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乌玛瑟曼 ...
-
“喂——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
哪有什么太阳，这里根本就是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绝不会有一丝光能照到这里，照到我身上。
“喂——我好不容易帮你出去，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哦，原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我当成鬼怪的那一位。虽然有点好奇它是谁，但是算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呢？
“喂——你再不起来就要和我融为一体了！”
“融为一体”是什么意思？哎不管了，现在这样融不融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你就睁开眼睛看一眼！简直是历史性的一刻！你和你的朋友们终于凑齐五个人了，一起生，一起死。”
五个人？方月岚不是被她爸带走了吗？难道她也被关在这了？
诶！不可能的。就算她之前帮过我们，很可能也是按她爸的意思给我们设下的圈套吧，毕竟她是方胤成的女儿，又亲手把我们四个掳到这里来，何况虎毒不食子，方胤成怎么可能会把她也关起来呢。
“与其在脑袋里想一大堆，只要睁开眼睛看一眼不就好了？”
“你哪是什么鬼怪啊，根本就是妖精！”杨淘终于不耐烦地直接跟那个声音对上。趁着这种烦躁的意念，杨淘在意识世界里睁开了眼睛，看到在深暗的海面之下垂下四根巨大细长的尖刺型柱子，这些柱子一直垂到接近海底的地方，在每根柱子的底端都用生锈的锁链绑着一个人。这些人像死了一样安静，口鼻处也没有气泡冒起来，他们是应以昼、邱宇、夏贤……
杨淘依次看过去，在离自己最远的第四根柱子上看到了方月岚的身影。
“咕咕呜咳咳……”杨淘呛水般地拼命咳嗽起来，“怎么回事？她真的在这里？！我看到的是幻觉？”
杨淘说完焦急地等待着一直纠缠着她的那个声音给她回答。
“你在这里能看到她是因为她在外面也和你们在一起，你看到的景象是稳定剂帮你投射出来的世界。虽然它会慢慢腐蚀你，但也会让你进入你不可能进入的世界。”
“你是说她被方胤成………”杨淘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即使带着对方月岚的怨气和愤怒，可是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看见的。哪怕明知道方月岚已经在某个岔路自顾自的走向了布满荆棘和野兽的小路，可杨淘还是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和自己沿着大路走下去。
杨淘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现在正漂浮在深海中，身上没有绑着沉重的锁链，身边也没有巨型尖刺状的柱子。杨淘一咬牙向方月岚游去。
杨淘想接近方月岚、摇醒她，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和方胤成一起离开了却又出现在这里。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虽然自己游得手脚都快要脱力了，他们四个在她看起来距离她丝毫没有缩短，她跟旱地游泳一样位置一点都没有变。
“怎、怎么回事？”杨淘忍不住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比起用身体，要尝试用意念，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用你的脑子想象你离她越来越近才能真正接近她。”
果然还是它有办法。
杨淘闭起眼睛，又似乎还能在恍惚之间看见那四根柱子和绑在上面的四人。
“我要过去！”身体没有动。
“我要过去，我要过去，我要过去！！”
杨淘的意念所至，人“嗖”地漂到了方月岚跟前，来势太猛甚至差点脸对脸碰到方月岚的鼻尖。
“方月岚！方月岚！快醒醒，回答我！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幽微的光束从头顶倾泻下来，洒在方月岚一侧的脸上，让她看起来那么脆弱、无防备。本来，方月岚就是五个人里最像小孩的那一个。不像邱宇成长在有三个哥哥的家里，从小就跟兄弟在饭桌上搏斗着长大；也不似应以昼和夏贤两个男孩的天不怕地不怕，方月岚更像生活在玻璃罩里的玫瑰，特别是在失去了母亲的照顾之后，又在严父的威慑之下，既没有得到感情上的满足，也没有足够的自由去探索。杨淘盯着方月岚陷入沉睡一般的脸，马上把刚才对她的愤怒和怨气都抛到了脑后。
——她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她已经彻底被方胤成当成了弃子，虽然方胤成如此决绝的原因是什么杨淘还不清楚。
“方月岚！方月岚！！”无论杨淘怎么呼唤方月岚，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杨淘在虚空中寻找唯一一个始终能跟跟她保持交流的声音。
“我怎么才能叫醒她，也叫醒其他人？”
“你们处于同一种介质之中，她一定能接收到你的信号。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未必会回应。要不要回应你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她不回应我的话该怎么办？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五个人在这里融化成一罐绿色的恶心液体吗？”
“如果再这么融化下去，你很快就能看到她意识的残片了。”
“看见又怎么样？”
“正常来说，她的意识周围有一圈高墙，就像一个人的家一样受到保护。如果想要进到她家里去，就得得到她的邀请，或者不请自来，但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就像潜入别人家里的贼，被抓住很可能会被痛打一顿，然后交给警察。”
“你的意思是说……高墙被融化掉了？”
“连同家一起。围墙被侵蚀的同时，记忆也变得破损、黏连，交织、纠缠……”
“也就是说再拖下去她可能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如果说到这你都没明白自己可以从被侵蚀掉的围墙大摇大摆走进去的话！”那个声音都忍不住急躁了起来，杨淘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在从消极的角度去考虑，每一分每一秒脚下的地面都在逐渐消失，她却不明白这正是自己的机会。原来那个“非人类”是在暗示自己，与其等待邀请，不如自己走进去探寻。
“我怎么才能走进她的意识世界？”
“只要你准备好，拉住她的手，随时都可以走进去。记住，你只能做成你自己认为能成功的事，如果你心里都是对自己的怀疑，那么没有人能代替你战胜看似不可能战胜的困难。你的意识是这个世界的根源，成败都在于它。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要在无谓的事上浪费时间。你耽误的所有时间都是你们五个人的时间！”
杨淘绷紧了神经，托起了方月岚的手。明明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杨淘却感觉到方月岚身体里的温度一点点流逝。
“方月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一起离开这里！”
杨淘拉起方月岚的手，周围的景色迅速的旋转、错乱、重组。杨淘看见方月岚一言不发的跟在方胤成身后走出存放稳定剂大罐子的房间。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方月岚由于记忆的不稳定而不停晃动的身影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爸爸，你能不能把他们四个放了？”
“岚岚，事到如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方胤成的声音既不恼怒也不着急。
“‘献祭’真的有必要吗？先是妈妈，然后是我的朋友……”
“他们从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朋友了？”像平静的水面投入了石子，涟漪漾起，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爸爸，我永远都是一个人。人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人吗？人不应该有家庭、有朋友、有同学、宠物……得到爱、得到关怀，得到那些……让人心里觉得暖融融的东西吗？”
“他们四个会和你妈妈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你。”方胤成压住了语气中些须的不耐烦。
“那爸爸你说，我还会有重新见到妈妈的一天吗？”
“当然。”方胤成顿了一下，把双手重新放在了方月岚肩膀上。“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见到她！”
“不要——！！”一直从旁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杨淘惊恐的叫了起来，方月岚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父亲脸上阴鸷的表情，但杨淘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杨淘在一片迷雾中寻找刚才方月岚才想起刚才听她提到，她的母亲被方胤成“献祭”掉了，就和现在他们五个一样。
“方月岚，快醒醒，我知道你有过想救我们的想法了！先在最能救我们五个人的办法就是你快点醒过来！”杨淘的喊叫声仍然对方月岚没有半点效果。
迷雾慢慢消散，杨淘发现周围的景色又一次重建、塑型，杨淘环顾了一圈才发现是方月岚的卧室。方月岚面前打开着笔记本，上面映出画面，是邱宇和邱衢在渡轮上的画面。杨淘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方月岚早在他们四个还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四个刻意不让她知道的一些事了。
方月岚看完监控录像拍到的画面，画面里包括邱宇和邱衢的对峙，甚至还拍到了邱宇在邱衢怀里，偷偷摘下了他的ID卡的一幕。切到另一个角度的镜头，画面上映出了杨淘、应以昼和夏贤在交谈的样子。
原来方月岚根本就早已经知道了一切。
等等，这也就代表方胤成也实时掌握到了这些信息？
方月岚合上笔记本，整个人扑倒在床上。静默在她的房间里蔓延，她把大白叫到跟前。含糊不清的说着：“大白，我有什么办法才能让爸爸放过他们四个呀？”
“主人……”大白的待机灯一直在闪烁，显然是在拼命思考，不，应该说是在拼命运算。不知道他的CPU能否承担这么复杂的运算任务，让他在安慰小主人和说出真相之间选取一个平衡点。
“大白，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这个问题你总能回答吧？”
“主人，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您决定做什么，我都会陪在您的身边，支持您的决定。”
“大白！”
方月岚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大白，在他的怀里哽咽起来。
杨淘看到这一幕更是十分心酸，原来看似全程被蒙在鼓里的方月岚不但知道所有事，而且也真的为此伤心动容过，自己之前对她说的“把她当朋友到今天为止”的话太冲动了，明明自己也从没有过这么决绝的觉悟，可是话就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诶，都怪自己！
“方月岚，我原谅你……不对！是请你原谅我！如果我知道你早就为我们的事这么烦恼过，刚才一定不会那么跟你说话了。这些事都是你爸决定的，跟你没有关系。无论你带我们回来或者不带，都不会改变结果，顶多……顶多就是像现在这样，让你也陷入这种困局。方月岚，快醒过来！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杨淘观察周围的迷雾，发现白色转灰，灰色渐暗，最后视野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果然还是不行吗？”杨淘自言自语似的问到。
“谁说不行了？”是那个“非人类”的声音！
还是那缕从头顶倾泻下来的幽微光束，这次洒在方月岚的脸上，伴随着她缓缓睁开的眼睛。
“方月岚，你终于醒了！”杨淘松了一口气。
“杨淘……”方月岚眼中闪过一瞬的光彩，随即黯淡下去，“你叫醒我又能怎么样呢？对于爸爸的手腕我再清楚不过了。对我们来说，接下来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对于你们来说只要解决时间问题，就能从这里出去。”
“啊！是谁在那？”刚才还恹恹的方月岚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来了个当头一棒，反而振作了一些。
“它是……”杨淘本想说它不是人类，想了一下马上改口道：“咱俩上一次见面，是它帮我离开漆黑一片的意识世界。我想它应该不是坏人。”
方月岚听了杨淘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别的回应。杨淘只是追问非人类：“你说只要解决‘时间问题’就能从这里出去，是什么意思？”
“在没有外部力量的情况下，光凭你们五个小菜鸟，想从罐子里出去无限接近不可能。”
“可是现在我们五个人已经都在这里了，唯一能指望上的家人也……”杨淘紧紧咬住下嘴唇，为了不让自己心碎得过于明显。家人的签字历历在目，她还不能消化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更别说指望家人能把她从这里救出去了。
“一周之后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别说我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一周以后，会发生什么？”杨淘希望弄清楚所谓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一场大戏。”
“一周之后，是满月之夜。”一直没有开口的方月岚突然开了口。
“没错，满月之夜，万物生长达到高潮。你们的机会就在这天。”
“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帮我们的真正目的。杨淘对于慷慨帮了她两次的“非人类”最在意的无非是它是谁，也就决定了它为什么会帮助他们。就算目前除此之外也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杨淘还是想在面前是深渊的时候，知道深渊的深度，再纵身跃下去。
一直漂浮在空中而不知道何时坠落到底的感觉太可怕了。
“你们会知道的，只要那天到来你们就会看到我，作为主角登场！”
“非人类”在杨淘的意识里慢慢的开始有形体，它的身体由一堆细碎的水泡构成，水泡在海底环绕、扭动，暗涌的水流中似要拼凑成某种形状，又会立刻被打散重组。杨淘集中精神想让它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显露真身，却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她的注意力被突入其来的声音击碎，她像被电击心脏而重新回到人世的濒死之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环顾四周：还是在刚才的房间，只是多了方月岚。刚才那个把她拽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的声音正是来自方月岚。
“方月岚……刚才发生的事你都记得吧？”杨淘生怕刚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自己的幻觉。
“我猜那个没有形体的家伙，是古龙。”
杨淘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方月岚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乌玛瑟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