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雾盖红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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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过在城关回眺的时候，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仿佛一瞬间，天地间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那些在晨曦微光中拱手相送的人不是在为他送别，而是在送另一个人。
这条路，自古以来称为咸阳道。
多少朝代更替，都没有改过这路的名字。兴许是这路、这名字里积聚了太多离送聚合，使得人只要往这路上一站，便能感受到那种覆顶的浓郁气息。无论改成什么样的名字，人们都永远只记得咸阳道，也只认咸阳道。
记得昨夕，小汤圆偎在他怀里，喃喃地念出的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他问：“咸阳古道？”
他答：“对，咸阳古道，明天你从那儿走，明天我不去那儿。”
原来这就是咸阳道。
赤过喟叹一声，扬鞭策马，正要喊道“出发”的时候，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皇子缓行。”
泰王爷的随行小厮中有一人，正是多官，也正是他出声喊住了赤过。
“是……多官？”
“正是。还担心皇子不认得小的呢。”
“怎会。”赤过轻笑，翻身下马来。不说你是泰王爷时时带在身边，最得宠的那个“姬妾”，光你是汤圆的忠仆，就让人难以忘怀。
“这是他给你的。”汤圆摊开手掌，一块系了红绳的玉佩，莹白剔透，背镌“雾盖红尘，温句可思”。
赤过不接，反到抬头用目光四下逡巡起来，“他来了？”
“没……”一个没字还未说完，多官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将玉塞进了赤过的手心，急急道：“来了，在我身后百步第四棵杨树后。他不想见你，只托我把玉给你。”
赤过眺向那片杨树，树影绰绰，的确像是有人躲在那后头的样子。他脚步微移，大有想过去的意思。
多官拉了他的手臂，高声道：“皇子，时辰不早了，莫要错了一天的行程。”
仓尤的马队里，马烦乱地撂着蹄子，打着响鼻。
赤过拍拍多官的肩，“照顾他，多谢！”然后上马绝尘而去。此时，多官才松了手，悄悄地把手心的汗擦在衣服上。
好险，差点说漏嘴。昨夜公子很晚过来找他，身上有股子松懒劲，显然是把那人服侍得尽兴了才过来的。这事天知地知公子和自己知，再绝无人知道昨儿他们见过面，更不知道夜近阑珊的时候他们商议了什么。只是这块公子要自己转交的玉佩差点儿漏陷。
明明两人交缠时都还肌肤相贴的东西，怎么一早就落入了自己的手里。情动时，公子再聪明，也免不了犯糊涂。
多官看了看那排杨树，好像那里真的藏了公子似的，然后跟回泰王爷身边去。
“多官。”
“嗯？”多官明显的心不在焉，答赵钩的话也提不上劲儿。
“你家公子不在吧？禁卫守得这么严，你家公子能进来我就去跟父皇说娶你做正妃。”
多官知道赵钩这边没能瞒过去，但听这死鬼一副打趣儿的口吻，知道他向着自己，心下又有些轻松：“谁稀罕正妃。”
“做什么骗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赤过那个人精都敢骗？”
“公子就这爱好，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他都回仓尤了，要找我算账除非得大军压境……”
被赵钩一把捂住嘴。“瞎说什么？好在这里都是我的人马。你们主仆两个，一个脾性。回去好好收拾你那张乱说话的嘴。”
“唔……乃……干……嘛……唔……”多官暗里掐他，赵钩还是不放，反倒趁机摸了几把。
一众人往城门内走去，离那杨树倒是愈近了。
赵钩鬼使神差地抬眼望了下杨树，一棵枝叶最繁的树叉中，露出一方白色的衣角。显然是有人坐在上头。
再看过去，那白衣角唰地一下就收上去了。
赵钩没吭声，搂着多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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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脚下，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
一人衣紫，一个素白。素白的那个人，正是先前在树叶掩映中捞衣角的那位。
“你为什么不明着送他？”
“你觉得有意思吗？自古以来，青楼中人若是寄情于恩客，哪一个不落得个凄惨下场？何必出来丢人现眼。”
“他看起来不是那么无情无义之人。”
“他不是，我是。”尧小少竟然把手探到紫杀腹部，轻轻地拍了两下，“叫一个有夫之妇陪我出来，叫一个有了身子的女子陪我上窜下跳，我是个冷情寡性之人。”
紫杀居然脸上一红，尧小少还不放过她：“紫杀，我有个疑惑，怎么才半月你就知道自己有了？”
“你个死娃娃！”紫杀暴跳如雷，拍了下尧小少的头：“我们师门有自己的知晓方式！”
尧小少却笑了，“都嫁了人还这么暴躁。”这话说得如风拂絮，很轻，却从紫杀心头绵绵挠过，她微一愣：“你不生我气了？”
“我有过吗？”
紫杀趁势邀请着：“那去都虞侯府坐坐罢。”
“好。”尧小少竟先紫杀一步，在前头走着。
“你是怕让他见到你，你会控制不了自己跟着他回仓尤吧。”
尧小少不答话，走的愈发快。
都虞侯府前，他停注脚步，“紫杀，你就是这样惹人厌。不说出来会死吗？”
“你能解了心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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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不在，今天是他当职。”
当职。尧小少细细地心里玩味这个词。这个很熟悉的词。在他爹和微宗之间，那层微妙关系的掩护，就是当职。
尧小少接过紫杀递来的茶碗，轻轻摇了摇头，想什么呢都在，便嗤笑了自己一声。
“在笑什么？”
“笑你贤良淑德的样子。”
“哼。那是你以前没发现。”
“北纲他，跟沈元郝相处得还好吧？”
“还成。沈元郝其实还称得上是个正派的人，没因为你哥是应将军那边的人就故意排挤他，只是不太好亲近。”
“正派？你是说他长得正正方方像个木头人吗？当年抄尧府的家，他就是那么一副木讷样站在一边，怀里拱手抱个剑，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地看着他哥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丧心病狂。你那会儿送我娘回宣城了，没看见，真是可惜。”
“好，不提他们。皇上有些个反常，老是招你哥晋见。去了也不谈公务，只是下棋品茗。有一次皇上宣了人进去，结果他居然把宫里弄成了个市井样，自己在那儿扮乞丐。还抱着你哥的腿行乞，非得让你哥把绶印扔进去才做罢，可下回又相安无事。”
尧小少一听，面上一寒：“没事，皇上这两年荒唐的事没少做。”
“就怕他是有所影射。谁知道皇上现在心中对尧府还有没有芥蒂呢？当年下旨说是抄家，可真正到了寿阳的却是严刑逼供。弄得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一大家子一夕前就全毁了。如果、如果尧相当年没服毒自尽的话，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吧。”
“所以不能让皇上知道北纲姓尧，北纲只能是应将军的侄子，应纲。紫杀，连你哥都不要告诉。”
“我哥知道我和他不和，不会问的。而且这么些年在外，我交游甚广，也不是他管得了的。你的事，我半字半句都不会透露。况且，我有了尧家的骨肉……”
“紫杀，不是我不信你。真的是，我怕了……我被弄怕了……”尧小少一时觉得有什么冲上脑门，紫杀欲起身去搂他，却被他一个侧身的动作拒绝了。
他一直记得，红药死前的那个晚上，那种女体软香的味道，凝滞在空气里是不流动的沉闷。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雾盖红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