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挠心》千尘雪

47、按摩

　　对面的陆雪灵一直平静地听着，似乎还带了点似有似无的笑容。

　　终于讲到了他们高中“约会”时的情景，陈霁月情绪高涨，陆雪灵却突然打断了她。

　　“看来梵儿从你们家离开后，你们的关系反而变好了呢。”

　　陈霁月顿了下，确实如此。她说：“那时候我们都长大了，也就更懂得珍惜了。”

　　“梵儿从小就懂得珍惜。”陆雪灵侧头看了看神龛上的菩萨又回过头说道，“只是又有几个人对他好呢。”

　　陈霁月一顿，陆梵确实是得一份恩都会铭感五内的人。又好像不全是，比如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没见他多珍惜啊。

　　正当她恍惚之际，又听到了陆雪灵的声音：“梵儿从你家离开的时候是你送他的，对吗？”

　　陈霁月点了点头。

　　“听说你把他送到半山腰就走了，还把他的书扔悬崖下去了。”

　　陈霁月猛然抬头：“陆姨，我那时候太顽劣了。我也不知道那本医书是……不知道对他那么重要。”

　　陆雪灵轻微地叹了口气：“那本书是很特别，不过都过去了。我只记得当时梵儿回到尼姑庵时浑身湿透，满身脏污，衣服也破了。”

　　陆雪灵像是陷入回忆：“第二天就发烧了，好几天都退不下去，那是他的一个劫。”

　　衣服湿透？高烧不退？后来又怎么样呢？陆雪灵没有说。但是陈霁月知道那时候尼姑庵的病人应该都没条件去就医。

　　“梵儿的劫难还有很多，多少次我都以为我跟他缘分尽了。可是老天终待我不薄，又把他还给我了。”

　　陈霁月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根一根地扎进去，越来越疼。

　　陆雪灵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了，她转过身，走到菩萨前又跪下磕起了头。

　　“他在你家的时候过得很不好是吗？”陆雪灵磕完头问，人却依然面对菩萨跪着背对着陈霁月。

　　陈霁月此时也编不出什么了，她站起来了走到了陆雪灵旁边。

　　“陆梵性格孤僻，我妈妈脾气暴躁。我爸爸好些可是经常不在家。”

　　陈霁月说完又补充：“我妈也不是针对他，她有时连我也一起打的，也骂我。”

　　“我小时候太顽皮，确实也喜欢欺负他……”

　　陈霁月说不下去了，彼此沉默。陆雪灵一阵念念有词后说了句阿弥陀佛。

　　而后又问：“你家人不喜欢他，同学老师也不喜欢。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待见他，是吗？”

　　“也不是讨厌，就玩不来，就……”陈霁月点头又摇头，“现在大家都很尊敬很信任陆梵呢。”

　　陈霁月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陆雪灵在不在听。只见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陈霁月算是知道了，陆雪灵虽然常年不下山，但是她心里明镜似的。

　　所以陈霁月总感觉陆雪灵看她不一样，也许就是相互感知吧，这也是陈霁月惧怕她的根源。

　　陈霁月拉过旁边的蒲团也跪了下去，她说：“陆姨，小时候不懂事我也是悔的。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喜欢他。”

　　陆雪灵念了一阵停下，侧过头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高中的时候。”

　　“他那时候也喜欢你吗？”

　　陈霁月茫然：“我不知道，他应该没有吧。”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出国了？”

　　“还是因为我顽劣，被开除了，我爸爸一气之下把我送出去了。”

　　“阿弥陀佛。”陆雪灵又念了一阵。

　　“这也是他的劫。”陆雪灵侧头看了陈霁月一眼像是自言自语，“那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病了好些天，有时水都喂不进。”

　　陈霁月整个人懵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陆梵又病了，特别严重。还是在她刚出国的时候。

　　陆雪灵说着敲起了木鱼，敲了会又停下说道：“我知道梵儿动了心了，他会对你好的。”

　　敲了几下又停下：“梵儿从小到大太苦了，失去了太多太多得到却太少了。希望你不要负他。”

　　陈霁月一听忙弯腰磕了几个头：“陆姨，我发誓我对陆梵是真心的。我也会对他好的，绝不负他。”

　　陆雪灵没说话，依然跪着敲着木鱼念经。

　　陈霁月听着陆雪灵念经的声音，她看了看微笑着的菩萨。幽暗的烛光里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把邻居家的活生生的老母鸡的爪子给跺了。

　　她见到同村的阿红就拔她头发，还把阿明推进了小河里，差点淹死了。

　　她经常撕陆梵的书毁他的文具，还经常在后面用脚踹他。

　　她经常跟妈妈吵口打架，把妈妈的贵重物品损坏嫁祸给陆梵。

　　她叫陆梵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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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重要的，别人欺负陆梵的时候，她都是添油加醋助威最凶的那一个。

　　陈霁月感觉心绞痛，又弯腰磕了几个头。磕完发现腰都直不起来了，膝盖也疼得不敢动。

　　可是她不能起来，陆雪灵还跪着呢，她起来就太没诚意了。

　　陈霁月强忍着，膝盖怕是要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雪灵终于停下来了。她对着旁边的陈霁月说：“你去休息吧。”

　　陈霁月起身时差点摔了，感觉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还是要装作毫无异常，挪到门外时就彻底受不住了。
　　她直起腰捶了捶，然后拉起裤腿看到膝盖红肿一片。有些地方还破皮了，细细密密地疼。

　　院子里陈伯又在叫吃饭了。

　　陈霁月回头看了看佛房，自己竟然在这里面过了一个下午。

　　陈霁月没心情吃饭，她扶着楼梯栏杆挪着上楼了。撑到房间倒在了床上，腰背瞬间舒服了不少。

　　其他地方舒服了，膝盖那一片就感觉更疼了。

　　陈霁月看着窗外越来越黑，心里开始发闷，主要是想陆梵了。

　　陆梵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搭理她，中午让他帮忙盛饭还甩脸子了。陈霁月膝盖疼，心里也闷闷的。

　　陆梵没看到陈霁月下去吃饭，吃完便上去找她。

　　黑漆漆的房间里陈霁月正在睡觉，陆梵语气不好：“你是不是光睡觉不吃不喝都行，现在是春天不用冬眠了。”

　　陈霁月没作声，她听着陆梵的声音眼睛却开始泛酸。

　　陆梵见她不作声，啪滋一声开了灯：“要不要吃了？又闹是不是？”

　　陆梵走近看到陈霁月睁着眼睛，眼角挂着泪水，心里一沉。

　　“这又怎么了？”陆梵语气轻了很多。

　　陈霁月擦了下眼睛：“我身上好痛，腰疼背疼，腿疼……”

　　难道是高烧浑身酸痛？陆梵一听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烫。

　　他又要掀被子了：“我看看。”

　　陈霁月赶紧捂住被子，她不想让陆梵看到她的膝盖。人家一个老太太天天跪着都行，她年轻力壮的那么娇弱。

　　显得多矫情啊。

　　陈霁月自己转过身，呈趴着的姿势，“帮我按按背。”

　　陆梵一上手陈霁月啊的叫了一声，陆梵推拿可是专业的。按着时受不住，停下了又想要。

　　“别动，忍着点。”

　　陈霁月扭来扭去啊啊叫着，一会要上面点一会要下面点。一会要轻一点，一会又要重一点。

　　半个多小时后，陈霁月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不想动了。虽然膝盖还是疼的，但心情舒畅极了。

　　陆梵问：“饿不饿？”

　　陈霁月赶紧顺杆爬：“饿，你帮我端上来。”

　　“等下等下。”陆梵刚走到门边陈霁月就叫起来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谁喜欢饭都要盛到床边的媳妇啊，可不能让陆雪灵看到了。

　　两人打开门发现客厅一片漆黑，一个人影都没有。往日这个点小粽子必定在客厅看军事新闻的啊。

　　什么情况这是？陆梵开灯后，陈霁月一脸疑惑地跟着陆梵下楼了。

　　刚走到一楼大厅，与从外面进来的黄芩碰了个正着。黄芩像是打量了下陈霁月，然后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

　　“嗨，小芩子，你干嘛呢？”陈霁月大大方方的。

　　“没，没，我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看星星。”

　　院子一片漆黑，而且三月晚上还很凉。陈霁月抬头一看，哪有星星啊？

　　陈霁月坐在餐桌边还一直想着黄芩那张大红脸，以及躲躲闪闪的眼神。

　　陆梵热好饭菜放在她面前，陈霁月突然一拍桌子道：“我说呢，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霁月说完看向陆梵，发现他笑了一下。

　　“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在那个……啥？”陈霁月看了看自己蓬乱的头发和衣服埋怨道，“都叫你轻一点了。”

　　陆梵笑出了声：“是谁叫那么大声的？”

　　陈霁月想起了自己大喊大叫的那些话，与那什么场景实在是吻合，陈霁月脸红成了苹果。“这还怎么见人啊？”

　　“怕什么，你不是一向脸皮厚么。”

　　“这下不厚也得厚起来了，又不能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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