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挠心》千尘雪

46、陆姨

　　陈霁月刚下完楼梯就听到了诵经的声音，她走到楼梯边不远处的房间门前朝门缝里看。

　　神龛上有尊带着笑颜的菩萨，陈霁月向来不关注这些，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房间幽暗，虽然燃着红烛但看着怪阴森的。

　　神龛下，依稀的烛光中看到陆雪灵正跪着诵经。

　　陈霁月看了会就悄悄地走开了，她来到药房看到黄芩正在煎药。

　　“月姐姐，你好久都没来了。”黄芩笑了下细声细语道，“还以为你跟师傅吵架了呢。”

　　陈霁月一本正经的：“我就是跟他吵架了。”

　　黄芩半信半疑：“不太可能吧，我师傅跟别人吵不起来的。”

　　陈霁月倚在药柜边脑子里都是陆雪灵跪在地上念经的情景，她随口回道：“对，闷葫芦，只会冷暴力。”

　　“暴力？”黄芩干着活只抓听到了最后两个字，水汪汪的眼睛越来越迷。

　　陈霁月回过神来呵呵两声，随即问道：“听说嘉一最近经常往这跑，你们有进展了？”

　　黄芩唰地下红了脸，但还是嘴硬道：“反正我是不想搭理他，挺烦的。”

　　陈霁月打量了下黄芩，怎么看也不像真烦的样子。到底是烦心还是烦人哦？

　　小芩子这么怕羞是问不出什么了，还是问一哥吧。他不是明天要来么，正好八卦八卦。

　　陈霁月换了个话题，她指了指楼梯那边的房间问：“小芩子，你觉得陆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黄芩回道：“你说老太太啊，她永远不提要求而且也没有脾气的，很好相处的。”

　　陈霁月叹了口气，为什么她就一直觉得陆雪灵不是这种人呢。越没脾气越不提要求的人越难伺候不是。

　　或许是黄芩人见人爱的，太讨喜了，自然体会不到他人相处的难处。

　　没人能理解自己心里的感受，陈霁月郁闷。

　　到了傍晚，陈霁月原以为可以跟陆梵去爬爬山，散散心的。但是陆梵有急事，吃饭都是急匆匆的。

　　晚饭后，陈霁月一直在客厅看电视。直到大家都进房间歇息了，陆梵都没上来。

　　陈霁月下楼去找他，经过佛房时看到里面幽暗的烛光，陈霁月感觉脊背发凉。

　　陆梵还在实验室忙碌，他让陈霁月先去睡觉。

　　陈霁月也觉得不应该在旁边打扰他，于是便上楼了。她在客厅晃荡了一会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霁月心里郁结着一股气，她满脑子都是佛房里敲木鱼的声音，还时不时浮现出陆雪灵那张看不透的脸。

　　她从来没遇到过谁有这么难搞，可是又不得不去面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起来依然是上午十点多。陈霁月洗嗽好下楼准备去厨房找吃的。

　　刚下完楼梯就看到了站在佛房门口的陆雪灵。还是一身青色素衣，盘着头发，脸色看着有点苍白。

　　“陆，陆姨。”陈霁月叫了一声。

　　陆雪灵点了下头，陈霁月刚想离开。就听到了陆雪灵的声音：“霁月，有空吗？”

　　陈霁月立住忙说道：“有空，有空，陆姨有什么事吗？”

　　陆雪灵转身走进佛房：“那跟我来吧。”

　　陈霁月跟了进去，陆雪灵看了看神龛前的香炉说道：“油灯尽了，我去点上，红烛也该换了。”

　　陆雪灵拿香拿烛燃油灯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步骤都不能怠慢。

　　点好油灯和红烛，陆雪灵又抓了一把香细细地数了两遍后点燃。一股青烟飘起，陈霁月下意识捂了下鼻子。

　　她观察了下这个房间，神龛，供桌，小矮桌，地上还有几个蒲团，摆设极其简单。

　　但门窗紧闭，还有窗帘遮挡。不开灯，只燃了两只红烛，极其憋闷。

　　房间不大，一会整间房就烟雾缭绕的了。陈霁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走向窗边打算开点窗透透气。

　　刚要伸手就听到了陆雪灵的声音：“不可开窗，会冲撞神明的。”

　　陈霁月停下动作回头，看到陆雪灵跪在地上的蒲团上磕起了头。陈霁月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

　　此时她心里瞬间生出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陈霁月又不好离开，她走过去站在陆雪灵后面默默站着。

　　起床后水都还没喝一口，此时肚子正抗议得厉害。陈霁月四处瞄了瞄，又看了看地上来回磕头的陆雪灵。

　　这里真是比山顶的尼姑庵都阴森恐怖。

　　陆雪灵磕完头又双手合掌跪在那念念有词，陈霁月站立难安，好想有个人来解救自己。

　　对了，陆梵这个点应该不忙了，一上午没看到自己准会找。

　　陈霁月期待着，真是度秒如年啊，可惜陆梵没有来。

　　可能是饥饿过头容易胡思乱想，陈霁月心里堪堪就埋怨起陆梵来了。一上午不见也不找，准又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了。

　　还好，外面响起了陈伯招呼吃饭的声音。

　　但陆雪灵跪着不动，陈霁月也不好动。

　　陆雪灵念了一阵后终于发话了：“你先去吃饭吧，下午再来。”

　　下午？陈霁月还来不及匀口气呢，下午还要来？哎，还是先填肚子去吧。

　　刚到门口陈霁月又站住了，她回头说：“陆姨，我等你一块吃吧。”

　　“出家人吃素，你去吧。”

　　陈霁月拍着脑袋往外走，哎，她不是另起锅灶吃素么，咋这么健忘呢。

　　陈霁月走到厨房看到大家都坐好了，特别是陆梵坐在那正吃得津津有味。陈霁月一股气莫名的气就起来了。

　　她气鼓鼓地往他旁边一坐，往陆梵那边推了推自己的碗。

　　陆梵夹着菜说道：“自己弄。”

　　陈霁月又把碗推过去了点，也不说话，但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黄芩和杜仲默默吃饭，装作看不见。

　　陆梵上午忙了一上午，又饿又疲惫。不知道这人怎么又作妖了。

　　他泰然自若地吃着饭，没打算搭理她。

　　这是个僵局，这么一屋子的人看着呢，下不来台了不是。

　　对面的黄芩见状赶紧站起来了：“月姐姐，我给你盛。”

　　“让她自己弄。”陆梵严厉制止。

　　黄芩吓一跳也不敢动了，大家都默默吃饭，碗筷盘碟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陈伯刚清理好厨房，赶紧过来给陈霁月盛了汤并说道：“月月，别任性，有什么想吃的跟伯伯说就行了。”

　　陈霁月突然也意识到确实是自己任性了，凭什么冲陆梵发脾气呢。

　　“谢谢陈伯。”陈霁月调整好状态开始喝汤。

　　陆梵吃完放下筷子，深深地看了陈霁月一眼就出去了。陈霁月自知理亏，不敢与他对视。

　　陈霁月吃饱喝足心情也好了点，她想着陆雪灵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还得赶紧去。

　　最重要的是自己走得正站得直，而且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啥要惧怕陆雪灵呢。

　　陈霁月在厨房与陈伯聊了会，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还是去佛房了。

　　陆雪灵已经在里面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吃饭了没有，仿佛成仙了不用吃似的。

　　“你来了，坐吧。”陆雪灵双腿盘在地上坐在矮桌边整理桌上的经书。

　　陈霁月四处看了看压根就没凳子，她只好也在陆雪灵的对面盘腿坐下了。

　　陆雪灵悠悠道：“我的生活很简单，基本的时间都在这里。一辈子习惯了，也就这样了。”

　　陈霁月忙回道：“陆姨可还年轻呢，往后慢慢适应外面的生活就好。”

　　陈霁月还想说外面的花花世界多么美妙，她要带陆雪灵去旅行什么的，可终是说不出口。

　　陆雪灵翻开一本经书，拿好旁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纸笔开始抄经。

　　陈霁月坐在地上不舒服，一会盘腿一会又撑开。总感觉长腿无处安放，一会就感觉腰酸腿疼了。

　　陆雪灵却沉浸其中了，肩背笔直，除了拿笔的手几乎一动不动。

　　陈霁月坐立不安，又不能走，于是拿过旁边的一本经书看了起来。

　　“檀香燃尽尘世喧嚣”“书香淡化欲望扰攘”……

　　这说的不就是陆雪灵和陆梵么，陈霁月抬头看了对面一眼。

　　陆雪灵神情自若，笔触徐徐，面容平静。

　　陈霁月突然也想抄经，于是拿起旁边的纸笔。这是毛笔，陈霁月转了转手腕姿势别扭地握着笔。

　　她小心地沾了点金墨汁开始写字，一上笔纸就糊了一片，又写了几个，糊得压根不像字了。

　　陈霁月感觉手指酸痛，偏偏一个字都写不好，于是懊恼地放了笔。

　　她伸了伸脚，感觉自己骨头都要错位了。她看着对面的陆雪灵一派平静，虔诚又恭敬。

　　她想着陆雪灵身姿卓越，气质清冷，面容姣好。年轻时不晓得有多美呢。

　　陈霁月静静地看了一会，发现陆雪灵也没那么可怕。也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小老太太罢了，还是个好看的小老太太。

　　陆雪灵抄完一本放下笔，看了看自己写的甚世满意。岁后轻轻卷了起来，放进了旁边的收纳桶。

　　而后对着对面的陈霁月说道：“我每天午后都要抄会经书。”

　　陈霁月看着还在整理经书的陆雪灵问道：“陆姨找我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嗯，是的。”陆雪灵收好桌子依然坐在原位，“我找你来是想知道梵儿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陈霁月一听慌忙坐直了些，说起这个她又紧张起来了。主要是陆梵的小时候实在不怎么好，而又与她脱不开关系。

　　“你能跟我讲讲吗？”

　　陈霁月回神开始组织语言，她说：“陆梵从小就喜欢捣鼓花花草草，特别痴迷……”

　　陈霁月挑挑拣拣，断断续续地从没觉得说话如此困难，真是比临时编故事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