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路湘

55、Chapter 9

　　克劳迪娅单手拎着野餐篮，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悠哉游哉地走在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

　　“早上好，玛门院长。”

　　金发男童停下奔跑的脚步，站在小路边，脚尖敲地，一双褐色的眼睛里满是童真。

　　“早——上——好，小甜心。”

　　即将路过的克劳迪娅往后倒退几步，拉长语调，亲密的伸手拉拽着男童脸的婴儿肥，粉色碎花雪纺裙扫过她纤长白皙的小腿。

　　麦克脸颊鼓起，尚未变深的金发吹在额头前，一双在脸上占据不小面积的大眼睛看着克劳迪娅，里面充盈着满满当当的喜悦。

　　克劳迪娅揉捏着孩童特有的软肉，在留下红印前收手。

　　麦克看到克劳迪娅手上的竹编野餐篮，问道：“您是要去和斯图尔特先生野餐吗？”

　　克劳迪娅双手提着野餐篮，裸露的手腕上带着巴洛克风格彩色珠宝手环，认真回答来自小朋友的提问，并反问道：“小甜心，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背着书包的麦克看了一眼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克劳迪娅，听着背包里糖果滚动的声音，脑海中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和好朋友见面的秘密告诉她。

　　妈咪说好孩子不可以撒谎，可是——

　　可是，莉莉丝说这是属于她和他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

　　老师说做人要信守承诺，不可以做不诚信的人。

　　莉莉丝是第一位愿意和他做朋友的病人，经常送给他各种好玩的玩具，麦克并不想失去这位朋友，也并不想成为不诚信的人。

　　克劳迪娅·玛门是他的偶像，他长大后可是要成为第二个玛门院长的男人！

　　肉乎乎的小手握着背带，麦克看着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院长，粉色的嘴唇嗫喏道：“我与找朋友玩。”

　　但具体是哪位朋友呢？麦克没有说出来。

　　褐色的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粉色花瓣，软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深蓝色的瞳孔看着身高才到她小腹处的小朋友，克劳迪娅笑容不变，似乎没有意识到小朋友的不对劲，也用孩童特有的软软乎乎的嗓音回道：“那就去找朋友玩吧，祝小甜心有个美好的上午。”

　　见克劳迪娅没有细究自己的朋友，麦克小小的呼出一口气。

　　“别忘了中午和玛丽吃饭哦，她可是想了你整整一个星期呢！”克劳迪娅再一次捏捏肉鼓鼓的脸颊，在天真的眼神中念念不舍的收回手指。

　　“嗯！我也很想妈咪。”麦克用力点点自己的小脑袋。

　　幽长的鹅卵石小道上，麦克和克劳迪娅背道而驰，各自奔赴约定。

　　白色的拱形走廊在风吹日晒下，携带岁月的痕迹，褐色藤条顺着一根根圆柱向上攀爬，向上，向上，再向上，喝着朝露，迎着微风，从大地中汲取生命之源，油绿的树叶是它的信纸，悄悄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情诗。

　　秋风飒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一枚绿色树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锦帕，沿着叶脉擦拭上面的灰尘有泥土，将这枚暗含情诗的自然馈赠夹在书页的正中央，充当书签。

　　奥斯顿合上手上的书籍，剪裁合身的西装修饰出他修长优雅的身姿，他坐在木质长椅上，双手十指交叉，闭上双眼，等待着本应该在这个点到来却未到的人。

　　竹编野餐篮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来客提着自己的裙摆，悠哉游哉地踩着鹅卵石玩，碰上没有鹅卵石的道路，还会特意踩着银色高跟鞋绕路而行。

　　粉色身影停停顿顿，在金色的太阳移到天空最高处时，提着二人的早饭姗姗来迟。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的高跟鞋踩过石子的声音，闭目养神的奥斯顿缓缓起身，扣上西装下摆的的几粒扣子，深绿色的瞳孔睁开，看向笑得一脸开心的来人，挂上适宜的笑容。

　　“辛苦了。”

　　克劳迪娅同样挂上假惺惺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了你辛苦就好，亲爱的蜜糖。”

　　“……”

　　克劳迪娅仰首看着奥斯顿，一只手掌伸出，掌心向上，口吻亲密：“亲爱的，对于这么辛苦的我，你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吗？”

　　“比如说送个品牌生产线之类的东西。”

　　“……”

　　奥斯顿微笑：“没有。”

　　克劳迪娅不出所料地挑了挑眉，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自然的递过野餐篮，坐在奥斯顿刚刚坐着的位置，翘着二郎腿，拾起他放在长椅一旁厚厚的书籍。

　　银色绑带自高跟鞋底面交叉上克劳迪娅的小腿，细长的丝带在她白皙的小腿肚上打了个蝴蝶结。丝丝缕缕的光线穿过拱形走廊上的绿叶，丝绸质地的绑带在纤长的小腿上勾出□□的痕迹，发着碎钻的微光。

　　合上的书籍被克劳迪娅再次打开，油绿的树叶被她夹在后一页。

　　指骨压在书页上，克劳迪娅眯着眼睛琢磨书上奇特的文字，铂金色头颅抬在书的上方，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

　　糟糕，她眼镜忘带了。

　　“看的懂吗？”大提琴般深沉低哑的嗓音在身前响起。

　　奥斯顿高大的身影遮挡住日光，光线洒在他的西装背面，柔化他坚硬的外在，给他镀上一层璨金色光边。

　　克劳迪娅看着书上的阴影，又长又翘地眼睫毛眨了眨，抬头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她坦诚道：“看不懂。”

　　这下换男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他接过文盲·克劳迪娅手中的书籍，牵着她的手去一旁的草坪上吃本应该是早饭的午饭。

　　男人坐在野餐布的一角，一腿蜷起，他将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示意克劳迪娅坐过来听。

　　克劳迪娅眼睛眯起，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斜坐在他的背后，不顾玛丽早上精心编好的盘发是不是会变得散乱，自顾自地倚靠在他的西装上，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肢，右腿叠在左腿上。

　　男人翻动书籍的手指一顿。

　　“开始吧，亲爱的。” 克劳迪娅表情惬意，似乎没有察觉到男人停顿的动作。

　　她是故意的，男人无比确信。

　　硬皮封面抵在掌心，奥斯顿将这本哲学书籍翻到书的目录部分，在脑海中的记忆宫殿里快速过一遍这本书的大致内容，将高深复杂的思想讲的浅显易懂。

　　克劳迪娅枕在他的后背，倾听他身体里声带受到呼气冲击时上下振动的声音，粉白的手掌抵在他的心脏处，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在他的后背上移动。

　　这是食管。

　　这是胆囊。

　　这是胰脏。

　　……

　　喉咙上下一滑，口水吞咽的声音打断了奥斯顿正欲翻书的动作。

　　克劳迪娅把自己给摸饿了。

　　奥斯顿将额前的黑色发丝向后撩去，合上书籍，偏头看着身后毛茸茸的脑袋，“你昨晚没吃饱？”

　　作为伯恩斯疗养院收治的病人之一，奥斯顿·斯图尔特自然也参加每晚的恶魔猎食游戏。相较于其他想要躲避恐惧、逃生存活的人，奥斯顿求生的欲望极低，他像过往无数个日夜一样，躺在床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入睡。

　　太阳照常升起，每天都在重复昨日的内容。

　　死亡对于奥斯顿来说，不是生命的终点，而是生命新的开始。

　　折磨是良药，驱散恐惧。

　　与其说奥斯顿不在乎生命，不如说他期盼着死亡与折磨。

　　“你说到昨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亲爱的。”克劳迪娅扳过奥斯顿的身体，双手握住奥斯顿的脸庞，强制他低下头来与她对视。

　　“亲爱的蜂蜜，你知道是昨晚谁打开了戴维斯的房门吗？”十指纤纤，黑色指尖在奥斯顿脸颊两侧的鬓发中穿梭，灵活的像是在弹奏钢琴。

　　奥斯顿垂下眼睫，长而直的睫毛在深绿色的眼眸上投下一抹暗色，似傍晚的春水，幽静而又富有神秘意味。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艳面孔，奥斯顿呼吸如常，说道：“不知道。”

　　“戴维斯先生昨晚出事了？”

　　“你觉得呢？亲爱的。”

　　“那我真是对戴维斯先生的遭遇感到抱歉。”

　　奥斯顿看着克劳迪娅，伸手小心环住她的腰肢，神色真诚，语言中却充满暗示：“戴维斯先生实在是太过年轻，也不善于交际，可能他得罪了某位人物自己都不知道。”

　　“毕竟富豪的圈子很小。”而伯恩斯疗养院又几乎聚集了美域所有的特殊“病人”。

　　“是吗？”克劳迪娅对于奥斯顿的答案不置可否，将奥斯顿鬓边的黑发别到脑后，吐气如兰：“可是亲爱的，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位人物就是你呢？”

　　奥斯顿闻言一笑，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但如果尊敬的玛门院长认为是我的话，那就是我吧。”深绿的眼眸在微颤的睫毛下，有种别样的脆弱感，奥斯顿俊逸深邃的眉眼故作伤心，无辜的看着克劳迪娅。

　　哲学书籍摊开在一边，微风轻轻吹动其上的树叶，携带着大自然的情诗悄悄离去。

　　克劳迪娅看着他的做作的表情，原本眉开眼笑的表情骤然消失，几欲呕吐。

　　他是故意的，女人无比确信。

　　明明知道她讨厌什样的表情和动作，还要故意装成这样。

　　克劳迪娅咬紧后槽牙，冷笑道：“亲爱的蜜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全了你的心愿。”

　　“……”

　　“好心的法官会给任何一位被告发言的机会。”奥斯顿环抱着克劳迪娅，嗓音低沉，身前的西装早已起皱。

　　“可惜你碰上的不是好心的法官，可怜的蜜糖。”克劳迪娅粉色唇瓣抿起，看向奥斯顿的眼神中满是无可奈何，似乎真心实意的为奥斯顿感到无能为力。

　　克劳迪娅将奥斯顿的手心放在自己的左胸前，假笑道：“这位法官根本没有心。”

　　奥斯顿估骨节分明的手掌虚虚拢在克劳迪娅左胸前，掌心下一片冰凉，寂静无声。

　　“……”

　　“你还有最后一次为你自己辩驳的机会，亲爱的斯图尔特先生。”克劳迪娅提醒道。

　　奥斯顿黑色眉毛高高挑起，他看了克劳迪娅一眼，恍若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亲爱的法官大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次叫做‘贿赂’。”

　　“哇哦，贿赂？”克劳迪娅深蓝色的眼眸一下变亮，她重复了一遍那个充满诱惑的单词，语气中难掩兴奋。

　　克劳迪娅不得不承认，她，一个恶魔，十分、千分、万分喜欢这个充满金钱味道的单词。

　　天空唰的一下变得更加清透、明亮，各色鲜花缀在青草之中，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克劳迪娅嗅觉敏锐，一股厚重的泥土味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向她袭来。

　　奥斯顿神情淡定：“专门为你服务的一条生产线。”

　　“……”

　　奥斯顿补充道：“是你想的那个牌子。”

　　“……”

　　克劳迪娅眼不动心动，没出息的再次发出一声“哇哦”。

　　天朗气清，鸟语花香，奥斯顿在安静美好的氛围中享用了自己昂贵而又奢侈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