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7、锦姨娘

　　妇人本来慵懒坐着的身形在看到我时些许地僵硬，眼睛里掠过一丝惧怕，心底不禁觉得好笑。看来，传闻中的端木苑确实是恐怖的，明明已经是死了的人，却突然又活过来，任谁都会把那个人当妖物来看。我当然知道府里的这些流言，当初小翠会对我保持距离，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这些传闻，这是后来在我逼问下小翠告诉我的，可是，我却是不知道，连这个被将军宠得无法无天的锦夫人也会怕我……

　　“这丫头看不好那只小畜生，竟让它糟蹋了我上好的锦缎！苑儿，这事你可得好好管管。”

　　锦夫人指了指站在她身后婢女手里的白猫，脸上尽是不满。明明这猫前不久还是她的宠物，如今却变成了畜生，女人报复起来果然不可小觑。

　　“姨娘教训得是，不过，打也打过了骂也骂了，姨娘也该消气了，看在苑儿的面子上，就饶了小翠这丫头吧。”

　　我低着头，谦恭地说道，一旁的小翠泪水掉得更多了，她紧咬着唇，委屈的意思不言而喻。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个锦夫人是故意找茬，今天小翠挨的打自然是被她借机发作的。

　　“饶了这丫头？”

　　锦夫人摩挲着艳丽的指甲，美丽的唇角泛起轻轻的笑意。

　　“苑儿，我那锦缎是将军特地从江南带来的，不是什么便宜货，就这么轻饶她，你姨娘我今晚可是会睡不好的。”

　　“是吗？呵呵……那可不好办了。”我抬起头，轻声笑着。

　　“不过，姨娘难道忘了，这小畜生现在的主人是苑儿我呢！姨娘要教训也该是先教训我啊，苑儿是不介意被姨娘‘教训’一下，您可想好怎么罚苑儿？”

　　绕过小翠，走向那个仍旧拿着竹藤的丫头，取过她手中的竹藤，笑得一脸妖异。

　　“这个可好？姨娘若是嫌小翠教训得不够，可以用这个教训一下我这个正主，说不定，今晚姨娘便能睡个好觉了。”

　　抚摸着那竹藤，上面隐隐有血迹，看到那血迹时，我寒起了一张脸。

　　“不过，怎么说我也是府里的四小姐，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不知道，爹会作何想法呢？姨娘。”

　　听到这话，锦夫人变了变脸色，起身。

　　“既然苑儿要护着这丫头，那我也没话说。”

　　一众婢女拥上锦夫人，似乎是准备要走了。

　　“等等。”

　　锦夫人转过脸来，有些狐疑。

　　“苑儿今天为父亲选了礼物，不知爹会不会喜欢，今儿恰好姨娘在这，您一向深知爹的心意，帮着苑儿看看如何？”

　　我笑眯眯地说着，也不等她拒绝，叫来已经起来站在一旁的小翠，对她耳语了几声，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坚定的神色，才走向在门口看了半天戏的楼少君。她轻轻说了几句，楼少君点头，挥了一下手，在他后面的那个随从走上前，双手奉上，那是我今天刚免费得来的剑。

　　接过小翠递来的剑，轻轻抚过有些锈迹的剑鞘，当抚到剑柄时，一下抽出那柄剑，刹那间，剑气横生，冰冷的剑锋在阳光下闪着寒气。心底也不禁诧异，我还以为不过是破铜烂铁的东西居然真是不得了的宝贝！

　　锦夫人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又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站在原地。

　　“姨娘，借你的丫头用一下。”

　　没看锦夫人的脸，擅自将那个方才打小翠的丫头拉了出来，把手里的竹藤交给她，让她拿着两端举起。这个之前打人时还面露狠戾之色的丫头本来还是很不解，但见到我手持剑对着她比划时，忽然恍然大悟，惊惧之情快速地展露在她的脸上，甚至连手都开始颤抖了。心中暗暗冷哼，看她刚才打人的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平时作威作福惯的人，等轮到自己时才晓得害怕，是不是太迟了呢？

　　“苑……苑儿，你要做什么？”

　　锦夫人慌张地失了分寸，不顾形象地叫道。保持着高举剑的姿势，我转过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您看下去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我的剑已然朝那竹藤挥下，一剑而过，剑风习习，留下的是一声尖叫和因害怕而陡然瘫软在地的人，还有断成两截的竹藤。微笑着收起剑，走过去扶起那个丫头，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不长也不短的细血痕，而一边的袖子恰到好处地破损却未伤到皮肉。

　　“看我，真是不好意思，力道没控制好。”

　　手轻轻拂过她脸上的伤痕，脸上是假假的愧疚，那丫头吓呆了，乖乖地任由我扶她起来。静静为她理着衣服，靠近她时，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她立马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回头对同样吓得不轻的锦夫人问道。

　　“姨娘，您看这剑，爹可会喜欢？”

　　我的嫣然一笑对上她苍白的脸，此刻看来真是不小的对比，那一剑怕是把她吓得够呛。来不及说什么话，她只茫然地点点头，便带着一堆随行人员匆匆离去，甚至没有与擦肩而过的楼少君说上一句。

　　“小姐。”

　　顶着一张肿得老高的脸，小翠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让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拍她的肩膀，和颜悦色道。

　　“去用冷水敷敷，待会儿到我房间，我给你敷药。”

　　“嗯。”

　　拼命点头，在她低下头离开的一刻，我分明看到她泛红的眼睛又盈满了泪水，叹了口气，心底隐隐愧疚。今天小翠会受这种委屈有一半原因还是出在了我的身上，要是我早点回来，她大概就不用受这种无妄之灾了。

　　“为了她结下锦夫人的梁子，可值得？”

　　一道声音穿插而来，转身，楼少君带着小鬼站在面前，他看我的淡漠神情里参杂了少许的异色，不同于以往。瘪了瘪嘴，随后一笑。

　　“我与锦夫人的梁子早已结下，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再说小翠是为了我才受罪，锦夫人想对付的是我。”

　　“如果你这次让她撒了气，便不会有梁子。”

　　一愣，今天的楼少君少有的热心啊！他是在提醒我么？淡笑。

　　“呵呵……楼少爷，我不是聪明人，想不到那么多，谢谢你的提点，可惜，我与锦夫人的梁子注定要结下。”

　　楼少君不语，定定看了我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与我认识的端木苑不同，如果是她，今天不会出来说一句话，她的胆子没那么大。”

　　警觉性骤然提高，故作傻笑，小心翼翼应付道。

　　“楼少爷玩笑了，大概是我大病一场，忘了不少事，胆子也变大了点。”

　　对于我的回答楼少君没有任何表示，只朝我手中的剑淡瞥了一眼，临走前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我胆颤心惊。

　　“你的剑法很精准。”

　　愣愣站在院内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楼少君已带着小鬼离开，我望着眼前陡然空落的院子，心底开始思量着一件事。我是不是该开始讨好楼少君了……

　　锦姨娘事件后，小翠似乎对我彻底打开了心扉，顶着那张还未完全消肿的脸，从早到晚小姐长小姐短的。她对我那天表现出的剑法好奇万分，不停追问我为何剑法那么准，可以那么恰好地只伤了那个丫鬟一点点，还有那天我到底对那个丫鬟说了什么。

　　对此问话，我以沉默、傻笑、转移话题小心避过。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大学里体育选修的是太极剑，当初因为过剩的好奇心，从老师那里借了把真剑，天天在那里练，从劈纸到劈苹果，其中的“艰辛”不可想象，就昨天那点小力道我还是能掌控的。至于那天，我只不过对那个丫头说了一句：善恶有头。

　　不过这事也有了不小的后遗症，可能是因为那天我太过“威武”的表现。九夫人，也就是小鬼的老妈突然请了个先生来，让小鬼好好学习，不准踏出书房一步，所以这几天小鬼都没来，然后……院子好冷清哦……

　　耷拉着脑袋，今天老早就醒过来了，之前的日子因为小鬼的闹腾，生物钟很自然地调整，结果一到那个时间脑子立刻清醒，比以前用闹钟还灵。

　　“不行！小翠，我要出去走走。”

　　刷得站起来，大跨步往外走，小翠急着要跟上来，被我阻止了。

　　“小翠，你别跟着我了，好好照顾喵喵。”

　　走了好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提醒小翠。

　　“你别忘了敷药，脸要是消不下去就变成标准的番茄脸了，我可不想每天对着你流口水。”

　　满意地看到小翠泛得更红的脸，潇洒离去。

　　说是去逛逛，还是有目标的，我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去小鬼的专人私塾。偷偷在外面瞄了几眼，还没来得及跟小鬼打招呼，就因为端木盈的到来而落荒而逃。第一个目的地以失败告终，接下来只能在府里闲逛。

　　经过厨房时，趁着那些阿婶阿姑在那里闲磕嘴偷偷拿了几块糕点，走过花圃时，趁着四下无人偷摘了几朵漂亮的花，之后又躲在假山中偷听那些个丫鬟讲自家主子的坏话……眼看天色渐黑，却一点都不想回去，无聊地躺在假山的最高端，直到夕阳收敛了最后一丝光线，我才懒懒地起身。

　　闲闲地在府里乱逛，从我身边经过的那些奴婢家丁虽然恭恭敬敬地行礼，却还是能从他们畏畏缩缩的动作里看到前日的后遗症。我是没多大的感觉，只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个四小姐的角色越来越有威严了。

　　没有方向地乱逛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看着眼前一片的翠绿，月色下，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竹子摇曳的身姿倒映在地上。漂亮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与我同样被拉长的影子相交，倒成就了一副仙风道骨的形象，飒飒冷风扬起的裙摆，还有长长的发丝飞扬，真是美不胜收的……影子……

　　刀剑声？猛地抬起头，才发现在我顾影自怜的时候，又走了相同的路，来到上次见到楼少君的地方了。注意到今天前面不止有一个人时，迅速左右观察地形，发现右前方四十五度角有一块大到足够挡住一个人的石头，马上躲了起来。

　　“你再好好想想。”

　　隐约从前方传来这句话，声音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来是谁。悄悄探了个脑袋出去，看到前面只剩一个身影直直地站在那里，才缓缓吐出一口从刚才一直憋着的气。

　　前面站着的那个人似乎不准备离开，微微低下了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颓唐。不知道是不是同情心作祟，当我跨出第一步时，心底已然明白，我今天又要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