶盏上,没有让人惊艳的美感,反倒有些俗气。
      看似是随意提起的话题,其实心里早有八成把握会让对方心甘情愿说出自己想听的答案,这是桃夭最欣赏她的一点,也是她最不喜的一点。
      不过自己在这儿也没几天时间了,索性卖个好,把红姑想知道的统统告诉她。
      “这事儿是桃夭不懂事,没提前跟妈妈说。”她走到窗前小几上端了一碟刚刚送来的白玉甜糕,“虽然桃夭早就在筹备去京都的事情,但还是要等周公子拍板,桃夭才敢说出来,不然不是引人笑话?这不,周公子刚答应,桃夭就告诉温瑶妹妹了。”
      红姑干笑了两声,拈了一块白玉糕慢慢吃着:“既然周公子都答应了,妈妈也不好留你,等你去京都安顿好了,可一定要写信来告诉我一声,咱们好歹母女一场,就算平日里对温瑶偏心了些,到底还是记挂着你们的。”
      这话红姑确实没说错,她们都是她的摇钱树,要是连摇钱树都不好好供着,还有什么值得她费心的?
      桃夭也乐意顺着装出一副乖巧孝顺的样子,走到红姑身后,手放在她双肩上替她按摩起来。
      “妈妈说笑了,温瑶也是我的妹妹,对她好些也是应该的。妈妈就放心吧,等到了京都桃夭一定写信回来,不让妈妈担心。”
      在烛光的熏陶下,少女站在女人的背后,乖乖的替她揉肩,温顺的像个绵羊。远远看过去,还真像一对温馨的母女。
      趁着桃夭给自己捏肩,红姑悄悄打量起她屋里的装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哪件东西要怎么处理,这个房间该给谁住?
      她想的出神,连桃夭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
      “妈妈还有事要忙吧,就别在我这里耽搁了。”
      红姑甩甩了胳膊,确实要比刚才松活了些,笑着拍拍桃夭的小手:“哎,妈妈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以后还得靠你们。你们以后做事一定不要冲动,你温瑶妹妹就是被宠坏了,我在这儿替她向你赔个不是,你也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红姑感觉自己握住的那双手柔弱无骨,桃夭浅笑着,默不作声的抽出自己的手:“这是哪里话,桃夭不过是和妹妹开个玩笑,说那些话也是为了让温瑶妹妹警醒些。其实啊,我专门给妹妹留了东西,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外人给比下去了不是?”
      红姑老脸一红,没法接下桃夭的话,悻悻的收回手,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尴尬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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