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挠心》千尘雪

11、表白

　　到了尼姑庵，陆梵把食盒递给陈霁月。陈霁月站在满地红纸屑的院子里看了看。

　　曾经这寺庙是由破落不堪的石头堆砌的，后来修缮过了。白墙黑瓦红门，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

　　山上没有电灯，但佛堂线香红烛不停息，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

　　陆梵走进佛堂点了一把香和两支红烛，对着菩萨作揖后又拉过地上的蒲团，磕了几个头。

　　陈霁月侧过头看到一个老尼姑走向佛堂，手里转着佛珠。

　　陆梵从佛堂出来后与老尼打招呼。

　　佛门重地，陈霁月的心不由自主地虔诚。

　　但是要她去磕头她是别扭的，她看到了旁边的功德箱，胡乱地从身上找出一叠钱塞了进去。

　　陆梵过来接过陈霁月手里的食盒看了她一眼说道：“可以不用的。”

　　陈霁月：“你知道我向来大方的。”

　　陆梵无语。

　　已经过了晨钟暮鼓了，没有香客。整个寺庙笼罩在斜阳里，沉寂。

　　陆梵一个一个地向尼姑们打招呼亲切地叫着姨，陈霁月第一次发现尼姑也会说会笑，原来也这么热情可爱的。

　　最主要的，陆梵竟然也是会说会笑的，与在山下的样子截然不同。

　　但陈霁月在这么严肃的地方不敢乱说话，连走路都端着。她跟在陆梵后面搭不上话，有些别扭。

　　陈霁月跟着陆梵到了寺庙后面，那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陆梵的母亲正在菜地里浇水。

　　陆雪灵远远就看到陆梵了，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她盘着长发，穿着一袭月白长衫。

　　身姿纤细，面容白净，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但就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

　　陈霁月看了看陆雪灵又看向陆梵，陆梵和他妈妈神似。

　　陈霁月在后面怯懦地叫了一声：“陆姨。”

　　陆雪灵打量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来：“原来是霁月，差点认不出来了。”

　　陆雪灵说话时就跟陆梵一样淡然，面容及眼神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看不出是悲还是喜。

　　但是陈霁月知道，陆雪灵和陆梵都不待见她，也不待见她家人。

　　陆雪灵虽然常年不下山，但是当年自己欺负陆梵。而且家人不怎么喜欢陆梵，陆雪灵一定是清楚的。

　　陆雪灵看了看他俩说道：“你们先去吃饭吧，我马上就来。”

　　陆梵把陈霁月带到了斋堂，桌子上留着热乎乎的饭菜。香煎豆腐，腐竹烩萝卜丝，酸菜小竹笋，清炒小白菜。

　　这明显是为陆梵准备的，陆梵洗了把手就坐下开吃了，陈霁月有样学样。

　　这人就是打着送桂花糕的名义来蹭饭的吧。

　　陆梵津津有味地吃着，在家的时候没看他吃这么香啊。陈霁月想了想，陆梵是吃斋饭长大的，定是留恋这里的味道。

　　她还想起来，陆梵家里吃得比较素，一般只有瘦肉和鱼。偶见的大荤菜只有陈伯和杜仲吃，陆梵从来不动。

　　陆梵小时候在她家也不怎么吃肉，而且当时特别瘦小。但是现在的陆梵却比她高了十几公分，看起来并不瘦啊。

　　陈霁月偿了偿，确实好吃。简单的味道，几乎都保留着蔬菜的原汁原味，纯粹的甘甜芳香。

　　已是自修时间了，尼姑们都过来跟陆梵聊天。这是这寺庙里难得的热闹了。

　　热闹一阵后，陆雪灵就催促他们下山。

　　陆梵很爽快地走了，他只要没出远门，每天都会上去的。

　　陆雪灵把他们送到门口，陆梵看着陆雪灵：“妈，要不年前就还俗吧？”

　　陆雪灵迟疑了下：“还是明年三月吧，庵主已经挑好日子了，不急。”

　　终于离寺庙有一段距离了，陈霁月站着舒了一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她语气都变轻松了：“陆梵，你妈妈是不是不想下山啊？”

　　陆梵悠悠道：“当年她带着三岁的我来到这山上，到现在只下过一回山。”

　　陈霁月知道那一次：“是她送你来我家的那一次，对吗？”

　　陆梵点了点头。

　　可是当年陆梵不习惯在陈家，总是偷偷摸摸地跑回去，从此陆雪灵更不想下山了。

　　“你回来定居就是为了你妈妈吧？”

　　陆梵以沉默来默认，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母亲。但是这些年陪母亲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读书去了远方，寒暑假都很少回来。毕业后也一直在遥远的西南工作，三年前他才回到这里。

　　陆梵没有讲话，这种感情不是每个人都懂。他人也无法感同身受，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陆梵一向不善言辩，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凭的是真诚待人以及实打实的技术，并无其他。

　　陈霁月也不想聊这个话题了，越聊越觉得对不起陆梵，更加后悔曾经自己的无知。

　　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着，陈霁月捡起一片经络分明的红色枫叶玩弄着。

　　好一会后她问：“陆梵，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

　　“看了。”

　　“那都看到了？”

　　陆梵嗯了一声，再无其他。

　　天边晚霞灿烂，一阵秋风过，落叶纷飞。秋日里的符止山美不胜收。

　　陈霁月觉得此时再来个当面表白再合适不过了。

　　她一下蹿到了陆梵的面前：“陆梵，我有话对你说。”

　　陆梵提着食盒看向她，眼里都是清明。明得似月光清冷而纯净。

　　陈霁月语气很轻：“陆梵，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一直都喜欢。我们交往试试好不好？”

　　陆梵往旁边看了一眼，中指点了几下食盒的提手。而后定定地看向陈霁月。

　　“别，我是独身主义者，这辈子不婚不育。”

　　陈霁月愣住了，茫然了几秒后。内心开始短兵相接，兵戈相向。

　　而后她尽可能平静道：“是真的吗？你不会是骗我吧？”

　　陆梵从里到外波澜不惊：“真的，我跟我母亲早说过了，她并不反对。”

　　陈霁月瞬间站不住了，面部开始扭曲。

　　陆梵是不会说谎的，而且他从小到大都是那样的清冷性子，单身不奇怪。况且她母亲的经历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这样一分析似乎就通了。
　　可是陈霁月接受不了，她只喜欢过陆梵。情根深种，已经冒了芽尖，掐不掉。

　　陈霁月眼泛泪光语气不好：“我才不管呢，就凭我这花容月貌就是和尚也会还俗。”

　　陈霁月说完，转身就往山下跑。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着她，可是现在自己低三下气在这儿，竟然是这种情况。

　　陆梵若要出家，难道自己以后也要去当尼姑不成。

　　陈霁月一口气跑到了陆梵家围墙外，她停了下来：“我才不当尼姑呢，世界这么美好我凭什么要吃素。陆梵你也别想脱俗。”

　　陈霁月平静下来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哭声，仔细一听是清风，清风怎么哭了？

　　陈霁月赶紧走进去，陈清风扑了过来：“姐姐，她欺负我。”

　　旁边的小黑妞一脸不以为然，杜仲和黄芩在旁边平静地看热闹，只有陈伯安慰清风。

　　陈霁月拍着陈清风的后背：“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在崖壁缝抓蛇扔在我身上，她还在我手上涂毒药，我痒了一下午。她还骂我胆小鬼，怂包。”

　　陆青黛一脸鄙视：“那就是只小壁虎而已，你说那个草有毒，你看看你的手可有异常？你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陈清风一听哭得更响了，陈霁月怎么也哄不好。

　　陈霁月实在心累，她吼道：“陈清风，你比她大了2岁，身型比她都大了两号了。你怎么会这么怂啊？”

　　陈清风大哭：“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来这了。”

　　陈伯见状赶紧把陈清风拉走了，陈霁月烦躁地捞了一把头发跑上楼了。

　　真他妈烦躁。

　　走到空荡荡的客厅一看，这是别人的地盘啊。自己是不速之客，此时陈霁月感觉这里无比陌生。

　　她一眼看到了长桌上自己拎上来的威士忌和调酒器，只能靠酒精来麻痹自己了。

　　陈霁月刚打开威士忌，杜仲就上来了。

　　陈霁月看向杜仲问道：“喝酒吗？你酒量应该很好吧？”

　　杜仲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还行。”

　　“想怎么喝？需要调吗？”

　　杜仲摁着遥控器回道：“纯饮。”

　　陈霁月倒了半玻璃杯端给他顺便问道：“有冰块糖浆什么的吗？”

　　陈霁月也能喝，但她不喜欢纯饮，她喜欢喝鸡尾酒。

　　杜仲接过杯子：“你要调酒？我去找找。”

　　陈霁月追问：“有没薄荷？没有的话去后山帮我折一根迷迭香上来。”

　　陈霁月摆弄着那些调酒器，哐当哐当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杜仲把冰块，薄荷，糖浆都拿来了，还带了个柠檬上来。

　　陈霁月笑道：“小伙子很懂嘛，看来没少喝。”

　　杜仲微微一笑，阳光恣意。此时少了那过分的沉着冷静，也就不再那么少年老成。

　　陈霁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越发的好奇了。”

　　杜仲端着酒杯看着电视悠悠道：“好奇害死猫。”

　　俨然一副绝不透入一个字的态度。

　　陈霁月不八卦也识趣，她已经调好了一杯鸡尾酒，正坐在桌边细品。

　　这才是她的生活，此时她仿佛找到了自己。整个人慢慢恢复如常，战斗力也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