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68、兄弟之间

　　特雷尔完全没有想到再次见到雷伊的时候会是这种场面。
　　雷伊越过了神明，他触犯了禁忌。
　　特雷尔翻遍了教廷所有的记载，询问了已经失势的新教皇，终于获得了沟通圣者的方式。他搭建了一座祭坛，用魔法石作为弥补，注入了浩瀚如海的魔力，特雷尔跪在祭坛中心，运用古老的神族语言，以自己的灵魂为祭品，向天空发出了绝望的求助。
　　来自永生妖魔的威胁已经刻不容缓，希罗的人类无法招架，他们已经习惯了依赖别人。
　　生命力如同潮汐一般涌向天边，灵魂力量四散飘逸，他游离在死境之中，举目都是黑暗，有一层厚厚的障壁，阻碍着他向上的攀爬。
　　天空之上，是神明的故乡，是圣者谛听神音的地方，它就在那里，却无法触及。
　　“古老的神明，光辉的圣者们，求求你们听到我的祈求，永生妖魔携血族重来，希罗水深火热，请您降下恩赐！”
　　在漂浮的过程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那是一片乳白色，他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懂得这种语言。
　　后来，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片水蓝色的世界，有一个美丽的女性凝视着他。
　　特雷尔向他们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祈祷，他很快就会死去，在灵魂以及他的生命力随着魔力一起燃尽的时候。
　　特雷尔在黑暗中飘荡着，一直飘荡着，仿佛飘荡过了几个实际的时候，他悠悠醒转。
　　特雷尔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身边坐着雷伊，雷伊有些不一样了，他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神秘幽深了一些，他的脸，他的身体似乎更加完美了，他的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他的野心，如同一簇幽蓝之火燃烧在黑暗深渊。
　　黑暗深邃的魔力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将特雷尔包裹在内，这些魔法似乎在从虚空中抓取着什么，伴随着这些魔力在他身边旋转的是特雷尔的灵魂碎片。
　　“雷伊……”特雷尔刚开口就发现他发现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他的灵魂四碎分裂，只是被雷伊的魔法强行汇聚，说白了，他现在意识和肉|体根本没有汇聚，他还是“死人”一个。特雷尔在意的却是雷伊的魔法，能够从地狱带回灵魂的只有邪恶的魔鬼的魔法，被称为黑暗的魔力。
　　特雷尔没有想到雷伊居然使用了魔鬼的魔法，为了力量，他居然不惜与魔鬼交易吗？特雷尔很想问问雷伊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特雷尔，你居然用献出灵魂的方式获取力量，而目的仅仅是想要沟通那个所谓的‘圣城’？我对你太失望了。”
　　房间里的一角闪耀起魔法的光芒，一个女子从中走出，她有金色的长发和蓝色的眼睛，很像祖父口中不断追忆的光明圣女爱丽丝。
　　她走了过来，释放了魔力，治愈之力覆盖特雷尔全身，治好了他身上的上，很快他的灵魂也被重塑并被引导回到了他的身体，特雷尔能感觉到，她的魔法还弥补了特雷尔体内的生命力，使得他的身体迅速恢复活力，不仅如此，她的魔法还在恢复他体内的魔力。
　　随着那个女人的魔法不断释放，雷伊缓缓收起了他的魔法。
　　雷伊感受着由内而外抚摸着他的魔力，不由得感叹这是多么神奇的魔力啊，居然具有颠覆一切的能力。
　　特雷尔勉强坐了起来，看向女人，说道：“你是爱丽丝？”
　　女人笑了笑，说：“爱丽丝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希罗的人都明白，我叫朵，如果你希望我有个姓氏的话，你可以叫我朵·梅多拉。”
　　“梅多拉？”特雷尔的记忆渐渐复苏，他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也想起了对雷伊的质疑，他瞪向雷伊，问道，“梅多拉是血族的姓氏，你和血族为伍了？”
　　雷伊摆了摆手，他说道：“不是为伍，你可以将我视作梅多拉家族的一员，就像朵一样。”
　　“你居然背叛了米尔斯家族，背叛了祖父！”特雷尔站了起来，刚刚修复的身体依旧不够完美，太过激烈的动作让他一阵眩晕。
　　雷伊站了起来，他没有反驳特雷尔的质疑，只是相当平静地对特雷尔说：“我是代表梅多拉家族向你，向希罗提出和平协定。”
　　特雷尔不可置信地看着雷伊，说：“和平协定？怎么可能？血族怎么可能想要和我们和平相处！他们一直试图侵略我们！六十年前那场战争希罗损失多么惨重，你不可能不明白！雷伊，你是不是被欺骗了、被诱惑了！”
　　听到特雷尔的话，朵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诱惑，诱惑……”
　　“所以希罗才需要和平！”雷伊拔高了声音，他对特雷尔说，“你根本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神明，所谓圣者，只是抛弃了我们独自享受高高在上的滋味的一群卑鄙小人！你可知道，血族本就是从圣城而来，第一个血族是被圣城放逐到希罗和涅瓦的。”雷伊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对特雷尔说，“血族掌握着我们无法企及的知识和力量，而我可以把这些知识全部共享给整个希罗。”说完，雷伊手中凝聚了一团黑色的火焰，他继续道，“就像是这黑暗魔法一样，他被圣城套上了丑恶的壳子，变成了消失的力量，但是现在我有办法让它回来。”
　　特雷尔还是对着雷伊不断摇头。
　　雷伊没有继续劝说特雷尔同意，反而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不会同意，特雷尔，我会不遗余力完成我要做的事情，而你无法阻止。如果你执意与我为敌，那么就请你做好万全准备，迎接我的攻势。”
　　雷伊说完后，转身踏进了魔法阵，朵再度朝特雷尔笑了笑，随之离去，雷伊和朵消失后，魔法阵也被完全抹除。
　　特雷尔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里出现了祖父维克讲述过的光明圣女爱丽丝的幻影，出现了雷伊曾经与特雷尔一起畅想的强大的雷伊，梦里的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老爷。
　　特雷尔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毯上，脑袋昏沉，身体虚浮，特雷尔挣扎着站起来，他看着曾经躺过的床，被子上的褶皱和梦里的一模一样，他意识到刚刚的一切不是梦。
　　蒙特急匆匆跑进来，喊道：“不好了，血族派了使者来，他们说要招降！”他看到特雷尔有些神思恍惚地看着他，蒙特四处看了看，问道，“雷伊老爷呢？雷伊老爷把您带回来的时候，您浑身是血，吓死人了，幸好您现在看起来没事了。”
　　特雷尔摇了摇头，对蒙特说：“帮我备马，我要马上赶到会议！通知米尔斯家族领地所有贵族军队，让他们立刻赶到中央议会，就现在！”
　　蒙特有些反应不及，他愣了一瞬间，特雷尔投来严厉的目光，蒙特立马跑下楼去照办。
　　特雷尔立刻赶往了中央议会。
　　古尔·洛伦斯、科特·莫诺特、加斯·林顿格伦三人已经等候多时，坐在他们对面的是雷伊，特雷尔已经猜到会是他。
　　雷伊坐在他们对面，手里捏着一张纸，他粗略地看完手里的文书，然后轻轻撇开文书，转而将视线投向他们四个，雷伊眨了眨眼，他的灰蓝色的眼睛如同他的魔法一样幽邃深沉，他说：“很抱歉，我知道家父是一位伟大的人，但是他带领的米尔斯家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所以修正父亲犯下的错误，是我作为儿子的责任，我代表梅多拉家族向希罗献上和平，我相信你们中间有赞同我的人。”
　　加斯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古尔，而后看向雷伊，说道：“我已经看过了梅多拉家族提出的协定，我觉得很合适。”
　　对于加斯突如其来的反水，古尔顿时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向加斯，特雷尔觉得是情理之中，科特依旧显得散漫无比，他向来随遇而安。
　　加斯站了起来，走到雷伊一侧，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加斯对特雷尔他们说：“对于魔法师而言，追求更加高深的魔法是第一要务，要是你们觉得我们还是深受血族统治的影响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选择同意，因为我知道，目前而言，我们还是比你们更了解血族。”
　　特雷尔对加斯说：“加斯，我们没有这么想，我们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我们都是希罗的孩子，没有你们，只有我们。”
　　古尔将手里的和平协定丢在地上，朝特雷尔怒道：“不要假惺惺将什么好话了，他已经背叛我们了！这个软骨头！”
　　雷伊抬头看向特雷尔，说：“希罗的孩子？不，人类是大地的孩子，人类要夺回的土地不只是希罗，还有涅瓦，以及诺瑞斯！但是这种夺回不是独享，而是与所有种族一起，和平且自由地生活在我们的土地上。”
　　“收起你的诡辩！血族是只知道吸血鬼的牲畜！我绝对不与牲畜为伍！”古尔拍案而起，转身就走。
　　暗黑色的火焰笼罩了古尔，雷伊的声音从古尔身后传来：“如果你想死的话。”
　　古尔僵着身子转身盯着雷伊，他的目光愤怒而怨毒，雷伊对古尔的态度视而不见，继续说：“既然你们代表的是整个希罗，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统一地做出对希罗、对人类有切实好处的决定，当然最好不要让我逼迫你们，或者……”
　　特雷尔瞥了一眼窗外，蒙特向他招了招手，特雷尔对雷伊说：“雷伊，整个会议已经被米尔斯家族的军队包围，我希望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最好先放了古尔。”
　　雷伊相当无奈地看向特雷尔，对他说：“你应该听完我说话，我本想告诫你们和我同来的有一个血族，诺克·梅多拉。”
　　特雷尔看了一眼蒙特刚刚出现的位置，他看到一个男性血族将蒙特击倒，感受到他的视线，那个血族朝他笑了笑。
　　血族的眼睛猩红，耳朵狭长，其他看不出一丝与人类的不同，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血族看起来每个地方都比例协调，恰到好处，如同工匠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看起来美丽无比。
　　特雷尔还在震惊于血族的出现，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血族，就在他的思绪转变的短短几个瞬间，诺克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如你所愿，血族已经在海面上严阵以待。”诺克的语气被脸上的笑容牵扯着，也染上了些许笑意，但是他越是这样，越让人恐惧。
　　诺克活动了一下嘴角，终于将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收了起来，他随意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而后说：“雷伊，让这种无聊的会议尽快结束。”
　　雷伊摇了摇头，对诺克说：“你也看到了，他们反而更期待我们的战争。”
　　诺克又笑了起来，说：“战争？靠那些‘圣者’？他们只看到了一棵树，就觉得面前不是森林了吗？”
　　古尔愤恨的目光在雷伊和诺克之间来回流转，雷伊的魔法火焰在古尔脖子处收紧，将他的皮肤灼烧出一圈焦黑，他立马痛苦地大叫起来，雷伊看着古尔，手撑着左脸，笑着说：“或许，我们该发兵了。”
　　“雷伊！住手！”特雷尔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停在雷伊的脸上，他说道，“你不能这么对待你生长的地方！”
　　加斯皱了皱眉，他站了起来，看向科特，科特也看向他，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感谢你鲁莽的决定，你们或许很快就会看到诺瑞斯是怎么对待这个我生长的地方！”雷伊对他说，“如果你们希望希罗免遭战火荼毒的话，就尽快签署和平协定，当然我觉得接下来的战争，根本不能成为战争。”
　　雷伊站了起来，看到雷伊的动作，诺克站了起来，他们一起肩并肩消失在中央会议。
　　雷伊的魔法在雷伊离去之后也消散了，古尔瘫倒在地，他摸着脖子上的伤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加斯缓缓挪步，边走边说：“或许我应该跟着他们一起走？”
　　特雷尔松了口气，他想起了外面的蒙特和军队，立马跑了出去。
　　特雷尔看到蒙特只是昏倒了，特雷尔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长矛如同流光，划破长空，钉在了特雷尔身边的地上，长矛完全由雷伊的魔力构成。
　　最近的墙壁晃了晃，从长矛中心延展开来的细小裂纹爬上了墙壁。长矛幻化成雷伊的声音，而后消失，只剩下地面的凹坑。
　　特雷尔、加斯、科特和古尔都听到了雷伊的话：
　　“战胜我，将是你们争取尊严的最后机会！”
　　空中盘旋着一只黑色的魔法鸟，它扑闪着翅膀变成了三个字——法拉德，而后化作羽毛落下。
　　特雷尔伸出手，黑色的羽毛穿过了他的手，掉在地上，就像融入大地一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