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路湘

54、Chapter 8

　　三人一一走出玛门的办公室，昏黄的走廊中，木制大门顺滑的阖上。

　　裙角飞扬，似烟花炸开。

　　克劳迪娅随手在空中划开一道黑色的缝隙，还未来得及把缝隙扒大，探进头去，一只爪子“啪”的一下打掉她的手，火红色的鳞片愤怒的竖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黑色的缝隙缩小，眼看就要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半空中，克劳迪娅连忙眼疾手快地扒上去，青紫的爪印印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引人注目。

　　狂风携带着恶龙的吼声怼脸打来，红色的火星夹杂其中。

　　克劳迪娅翻了个白眼，偏头躲去灼人灵魂的火焰，理直气壮道：“过分了，过分了。我不就是漏交了五十年的保——”

　　红色利爪扒拉开克劳迪娅死不放松的手掌，黑色的缝隙向上移动，移到她的正脸前。

　　克劳迪娅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躲避，一滩红色不明粘稠物砸得她猝不及防，眼冒星星。

　　黑色缝隙里，利爪的主人对着欠钱不还的恶魔破口大骂。

　　克劳迪娅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一脸扭曲的抹掉脸上的腥臭唾沫。

　　双手垂向地面，十指张开，恶龙的唾沫顺着地心引力一滴一滴的滴在克劳迪娅每个月花大价钱精心保养的兽皮地毯上，自动缩成一个圈，像果冻似的滚来滚去。

　　两只爪子扒开黑色的缝隙，硕大的火焰金瞳孔看着恶魔的惨状，覆盖着红色鳞片的眼皮上下一合，震耳欲聋的讥笑声从它的喉咙里向四周扩散，震得克劳迪娅房中摆设纷纷移位。

　　克劳迪娅浑身震颤，强忍住爬进去给对方扒皮抽筋的想法。

　　克劳迪娅，忍住！

　　她强大的力量来源于混沌，如今所剩无几，现在只能靠每晚捕食恶念可有可无的补充力量。

　　现在的她冲进去，就是送上门给那条恶龙揍。

　　她虽然很想离开这该死的魔法贫瘠的世界，回到混沌，但不是以魂归混沌那种方式回归！

　　东方有一句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克劳迪娅安慰好自己，眼睛睁开，深蓝色的虹膜下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拔下手上的尖晶戒指，带着它的口水朝缝隙里扔去。

　　半响，红色利爪伸出，掌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克劳迪娅再掏出点好东西。

　　这真是条贪婪的空间火龙，也不知道她一百年前是哪根筋抽了，找它做生意，而不是找大方的精灵。

　　空间火龙：或许，可能，也许是因为你当初把整个精灵族骗惨了，骗到大方宽容的精灵满混沌的通缉你。

　　克劳迪娅无语望天，深深的吸了口气，鼻翼翕动间闻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味，差点当场呕吐。

　　克劳迪娅冷着一张脸，继续屏住呼吸，将湿乎乎的头发向后撩去，抬手摘下耳上的尖晶耳环，狠狠砸进恶龙掌心。

　　“没有了，你再伸手也没有了。”克劳迪娅抱着手臂，语气不详。

　　黑色缝隙突然膨胀，声音响亮的拉出一个雕刻着奇异花纹的木箱子，如同放了一个实心的屁。

　　克劳迪娅皱着眉头看着她曾经放在恶龙那保管的箱子，表情不善。

　　“……”

　　她知道恶龙是故意恶心她，但她真的突然不是很想找回箱子了。

　　交易完成，恶龙关闭缝隙。

　　趁它关闭缝隙的瞬间，她眼疾手快地打开箱子，从里面拿起一块黑色水晶朝里扔去。

　　极地冰晶，落地的瞬间炸开冰花，能冻结方圆十里一切火焰。

　　看着消失在空中的缝隙，克劳迪娅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恶魔都是有仇当场报。

　　但她没料到的是，黑色的缝隙居然能再次打开！

　　克劳迪娅深蓝色的瞳孔骤然放大，她下意识转身，抬手遮住脸，小跑躲到箱子后。

　　恶龙自认自己比恶魔有修养的多，只是伸出一只爪子，三根爪尖向内握拳，中间一根爪尖朝天竖起，骂骂咧咧的拉上缝隙。

　　早上六点，起床的钟声敲响。

　　月亮西落，暗色褪去。

　　圆日跃出地平线，金色的阳光穿透层层灰色云雾，在大楼高处洒下淡黄的柔光。

　　白鸽振翅，机器响动。

　　沉睡一晚的伯恩斯疗养院在人声中醒来。

　　十五分钟后，主侧三栋楼的侧门处，着装整齐的病人鱼贯而出，走向餐厅。

　　护工推着穆勒进入餐厅，在他的要求下为他取了一份吸入式早餐。

　　“你还好吗？”一名高个青年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走出餐厅，护工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上午是他们这些病人唯一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只要不离开护工的视线，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记得……你进了这里后，我还、打过电话给你。” 穆勒嗓音沙哑，像是久不开口。

　　穆勒还记得那通电话，库勒斯在电话那头活力十足的嘲讽美域的法律，表示自己在这儿过的很好。

　　库勒斯推着友人进入灌木迷宫，解释道：“每通电话都有人在旁边监听，如果稍微表现的不对劲，就会有专门模仿声音的人上前接过电话，向外界传达一切都好的讯息。”

　　圆滑的轮子在干净的道路上滚动，轮椅在库勒斯的掌控下，七拐八拐。这里他每天上午都要来一次，对于正确的通关通道了如指掌。

　　“而且，玩过昨晚的游戏，你还敢惹怒那个恶魔吗？”

　　“……”

　　“反正我不敢。”曾经的二世祖光明正大的认怂。

　　将轮椅推到迷宫的中心，库勒斯就放了手，他躺在一旁的长椅上，双手垫在脑后，眯眼向上看去，看着这个被灌木框成正方形的天空。

　　昨天还一副大爷最叼样子的穆勒坐在轮椅上，和好友一样，表情木然地看着天空，深红色的瞳孔一片死寂，像是经历了一场热烈燃烧后的黑炭。

　　红色的火星藏在灰烬中，却再也无法燃出一堆盛大的篝火，只能静静等待注定的熄灭。

　　任谁经历一场死亡，都会性格大变。

　　他还记得昨晚被怪物吃掉前的害怕，胆颤和恐惧。

　　漆黑的黑暗包裹着他，他像是陷在地狱深处的沼泽，口鼻被液体堵住，无人回应他的求救。

　　只要一回想起昨晚的经历，穆勒立刻就会神经兮兮的东张西望，并且害怕、胆颤、恐惧到想要自杀！

　　今早一身无伤的从床上醒来，他本以为自己会疯，会精神崩溃，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今天一早就发现，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乎意料的好，好像有一双无形大手强制性的将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拉起，但他本人却恨不得自己行将就木，精神崩溃。

　　“更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疯不了。”

　　库勒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看着小小的天空，“你放心，玛门不会让我们疯掉的。”

　　“在欠债没有还清，罪恶没有洗刷干净前，谁都疯不了。”

　　穆勒看着天空，内心深处的绝望像空气般堵住他的呼吸，他无法遏制的呕吐出刚刚咽下的早餐。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库勒斯喜欢来这里了。

　　因为这里够小。

　　拥挤的警局办公室中，人声鼎沸。

　　“威尔，帮我复印下这份文件！”

　　“威尔，麻烦帮我泡一杯特浓咖啡，谢谢。”

　　“威尔，你见到特鲁德没？”

　　“威尔，过来，和我一起去出警。”

　　“威尔，……”

　　一天结束，威尔瘫坐在办公椅上，浑身疲惫。

　　“威尔。”看着突然坐正的威尔，拎着公文包路过的爱德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你们这一批看上去可比我那个时候累多了。”

　　“要来点咖啡吗？”

　　“谢谢，不用。”威尔站起身，将文件、钥匙胡乱塞进背包里，“我也准备下班。”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家也在东城区，和我同一个方向，要不要搭前辈的车？”爱德华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笑得一脸和善。

　　威尔任职的警局在西城区，刚好和东城区连成这座繁华都市的对角线。

　　威尔感受了下自己酸麻的大腿，厚着脸皮坐上了爱德华的副驾驶。

　　等红灯的间隙，爱德华烦躁的挂断来电，按下窗户，无意中瞄到身旁的新人在看一份文件，上面贴着一张眼熟的照片。

　　“这不是……斯威夫特家族的那个大小姐嘛。”爱德华认出照片上的人是谁。

　　最近鲍勃·斯威夫特去世的消息在美域传的沸沸扬扬，这个家族的一些丑闻也重新在社交媒体上出现。

　　“你怎么在看她的案子？她的案子都结案有三四年了吧。”爱德华是个文员，还记得这件当年轰动全域的案件。

　　红灯转绿灯，爱德华脚踩油门，汽车发动。

　　“我当初也像你这般认真学习，不放过一丝一毫上进的机会，呵呵……可最后还不是这个样子，混吃等死。”爱德华示意威尔从车座前给他拿一根烟。

　　威尔放下文件，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递给他，不说话。

　　爱德华叼着烟，不点燃，“但努力总不会出错，你多看点案子也好。”

　　“你可以多去问问乔治，像这类富家子弟的案件都是他在跟进后续。有些东西是不能写在纸上的，他知道的内幕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问他，就当是听故事。”

　　“你是说，所有这类案件的后续都是乔治在跟进？”威尔转头看他。

　　爱德华思考：“也不是所有，起码十五年前的不是他在跟进。”

　　“或许以后就是你和乔治一起跟进。”爱德华笑道。

　　威尔一只手放在窗户上撑着下巴，墨绿色的瞳孔看着灯红酒绿的大都市，神色莫名。

　　他记得，伯恩斯疗养院似乎也是十五年前才开始接受那些特殊“病人”。

　　翌日清晨，威尔一声招呼都不打，穿着警服，胳肢窝夹着他昨晚回警局熬夜整理出来的文件，直接从挂板上拿走警车钥匙。

　　破旧的警车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在一望无边的平原上显得十分渺小。

　　一辆黑色轿车和警车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