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谈笑间一袖绝然 ...
-
泺江上，一叶小渔舟轻漾。一张矮几，一只小炉；几上放着茶碗，炉上小火煮着茶，清烟袅袅。当真是个，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
“仓尤的三皇子真是好闲情,那边厢，打得正热闹哪，而你这个主谋却轻巧地坐在舟上和我煮茶。”说话的是一个娇笑盈盈的女子，蒙着一抹轻纱，正是桑河王女。
赤过抿唇一笑，一手执杯，一手拿袖掩了，淡呷一口，道一句“好茶！桑河王女的手艺真是没得提。”
桑河王女也微一尝，“仓尤的皇子也学起南方人的繁文缛节来了？”
“呵呵，”赤过淡笑，“入乡随欲罢了。”他嘴上这么说，脑袋里想起的却是那个眉间总带烦恼的少年，处处优雅，却也总是失了神志地疯狂。
他眺向江的对面，远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这样不好吗？何必去看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我们自在这边煮茶品茗，待会儿上岸，你得了黄金我得了火器，两全其美。”
“的确。不过，还有更美妙的事——不知道仓尤的皇子愿不愿陪我在大宁山川间逛一逛？”
“这个……大宁和仓尤之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王女谅解。”
“哦？是么？我还以为仓尤皇子是个会玩爱玩也玩得起的人。”
“怎么说？”
“拿赤条军上万生命去引开大宁的军队，好让你安全地把火器运出去。赤过，你是怎么让他们都像神一样的崇拜你的？”
“我自然不是什么神。就像我许了你黄金，你给我火器一样，我同他们也是个公平的交易罢了。只不过，是用他们的生死追随换取日后的富足生活，谁叫大宁自视极高，眼里容不了外族呢？西南课税繁重，而那里住的是什么人？大都是些霰邦族人，不是歧视又是什么？”
“都说三皇子才思过人，有勇有谋——谁能料到你堂堂仓尤三皇子就在别人的地上挑了战争，给自己运送火器打了个掩护，而本人还能如此风清云淡，置身事外，小女子钦佩！只不过，可惜了三皇子一身才干，屈居人下，更有腹背受敌之困境。”
“王女对仓尤的事情知道的还真是多啊。不错，我大哥让我亲自来运火器，一来是信不过他人，二来也正是想让我身入险境。只是我并不怪他，在那个位子上，多些思虑自然是好的。”
桑河王女娇笑一声，“呵呵，三皇子莫怪。只是我桑河与人做生意，总得知道自己的火器卖的是什么样的人，以免日后枪眼子指着自己的寝宫都不知个所以然。船靠岸了，那么就此别过。”
赤过轻车简马地带着一众人取道山路，又有一日行程，见到海牙腿上负伤只身回来。两人相视之下，竟是摇头。
“人没带回来，半道上给人截了。”
赤过皱眉，却也不问，只让海牙坐下，并扯过他负伤的腿察看。伤的是小腿，一个弹丸般大小的血窟窿。“是桑河王女伤的你？”
“没看清来人的样子，不过的确用的是火器，使法极好。她道：‘堂堂大男子居然欺负个柔弱书生，真是没羞’，就一枪崩在我的腿上，直直把我打落在地。后头赵钩带人就追上来了，我只能把小少爷留给他们。”
“是她没错了。现在想来，多半是我拒绝了她的邀请，才故意给我难看的吧。她还算是顾及我的面子了，只伤了你的肌肉而未到筋骨。”赤过想起桑河王女挑着嘴角说的那句“哦？是么？”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寒。
“罢了。我们得赶快赶回仓尤去才是，王师不日就要对大宁宣战了。他，有多官在，泰王爷多半还能保他一阵子。”
【5.16 TBC】
尧小少自被点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多官抱着，人已是在泰王府。尧小少在昏睡之时脑里千转百回都是赤过在南方和北纲对上了，北纲会不会被赤过一枪给崩了……于是他醒来问的第一句就是：“我大哥呢？”
多官被他问得一愣，大少爷能有什么事啊？真正有事的是少夫人才对。少夫人被人发现的时候痛苦地躺在地下，双手捂着小腹，下裳上血迹斑斑，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死活不让王府里的太医医治，双目紧闭问她什么都只是摇头，最后口里反复念着一句话，“找我师父来……”
尧小少见多官不搭话就急了，拽着他连指关节都发白了，口里一个劲地问道：“我大哥呢？我大哥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死在南方了？！”
“大少爷没事啊，好好的，才有捷报传来，乱军已溃散去，不多时就要搬师回朝了吧。小少爷，少夫人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方一问知道北纲没事，却又听得紫杀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抓着多官的手不知不觉就拽紧了几分：“紫杀她怎么了？”
多官把少夫人如何在地上疼痛难忍，如何血流如注描绘了一遍，末了又加了句“定是将小少爷带走的那人下了狠手打伤少夫人！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跟尧家结下了这么深的怨恨。”
尧小少一听，下意识地辩驳道：“不会，他带我走前紫杀还是好好的。”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为海牙洗清冤屈，是因为那人是赤过手下的缘故吗？
“小少爷，你怎么脑筋转不过弯来了？他就不会打晕你之后折回来再打伤少夫人吗？你们当时都中了药了。”
“好好，不说这个。那现在紫杀人呢？”
“被她师傅带走了。”
“她师傅？她师傅不是早死了吗？”
“可是少夫人晕死过去前一直在叫她师傅，而且带少夫人后来转醒过一次，认得那个带她走的人。”
“你当时可在场？”
“不在……当时我们去追小少爷你了。是柴大人府上的老奴让人把少夫人带走的。后来我们想，柴府的老奴应当是认得少夫人的师傅的，多半也没什么事。”
“你们就这样让人把紫杀带走了？也就是说没人知道紫杀去了哪里是不是？”
“……是，少夫人师傅行踪不定……”多官话语里开始有些唯唯诺诺起来。
“罢了。我有重要的事见泰王爷，你带我去见他。”
“小少爷，你歇着。我把王爷叫过来就是。”多官像得了大赦一样一阵风跑出门去。
紫杀生死未卜，赤过运着火器回了仓尤，北纲在南方获得大捷……孰轻孰重，孰亲孰疏，骑虎难下。尧小少轻轻闭上眼，手不自觉地去袖间摸五石散，手里捞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多半是晕睡的这几天早就被人换过衣裳拿走了。他的指尖微微汗湿，在身下的被面上蹭了一蹭，便听得门外有一前一后两人的脚步响起。有人来给他下决定了，没有什么好犹豫……
赵钩进门的时候，刚好对上尧小少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并不澈亮，很是浑浊，是一个长年吸食五石散的人应有的眼睛，可就是这样一双眼，让人无法忽视，其中透着的坚定，无人能及。他本想客套地问两句尧小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但是尧小少抢先开口。
“泰王爷，事关重大，还请恕草民不见礼了。”这话说完却也不停口，根本没打算让赵钩发话，尧小少便接着说了下去，“仓尤意图对我大宁开战了。”
此话一出，屋内三人皆是沉寂。良久，才听得赵钩极轻的一句问话：“何以见得？”
“将我绑了去的正是仓尤皇子赤过的属下。那时，赤过人就在大宁境内，亲自押送一批火器回仓尤。而应将军身在南方平定西南叛乱，大军开拔得费些时日，只怕未等班师回朝，仓尤的铁蹄已经踏烂大宁的边疆了。”尧小少说完，静静地看着赵钩，两眼直勾勾的很是吓人。
反倒是赵钩不着急了，他拉过床边的矮几就坐了上去，“你知道的还挺清楚。是不是心里把我暗骂了十几二十遍，怎的就把你给救回来了呢？让你跟那赤过一同去仓尤逍遥多好，是吧？逍遥不成你就把主意打到大宁的头上来了，你是想要良田万顷呢还是金银绢匹，还是说高官厚禄？来，跟我说说，尽管说，我大宁倡优掌政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尧小少听得这话，一时气血翻涌，直冲脑门，两片薄嘴皮子抖动了半天硬生生的忍住。“我好歹是大宁人，不至让泰王爷见疑到如此地步！”
却听“啪”的一声，对峙的两人双双惊奇。赵钩的脸上腾地就起了个红巴掌印，那一掌是多官掴的。多官一张脸气得比他家少爷还要红：“我家少爷不受你的气！我也不住你这泰王府了！我这就带少爷回都虞侯府！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只知道我家少爷绝不会里通外国！”
“多官，你闹什么闹！”赵钩有些不悦，但一听多官说要走，先把万事搁一搁，唬住多官再说。“回都虞侯府？真是笑话！就是柴纪紊还在，那也是叨唠人家，现在她不在，你跟你家少爷过去？人家还认你家少爷这个干弟弟不成？”
多官跟赵钩解释尧小少和北纲的关系时，是说尧小少是柴纪紊的干弟弟，北纲自然是干姐夫了。
“多官，不要闹。我没生气。”尧小少缓缓地从床上下来，“泰王爷，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大宁有我要留恋的东西太多太多，所以，我不会背叛大宁。”
“你留恋什么？我可没看出来！难不成你短短时间内爱上了你那个干姐夫？所以要护着他，向着大宁？呵呵，赤过向着你，你向着应纲，真是有意思极了！”
尧小少站到地上的身子一晃，然后往门口走去。“是，我就是向着应纲，我爱上他了。”一袖绝然，挥洒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谈笑间一袖绝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