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80、北方雪境

　　在凯瑞斯放弃掌舵之后，碧翠丝就失去了对这艘船行进速度的感知，她正看着争锋相对的拉梅多和朵有些不知所措，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行离开的时候，船居然靠岸了。
　　凯瑞斯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发现自己的布置已经全部白费了。
　　朵和拉梅多互相挖苦至相互词穷的时候，船正好靠岸，他们两个仿佛刚刚没有争吵一样，很自然地收拾好他们的行李下了船，上船的时候，船上堆了很多物资，可是下船之后，他们两个几乎什么都没带。
　　凯瑞斯和碧翠丝两个人本来就是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武器之外再无旁物，四个人就这么轻装简行地上路了。
　　碧翠丝下船之后，走了很远，在回头还勉强能看到湖畔的时候，她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被迷雾笼罩的死亡之地，轻声呢喃道：“愿太阳赐你永恒光明，愿皎月赠你永恒纯洁，愿圣精灵的信仰如你之自由，生死永恒。”
　　凯瑞斯伫立在碧翠丝身边，等她祈祷完，凯瑞斯督促她应该继续赶路了，前面那两个完全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
　　碧翠丝转过身来最后看向湖水，说道：“再见，精灵们的奇迹之湖，再见，我永恒的信仰。”
　　凯瑞斯听到了碧翠丝的话，他知道这一次，碧翠丝是真的做好准备抛弃她的信仰了，而这仅仅是因为她爱上了他。
　　凯瑞斯紧紧握住了碧翠丝的手，对她说：“碧翠丝，为了你，我也可以放弃我所有的力量，陪你道永恒的尽头！”
　　朵和拉梅多走在前面，朵握着一个小小的瓶子，瓶子里是一滴水，她对拉梅多说：“这‘一滴水’中的一滴水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
　　拉梅多心无旁骛地向前走着，他的速度很快，朵也只是勉强追赶。
　　朵继续说：“他们两个看起来更加坚定了，你身体里的白金隐者还是坚定地认为爱情没有意义吗？”
　　拉梅多终于说话了：“白金隐者从来不认为爱情没有意义，相反，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爱情更加珍贵了，为了爱梅婕斯，而非是‘月下的圣洁玫瑰’，为了完成他同梅婕斯白头偕老的誓言，他甚至想要制造让血族变回人类的药物。”
　　听到拉梅多的话，朵一怔，她喃喃自语道：“让血族变回人类？变回，变回去！”
　　“让血族变回人类的一瞬间，时间的力量加诸其身，就是身死的一刻，尽管如此，他还是如此希望变回人类，认为爱情没有意义的是我，因为对永生不死而言，爱情毫无意义。”
　　朵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着：“看来很有必要研究一下白金隐者的经历以及他的研究，他用那种方法制造血族，如果逆转过程的话有多少可行性呢？”
　　凯瑞斯带着碧翠丝追了上来，因为朵的思考，拉梅多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凯瑞斯刚追上来就听到拉梅多说道：“不过我依旧记得你说过的话，因为你被我吸引，因为你爱我。”
　　凯瑞斯和碧翠丝同时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朵，朵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挣脱，但是拉梅多的话依旧让她清醒不少，她带着一种半梦半醒的慵怠感对拉梅多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说过的话，我会一直‘爱你’直到你的生命尽头。”
　　拉梅多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却又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动人的誓言，他的表情混乱不堪，在凯瑞斯和碧翠丝的眼里甚至有些恐怖，但是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带着令人迷醉的笑容对朵说：“我很期待。”
　　朵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她也笑着看向拉梅多，仿佛在对着一座没有生机的雕像发出并祈祷：“我会终结你的乐趣，就像你做的那样。”
　　“我将一直期待着。”拉梅多回答。
　　凯瑞斯和碧翠丝总是惊讶于他们的对话，他们总是能把外人看起来像是打情骂俏的羞臊话变成水火难容的复仇宣言，让人无法探究他们之间的故事。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暴风雪的覆盖范围，天空中降落下锋利犹如刀刃的雪花，无时无刻不想将闯入者置于死地，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狂乱的风卷着雪花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一刻都带来死亡威胁。
　　拉梅多看起来没有那么想要帮助凯瑞斯和碧翠丝，在风雪中，凯瑞斯的雷霆总是会带来许多负面效果，比如引动更加暴烈的降雪；碧翠丝则是使用精灵魔法尽可能地消除他们附近的雪花，但是总会力有不逮。
　　拉梅多走在这里面就简单多了，他的天赋黑炎几乎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威胁而量身打造的，而且刚刚他几乎将湖水中的精灵怨魂吞噬殆尽，完全不会力量耗竭。燃遍全身的火焰能在雪花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将之毁灭，朵也被这样的火焰包裹着，当然这并非第一次被黑炎包裹，几十年前在血池里试图毁灭自己的年幼无知的她的身影突然在脑海里复苏。
　　朵走得相当轻松，因此她也有了相当多的力气去帮助凯瑞斯和碧翠丝，她的治愈之力包裹他们的时候，凯瑞斯都要忘记自己曾经被朵算计的事情了。
　　暴风雪的覆盖范围出乎意料的广，他们的旅途出乎意料的长，但是拉梅多似乎不知疲倦，朵也是一样，凯瑞斯已经记不清自己接受过多少次治疗了，幸好，他们迈出暴风雪之前的最后一次，不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穿越暴风雪，他们就进入了克拉什山脉，一望无尽的山脉连绵而去，横亘眼前，没入云海的山峰被冰雪覆盖，隐匿了云层中飞翔的白色巨鸟以及蛰伏深山的白色巨兽。
　　但是凯瑞斯和碧翠丝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眼中充满魔兽九死一生的山脉却成了拉梅多饱餐一场的巨大宴席。拉梅多释放密密麻麻的血线从魔兽身体中出来抖落无数细小的血珠时，整个克拉什山脉第一次下起了红色的细雨。
　　拉梅多也并不是总占上风，但是他不会死去的特性总能立于不败之地。
　　每杀死一头魔兽，朵就会兴奋地上去采集他们身上特殊的东西，碧翠丝问为什么，朵只是说是为了制作某种药剂而准备的材料，具体是什么药，需要什么材料，朵自己也不清楚。
　　不需要太长时间，拉梅多的血线能够触及的方圆三百米范围内，不再有一头野兽出现，他们走过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凯瑞斯想起了家族传记中记载的一个人，他曾经叫做凯特维斯·莱斯特，但是后来，他以列不列特为姓，以加百列为名，将自己的生命永恒地停留在了九岁，成为了几乎不死的怪物，人们将之冠名为——血族！
　　凯瑞斯完全可以确定了，拉梅多就是血族，一个比那些被流放的血族都更加恐怖的血族，他是真的不会死去。
　　碧翠丝兴冲冲地凑上去和朵谈话，完全不避讳拉梅多，凯瑞斯突然有些担心，如果他们被当做食物的话，他有多少胜算呢。赢是不可能的，他和碧翠丝都会死，但是拉梅多不会。他们要是想要逃走的话，现在置身克拉什山脉，跑也相当有难度，但是想要摆脱拉梅多还有九分把握，凯瑞斯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为什么血族会再次出现在诺瑞斯呢？为什么碧翠丝总喜欢和朵说话呢？和自己没得说了吗？
　　凯瑞斯的思路偏了，只要一想到碧翠丝相关的事情，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他们之间的甜蜜的事情。
　　凯瑞斯不知道的是，拉梅多完全没有把他们当做食物，也并没有这种打算，要说原因的话，可能是，大概是，因为——不合胃口。
　　而且，不够饿。
　　对于有些胃来说，不饿就意味着厌恶一切食物。
　　当雪原折射着几乎令人晕眩的光芒，带着同样布满白色的天空一起绵延向视线尽头时，天与地浑然一体，仿佛一张对折的白纸，他们就是小小的色彩在白纸上移动着，寻找自己的方向。
　　雪原以一种夸张得让人目瞪口呆的震撼感席卷而来，涌入脑海不肯离去的白色让整个大脑都空空如也，只需要闭上眼睛再睁开，世界就荡然无存，自我也荡然无存，只剩下震撼。被雪原包裹之后，想要回归母体、然后化作一片雪花与雪原一同洁白的感觉愈发强烈。
　　碧翠丝用精灵语呼唤着雪精灵，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雪原之上，时间好像也被白色包裹，然后荡然无存了。
　　精灵的颂唱在耳边响起，悠然而来，悠然而去，在永无止境的白色中被雪原听到，而后夺取，雪原上荡起了微风，似乎只是为了将颂歌送到更远处。
　　在精灵的声音中，雪原轰然崩塌，他们踏着彩色的光芒铺就的阶梯迈入了雪精灵的世界。
　　在如同彩虹一般美丽的阶梯上，朵看到了不断坍塌崩碎的白色，每一片都像她曾经打碎的镜子，映着她自己的脸，美好的，纯真的，狰狞的，丑恶的，还是癫狂的，错乱的……
　　她看到自己在白雪中穿着冰晶编织的衣服，就像一位女皇，又像一个朝圣者，不断地往前走，往前走，手里捧着不断流淌的鲜血，血一直流出，顺着衣裙落到地上，然后变成红色的雪花。
　　朵停下了脚步。
　　曾经她在镜子中毁灭了自己，然后在碎片中重生，现在她又一次看见这种碎片纷飞的场景，她揉了揉眼睛，白色世界的碎片依旧在不断掉落，无尽的黑暗在阶梯两旁延伸，她看见自己，内心无比坚定。
　　朵看向拉梅多，拉梅多光辉流溢的银色长发绑着暗红色发带，发带上的渡色宝石在黑暗中沉寂，在彩虹阶梯的光辉中又不断流转变化，他矫健的步伐映衬着优雅的姿态，格外引人注目，他是一个贵族，带着与生俱来的诱人天赋。
　　她有多么“爱”眼前这个血族呢？“爱”到想要和他同生共死，一同将鲜血流干，倒在无尽群山的尽头。
　　拉梅多回望朵，朵已经落后了许多了。
　　朵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之前在干什么呢？明明我已经疯了，争辩出谁更清醒又如何呢？”
　　拉梅多很快就明白了朵的意思，笑了笑说：“无论如何，你都太过脆弱。但是不得不说，我的确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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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放假了，有时间写写小说，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学习和小说都没搞好(?_?|||)。希望健康的同志不要生病，生过病的同志以后不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