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81、雪原之魂

　　阶梯很快就消失了，雪精灵的世界依旧一片洁白。
　　冰晶铸就的宫殿看起来如同克拉什山脉一样巍峨，独立于无穷尽的黑暗空间之中，冰雪在时间中永恒闪烁，幻灭着不知何处来的各色光芒。宫殿宽广高耸的墙体正中敞开一扇巨大无比的门，如同冰雪怪物张开巨口，不断吸纳所有生命，然后向外喷吐寒霜。
　　有一个精灵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起来如同十二三岁的少年，个子比朵还矮一些，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精灵，却带着与雪原一样的浩瀚无垠与无穷震撼而来，精灵如同冰雪一样在时间中永恒青春的脸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但是他的眼睛，就像雪精灵宫殿所处的无尽黑暗一样深邃，如同鸿蒙未辟之时的混沌，积淀着整个世界。
　　看到这个精灵，碧翠丝俯下身，向他行了精灵的礼节，并且问好：“碧翠丝，见过雪原之魂，愿雪精灵永恒纯粹！”
　　凯瑞斯也随着碧翠丝做了同样的动作。
　　看到雪原之魂，凯瑞斯仿佛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雪原之魂是能够庇护碧翠丝安全的存在，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能够保护碧翠丝不会遭受血族侵害的极强者之一。
　　碧翠丝相当欢快地走到雪原之魂面前，如同小女孩一样撒娇道：“阿芙多露最近有没有想我？我时常想念我们儿时的生活呢。”
　　雪原之魂冰霜一般的脸上呈现出柔和来，他对碧翠丝说：“她也时常说起你，阿芙正在闪耀之宫。”
　　听到雪原之魂的话，碧翠丝小跑回来拉着凯瑞斯就跑进了宫殿，碧翠丝正急着同阿芙多露说话呢，她想阿芙多露一定能够理解她，就像朵支持她与凯瑞斯的爱一样，阿芙多露一定会为他们向雪原之魂进言，能劝说精灵之主的只有雪原之魂和高山之火了。
　　为了和凯瑞斯在一起，碧翠丝愿意做出一切尝试。
　　待到碧翠丝和凯瑞斯消失在巨大的白色宫殿中后，雪原之魂背负着他身后庞大的冰雪巨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列不列特”们。
　　一朵雪花突然凝结在朵的眉心前，朵陡然冷汗直流，雪花从她的身体内吸出了一团彩色的烟雾，带着俏皮又迷惑人心的笑声。
　　拉梅多的血线猛然窜到朵的眼前，将雪花包裹之后拖走，血线迅而疾地回到拉梅多的手里。当血线完全退去，取代雪花的是拉梅多手里的一支玫瑰，玫瑰渐渐凋谢，而后被拉梅多的手指碾成齑粉。
　　朵看不太懂他们的意思，但是似乎暗藏机锋。
　　“你们见到过妖精。”雪原之魂的声音如同他身后的冰雪宫殿一样寒冷又巍峨，高不可攀。
　　朵看着枯萎的玫瑰，突然意识到即使当时拉梅多用刺激痛觉的方法将她的意识唤醒，但是妖精的干涉一直存在，因此她一路上才如此敏感又多事，情绪难以稳定。
　　拉梅多说道：“是，还见过精灵之主。”
　　雪原之魂闭上眼睛，似乎在冥想，而后，他睁开眼睛，眼神如同利剑一样指向拉梅多，说道：“你携带着列不列特的力量，来到冰雪之巅、无尽之渊，走进我们雪精灵的宫殿，所为何事？”
　　拉梅多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精灵之主告诉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我问他世界之心在哪里，他告诉我他一无所知，我问：你们又怎能不知支持诺瑞斯高悬天空之上的是什么？”
　　朵看着拉梅多离雪原之魂越来越近，拉梅多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直到无法听到，朵想要上前，却发现她已经被一面透明的冰幕阻挡，无法向前，无法听见。
　　“神圣之源？你们想知道神圣之源？”拉梅多在雪原之魂面前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嘲讽道，“精灵之主听到我的话的时候和你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他说过的这句话是否也是你想说的呢？”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雪原之魂继续问道。
　　“因为精灵之主这样说：‘圣精灵已经做错过事，我们已经偏离过我们不渝的信仰，我们已经无力承担这种错误，神圣之源被雪精灵和火精灵守护着，相信我，他们也一样地对过去抱有歉意。’他居然还要为你们辩解，仿佛精灵一族是一个极端团结的美好种族一样。”
　　宫殿突然开始飘落下雪来，雪原之魂已经动怒了。
　　“你年龄尚幼，故去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过往种种你也一知半解，雪原不明白你讨要神圣之源的理由，神圣之源现在属于雪精灵。”
　　“曾经，世界的心脏在神乡永恒存在，为世界提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罗夫诺特一族作为守护族群，永远居住在神乡。罗夫诺特相信永恒的爱，他们的唯一意义就是与爱人延续生命，这是世界本原的样子，他们永远活在本原的理想中。后来，有一个罗夫诺特一族的女子爱上了人类，被人类欺骗的罗夫诺特女子的灵魂无法在旧约中永恒，旧约凋谢，灵魂被埋葬于无妄树，无妄树饮下灵魂，开花，结果，诞生了谎言与欺诈的妖精，由此，神乡开始渐渐出现裂痕，直到被七个强盗夺走世界之心，也就是神明的核心。在这个故事中，妖精是里应外合的叛徒，而精灵是不劳而获旁观者，雪精灵，则是其中最受益者……当然，这些东西看起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梅多拉家族，忠于欲望！”
　　拉梅多深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雪原之魂在这一个瞬间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许多的影子，这些影子中的每一个都是欲望的奴隶，它们寻求着解放。诅咒的力量席卷开来，黑暗如同乌云将这些影子瞬间覆盖，只剩下深暗猩红的瞳孔，映照着空洞无神的欲望。
　　“有人向我许下以自我为代价的愿望，将他欲望的一切出卖给我，而我将会为他实现我们的愿望，那就是——夺回罗夫诺特一族失去的一切！”
　　雪原之魂后退了一步，他对拉梅多说道：“雪原是纯粹的，暴雪将会覆盖所有痕迹，雪精灵与罗夫诺特一族并无干系，神圣之源如今属于雪原，雪原不会消逝，神圣之源也不可离去。”
　　拉梅多往前走了一步，俯视着雪原之魂，他突然笑了起来，身边盛开了成片的玫瑰，玫瑰花间张扬着细小的丝线，一条丝线攀上拉梅多的手臂，而后指向雪原之魂，拉梅多问：“你知道永生不死的真正含义吗？”
　　“你不该低估雪原，雪原可以让你流干血液，永远冰冻于高山之下。”
　　“看来你也不懂永生不死的意义，在时间的河流里，我是永远不会败的。”他转了个身，看向宫殿之外无尽的黑暗，他说道，“你永远杀不掉我，就永远毁灭不了我的欲望，我所承载的、记忆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有重新燃起的那一天，而你们，你的雪原将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永远无法安宁，你们会渐渐地，像妖精们一样，变得失去一切，被唯一的执念统治，成为一个随时会疯狂、会毁灭的‘纯粹’的族群。”
　　整个宫殿上飘扬的雪花变成了利刃，笔直地插入宫殿大地，将拉梅多脚下的玫瑰尽数碾碎，冰雪之刃刺破拉梅多的身体，鲜血流出，血族血液中的毒素开始在整个空间中弥散，就像是花粉，就像是孢子。
　　“黑暗和洁白都会让生命变得纯粹，凝视黑暗，会让生命平静，也会孤独。而凝视洁白会让生命通透，也会双目刺痛，因为光造就了白，而一旦失去光，洁白就变成了黑暗。”拉梅多再次看向雪原之魂，继续说，“当黑暗和洁白中惨入了生命的、鲜血的红，炽烈焦灼的红，二者就都不能再纯粹了，我相信，我敢挑衅整个雪原，以我之深红挑衅你们整个洁白的、黑暗的纯粹世界，但是你们的雪原不敢承载我，不敢在上面填上一点颜色，洁白会被染红，而黑暗则会褪色。”
　　冰雪在雪原之魂面前凝聚成了一把长剑，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斩断了拉梅多的脖子，他的头颅飞扬而起，鲜血溅射在地面上，血毒瞬间腐蚀了大片地面，拉梅多离开身体的头颅依旧挂着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拉梅多的心脏处涌出的血线将他掉落的头颅覆盖，而后昭示光明的魔法重塑了他的整个头颅，而血线也放开了那个掉落的头颅，原本该是头颅的地方停留着一朵玫瑰，像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我还没有攻击。”这是拉梅多修复后的头颅说的第一句话。
　　“神明不该允许你这种怪物的出现。”雪原之魂似乎已经无可奈何了。
　　“圣人亦可终结，而我永生不死，神明又将奈何！”拉梅多说道。
　　“雪原不可能交出神圣之源，血族是带来不详的禁忌，雪原绝不容许神圣之源落入血族之手。”雪原之魂依旧拒绝了。
　　拉梅多的血线不断攻向雪原之魂，却被冰障阻挡，并且不断被冰雪割裂，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拉梅多向前，拉梅多一步步靠近雪原之魂，而雪原之魂则一步不退。
　　与雪原之魂较量，拉梅多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但正如他所言，他永远不会输。
　　拉梅多靠近了雪原之魂，他低下头，对雪原之魂说道：“从妖精那里我就知道神圣之源并不在我所能看到的空间之内。”
　　瞬间雪原之魂变了脸色，在冰雪将拉梅多撕碎的前一刻，拉梅多指尖蔓延出来的血线已经刺破了雪原之魂的皮肤。
　　“同化。”
　　在一瞬间，他们两个都被彼此的记忆和情感侵占了，没有一丝保留，完全共享了所有的记忆。
　　雪原之魂狠狠后退，离拉梅多远远地，他必须斩去拉梅多带给他的记忆，列不列特、梅斯梅德、拉格尔、卢米斯……二三十种完全不同的记忆和情感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让他痛不欲生，数千年的时光中积淀的记忆都无法让他如此难以承受。
　　反观拉梅多，他显得格外自得，在已经背负如此多记忆的基础上又毫不在意地将雪原之魂的记忆也据为己有。
　　拉梅多说道：“正是纯粹的如此简单的记忆，才格外让人痛苦，与你背负的记忆相比，我杀掉的这几个人还是血族是否显得简单又纯粹呢？”他肆无忌惮地嘲笑着雪原之魂，似乎向他许下愿望的那个存在期望他这么做一样。
　　感受到了雪原之魂的痛苦，所有的雪精灵都跑了出来，他们从冰雪宫殿个各处出现，围绕着雪原之魂说着精灵语。
　　由于雪原之魂陷入混乱，原本阻挡着朵丝的冰障也消失了，朵慢慢靠近拉梅多，询问他是否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拉梅多没有回答，但从拉梅多愉悦的表情里，她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碧翠丝和阿芙多露也跑了出来，关切地询问雪原之魂，雪原之魂什么都没说，他摸了摸阿芙多露的头，说：“我的修行还差得远呢。”
　　阿芙多露天真地回答道：“我会继承雪原之魂的强大，使雪原更加纯粹！”
　　雪原之魂微微笑了笑，他抬头看向拉梅多，说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是雪原，也并不只是你们看到的样子，尽管你容纳了许多人，容纳了所有人一生都无法承担的知识和力量，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你已经全知全能，如同神明。”
　　拉梅多说道：“神明？会死去的那种吗？”
　　雪原之魂紧紧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无法看出他有什么痛苦了，雪原之魂继续说道：“精灵一族的衰亡已经无法避免，哪怕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即便是神之一族罗夫诺特也无法永存，血族追求的一切也终将会失败。”
　　“来自失败者对后来者的否定毫无意义，如果你能阻止我，在我前进的方向上，你可以随时出现，毁灭我，如果不能，血族永存！”
　　说完，拉梅多就走上了离去的路，朵看了一眼雪原之魂，而后跟了上去。
　　雪原之魂看着碧翠丝，对她说：“雪原已经知晓你的目的，雪原无法帮助你们，精灵之主也不会听从雪原的劝诫，况且，雪原也并不认同你们的选择。”
　　碧翠丝神色难掩失望，尽管阿芙多露还在劝说雪原之魂，但是雪原之魂已经坚定了决心。她叹了口气，对雪原之魂道谢行礼后，和凯瑞斯也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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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开始写，感觉还是累的，第二卷才写了不到三分之一，进度会一直都很慢吧。不过这段时间虽然没写，重新审视了一下这本书，感觉除了少数地方还可以，整体还是不行，希望这本书写完的时候，我是真的已经明悟写作的道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