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恶》一府

48、献出心脏

　　梅多拉轻轻一跃，抓住了三楼窗户延伸出来的边缘，就势翻上窗台，他打开窗户，跳进房间。
　　梅多拉站定后，发现爱丽丝正站在他对面，在衣柜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你去干什么了，拉梅多？”她问。
　　仍旧使用着梅多拉那一副面容的拉梅多笑了，他说：“原来你只是为了验证我的身份，我可是一直等待着你的谋杀。”
　　“你去干什么了？”爱丽丝从暗处走了出来，还是问了同样的问题。
　　拉梅多向前迈了一步抓住了爱丽丝的手，低头靠近爱丽丝的脸，他现在绿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深深的引诱的光芒，他说：“你一直等着我回来，是在等荣耀公爵的宠爱吗？”
　　他的声音虽然也做了修饰，但是现在他的语调依旧富有他的个人特色，充满了诱惑力。
　　爱丽丝恼怒又羞愧，想要甩开拉梅多的手。
　　拉梅多用力一拉，带着爱丽丝一起跌倒，拉梅多落入柔滑的天鹅绒被子里，爱丽丝则是跌入了拉梅多的怀抱，拉梅多笑着说：“明天你就会知道我干了什么，我认为，为了应付明天的事，你应该有充足的睡眠。”
　　拉梅多的的声音在爱丽丝头顶响起，听起来那么诱人，爱丽丝仰着头看向拉梅多，窗外透进来的些许月色照在他伪装好的脸上，让爱丽丝有一瞬间遗忘了他是血族，一个空洞又残忍的血族。
　　拉梅多的手臂环住了爱丽丝的腰，带着她躺好，而后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在这一瞬间，爱丽丝觉得自己疯了，她的大脑叫嚣着他是拉梅多，是血族，是永生妖魔！可是她却不想挣脱拉梅多双唇的束缚，一如她之前的主动拥吻。
　　等到爱丽丝的心坚定下来的时候，拉梅多早已经给予她自由呼吸的权利，爱丽丝枕在拉梅多的臂弯里，想起了柯瑞文的话：
　　“他是一个将恶毫无保留地彰显在外的利己主义者，以优雅为乐趣，是一个表里不一的阴谋家。”
　　是的，柯瑞文的话全部都是正确的，正因为他对自己的恶毫无保留，所以才无所顾忌地为非作歹，面对被戳穿的情况也这么肆意张扬。
　　拉梅多说过对于血族而言，保持身体的温度轻而易举，这会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人类，虽然微不足道但依旧会消耗他的体力。
　　爱丽丝感受着从拉梅多身体传来的人类一般的温暖，这是优雅的一种吗？拉梅多现在也一定乐在其中吧，在扮演梅多拉的时候，就一直乐在其中吧。
　　她想要算计拉梅多原本就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玩笑而已。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意识模糊而后进入睡眠的，似乎是一个很久以前就见到过的场景，盛开的花朵带着刺，铺在地上，缠在拉梅多的面容上，鲜血淋漓而下，将圣洁染上鲜红，大火不断蔓延，而她握住了拉梅多伸出的手，脚下是漂浮在血水中的带刺的玫瑰，刺伤了她的脚。
　　女仆的突然闯入打断了她的梦境，窗户透进些阳光来，伴随着女仆焦急的声音：
　　“尊贵的爱丽丝，教皇阁下急召您觐见。”
　　爱丽丝听到了她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回自己房间的。
　　门外拉梅多，不，在众人眼里他是梅多拉，穿着骑士服，恭敬地站在门边。
　　爱丽丝在女仆的服侍下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下去会见教皇的信使。
　　“教廷出事了。”信使只有这么一句话。
　　当爱丽丝惊讶地看着原本放着光之天使的空旷的神龛，还有被长剑钉在石柱上的伊瑞尔的尸体，而后瞪向因为只是骑士而站在后方的站得笔挺的梅多拉时，她终于明白了路上他所说的话的意义。
　　“你觉得你有赌博的勇气吗？”梅多拉问。
　　“赌什么？”
　　“赌你们的圣者能一击杀掉我，他们多留我活一秒，我就能多杀一个人，若是只能逼我离去，教廷即是炼狱。”在他若无其事的语气中，杀人仿佛只是一项简单且无聊的事。
　　“你什么意思？”
　　“你做好揭露我身份的决心了吗？”梅多拉用格外平静的语气问她。
　　爱丽丝现在明白了，她没有，她不敢赌，她无法揭露圣光骑士梅多拉即是永生妖魔拉梅多这一事实，看着为了伊瑞尔哭泣的蜜薇儿，她害怕拉梅多将蜜薇儿也杀害。
　　她同时也不想赌，在这个被人心玷污被阴谋埋没的世界里，总会有牺牲，她早就预料到了，即使伊瑞尔曾经是她的朋友、她的战友也一样，她不用赌，只需要等待，等待属于自己的时机的到来。
　　她曾经发誓，她要亲自毁掉拉梅多！
　　只不过现在又算上了伊瑞尔的份而已。
　　她没有戳穿拉梅多的必要，而且她明白，即使戳穿了拉梅多，也于事无补，他或许早就做好了陷阱，只等着爱丽丝落入其中。
　　“这是什么人干的？”
　　“居然盗窃了光之天使！”
　　“还杀害了伊瑞尔！”
　　教皇让众人安静下来，他抚摸着以伊瑞尔为中心向外延伸的裂纹，教皇拔出剑，移开了伊瑞尔的尸体，巨大的石柱由缓而急地崩裂开来，发出巨大声响。
　　“如此巨大的力量，仅靠魔法加成很难做到。”教皇扫视了一圈，继续说：“这里没有留下任何魔素波动，甚至可能不是魔法加成，而是单凭力量。这里有谁可以做到？”
　　“恕我直言，这些战士中体术达到王者阶圆满或许都可以做到。”哈切斯特公爵说。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战士们，出列吧，这并非是对你们虔诚的怀疑，反而是为了彰显你们对神明的忠诚！”教皇喊道，威严而凝重。
　　一共十五个战士出列，其中并没有梅多拉，众所周知圣光骑士的恐怖在于用光明魔法给予伤害，他的力量仅仅是一般人水平。
　　“就不可能——”爱丽丝突然有做一个恶作剧的冲动，她想试试拉梅多的反应，或许她有机会在这里杀掉拉梅多。
　　教皇将沉重的目光移向她，众人也去看向她。
　　“光明圣女爱丽丝，你要说什么？”教皇问。
　　爱丽丝看了一眼梅多拉，嗫喏着，突然说不出来，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光明圣女想问就不可能是吸血鬼吗？”梅多拉高声问，“说实话，这也是我的疑问，这么巨大的破损，但是尸体外表却没有太大损坏，又没有魔素残留，怎么看都像是吸血鬼吧！”
　　他同样将目光还给爱丽丝，轻松又愉悦。
　　教皇没有说话，反而是哈切斯特公爵说道：“这里是希罗之心，我知道你是在边境立下赫赫战功的人，也是光明圣女的圣光骑士，但是你在边境的常识不应该带进这里，这是中央教廷，怎么可能被吸血鬼冒犯！”
　　“是，公爵大人！”梅多拉行了骑士礼节以表歉意。
　　爱丽丝却在他的行动中看出许多嘲讽来。
　　他有恃无恐，毫不在意。
　　或许，她即使有说出口的勇气，这里的众人也没有接受的勇气，即使他们确定了这个人就是拉梅多，或许也会假装不知道，就像假装不知道教廷旁边就是黑市一样。
　　因为神圣的谎言不能被戳穿。
　　在教廷忙了一天，却没有任何收获，爱丽丝只是机械地走，机械地看，机械地听着，教皇一一审查了这些战士们，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教皇也多次叮嘱爱丽丝，圣者们也告诉她，即使无法找回光之天使，她依旧可以去往圣城。
　　教皇大发雷霆，派了许多人手去寻找光之天使，爱丽丝明白，光之天使已经绝对不可能找回来了。回想之前她面对光之天使身不由己的情况，她突然觉得心头的阴霾少了几分，或许拉梅多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终于到了晚上，爱丽丝和梅多拉回了他们的府邸。
　　夜晚，在女仆们都休息之后，爱丽丝再次来到了梅多拉的房间。
　　梅多拉似乎也在等着她。
　　“你做了一件自以为很好玩的事，是吗？”爱丽丝问他。
　　“你居然只是问这么无关紧要的事吗？我以为你来夺走我的心脏。”拉梅多微笑着说，“不过你们既然人类称我为永生妖魔，你就应该知道，我永生不死。”
　　“曾经，我觉得你是善意的，当你扮演梅多拉的时候，我恍惚以为你有什么人性存在，现在看来，我依旧不够成熟。”爱丽丝眼中流露出悲伤来，她对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已经可以收放自如。
　　“曾经有一个人做了和你今天做的完全相反的决定。我记得，他似乎叫维克托，我本来只是想带走那把剑而已。他却自以为什么神明或者圣者会拯救他们，他惊动了整个教会的人，我本来没想做些什么，但是他却让我兴致大发。我问他，给你足够的时间，你能撑到我杀掉多少人呢？我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才知道怎么使用那把无趣的剑。”他摇了摇头，似乎在为维克托·米尔斯无奈。
　　“维克托·米尔斯。”爱丽丝自语，“你是想夸赞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是想告诉我应该乖乖地双手奉上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夺过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必胜把握，决不能赌博。”
　　“我该感谢你的教诲吗？”爱丽丝盯着他，质问他，“你在全方位地摧毁我，抹掉我的善意，摧毁我的信仰，让我坠入罪恶的深渊，如今你已离成功不远，我却将要完全坏掉。我该感谢你吗？”
　　拉梅多凑近她，他在爱丽丝耳边低声说：“我曾经为了你，赌上我的心脏，如果你需要我的歉意的话，我愿意将它献给你。”
　　爱丽丝一抬头，就看到拉梅多的手插入自己的胸膛，将心脏扯出来：“血族的心脏还是能够离开身体一段时间的。”
　　他将心脏送到爱丽丝面前，说：“它是你的了。”
　　爱丽丝看到拉梅多的心脏上面满是狰狞的伤痕，仔细看去，却发现这些如同刻印一样的伤痕组成着不同的图案，数下来，大概有十二个。
　　“这就是铭刻在心脏上的，血族的天赋。”拉梅多向爱丽丝解释道。
　　“天赋，你有十二个天赋！”
　　“血族只能有一个天赋，上位贵族予以初拥之时原始之血化成伤痕永铭心脏之上，即是赋予下位血族的能力，也是对他们的束缚。没有谁能够同时接受两滴甚至更多原始之血。但是我们不一样，存放于母胎的原始之血凝聚来的肉‖体铭刻天赋之时会同时吸收来自母体的力量，形成血族无法拥有的魔法天赋。”他的手指戳向心脏的某一个天赋，刺目的金色光芒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
　　“光明魔法。”爱丽丝说，“来自杜薇儿前辈的力量。”
　　“是的。”
　　“那你也应该只有两个天赋才对。”爱丽丝说。
　　“这个，来自我的父亲，前任梅多拉公爵，这个来自前任梅多拉亲王，这个是西米特侯爵，克拉格侯爵、开契克伯爵……洛克路德伯爵，他们都是梅多拉家族的人。这是母亲的诅咒，梅多拉家族终将被我吞噬殆尽。”他的语气很轻松，细数这些名字，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结合人类对于拉梅多的传说和拉梅多个人自述，爱丽丝突然明白了拉梅多的命运：被创造出来的杀戮机器，被父亲期望着杀戮人类，被母亲期望着毁灭梅多拉家族，他走过的地方，只允许白骨留存。他撕碎了自己的母亲，吞噬掉整个梅多拉家族，如今正在吞噬自己，也吞噬着她。
　　爱丽丝从小被雅各布养大，失去了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情感，只为了与光之天使匹配的那一刻，她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工具。
　　爱丽丝突然有些心疼拉梅多，仿佛心疼他就是在心疼自己一样，他们似乎有着相似的命运。
　　尽管明知道这是错误的，她有多么想要怜爱眼前的血族，他的罪孽就有多么深重，这种堆叠在尸山血海上的无聊过去却总是能牵动爱丽丝的心，她知道她不正常。
　　“这是我献与你的礼物，为什么不拿走？”拉梅多问她。
　　爱丽丝知道毁掉心脏，就能杀掉拉梅多，但是这也许是拉梅多的另一种把戏，他并没有说自己可以杀掉他。
　　袖里的匕首滑到手心，爱丽丝依旧选择了尝试。
　　在匕首与心脏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天赋刻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无数条细小的鲜红色血丝死死地缠住爱丽丝的匕首，将匕首前段切成粉末。
　　拉梅多笑了，他用愉悦地口吻说：“礼物，是不能轻易损毁的。我本就该告诉你，心脏上面的天赋即使在我无意识的状态下也可以发动，只要它感受到敌意。”
　　拉梅多将心脏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里，抓住了爱丽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会好好保管我的心脏的，对吗？”
　　爱丽丝手里的匕首落到地上，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拉梅多在她耳边低语道：“光明圣女应该永远仁慈，除非你愿意舍弃这个名号。要我教你怎么舍弃吗？”
　　充满诱惑的带着优雅声线仿佛想要将爱丽丝拉入地狱，爱丽丝看到拉梅多恢复了他的面庞，红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过分白皙的皮肤，永远翘着优雅弧度的嘴唇，如同传说中的精灵一样狭长的耳朵，以及在月光下流淌的银色长发。
　　曾经也是这样的脸，这样的长发，俘获了爱丽丝的心，时至今日，爱丽丝的心依旧会为之雀跃。
　　拉梅多将爱丽丝整个人都纳入了他身体遮挡出来的阴影中，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爱丽丝环住了拉梅多的腰，死死地箍住，像是要将之勒断，她的眼泪不断滑落，打湿了金色的长发。
　　她也许要重复杜薇儿的悲剧，或许比杜薇儿还痛苦。
　　拉梅多尖锐的牙齿穿破了她颈项的皮肤，血族的爱，是对鲜血的掠夺，而眼前这个血族没有爱，只有无穷尽的欲望。
　　爱丽丝再次坠入了这种不断失去的眩晕感中，带着些许罪恶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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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不太想发这一章，感觉男主角的性格和语言有些不协调，但是改了十多遍还是没有达到我最希望的协调，但是实际上男主角就是一个很矛盾的性格设定……我觉得我还是得继续努力学习！
然后就是，有人相信男主角说的话吗？男主角特质之一，从来不说完全的假话，但是绝对没有一句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