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50、梦里梦外

　　“知道吗？你现在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不能有任何的感情。”

　　“你只能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我才是你唯一的主人，是生是死，只有我能决定。”

　　浑浑噩噩间，耳边细语不断，似沉浸于水下，妖娆的水草摇曳，缓缓缠绕住全身，动弹不能，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被抽离，空白中，只剩下那个声音萦绕。猛然睁开眼，红眸冰冷，眼前的男人笑得清浅。

　　“欢迎来到麓上国，水瑶。”

　　漠然望着他，没有作任何应答，他从身侧的兵器架上拿起那把长剑，冷锋泛着丝丝寒气，透过那利刃，我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姣好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冰冰望着，她……是我？

　　“这青龙剑是我从端木府顺手拿来的，听说它本来就是你送端木靖的，让你用它对付苍国人也算有趣。”

　　木然接过他递来的剑，依旧无言，男人缓缓扬起眉，伸手抚上我的脸，从眉眼一路到唇畔，粗糙的薄茧划过肌肤，男人轻轻笑着。

　　“这么安静的水瑶还真是不习惯，扮演铁公鸡章邑许久，习惯了与你斗嘴，要是再不抽离出这场戏，我怕真要陷下去了。怪不得楼家那两位人物都对你另眼相看，身边放着这么个人，日子过得倒也是快活。”

　　“章邑，你该不会爱上这女人了吧？”

　　嬉笑声从门口传来，少女倚在门口，玩弄着自己的一缕发，手腕上的小小铃铛叮当作响。

　　“爱？”

　　轻嗤，男人收回手时，指尖在我脸上轻轻划过，一道血痕乍现。细微的疼痛没有引起我任何的反应，手执长剑，笔直站着。

　　“难道是因为春天到了，连阿银你也深受影响了吗？”

　　少女一声冷哼。

　　“少扯我头上！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女人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何必还带她来麓上，你分明是存了私心！”

　　“谁说她没有利用价值？我会让你见识一下她的价值。”

　　男人一笑，挑眉看她，双手举起，轻拍一记。

　　“水瑶，杀了她。”

　　男人的话音刚落，我手中的剑已出鞘，少女一顿，迅速闪过我凌厉而来的一击。房内两人的身影错落，身手虽然同样敏捷，但很快两人的实力差距就有了分晓。

　　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在空中散开，少女狼狈喘息，忙不迭地挡下我一招接一招的攻击，趁着空档扭脸朝男人叫道。

　　“快让她停下来！”

　　男人慵懒地后退几步，正好坐在身后的椅子，掐算得精准。男人撑头观战，没有阻止的意图，反而漫不经心地说道。

　　“叶家的秘术中有一种术称为收魂术，可以将已死之人的魂魄收回，起死回生，不过自开祖以来叶家就鲜有人成功使用此术，而且收魂术一旦失败就是祸害无穷。所招之魂不为本魂，施术的躯体就只能被慢慢魔化，若无人控制，那就是见人就杀的妖。”

　　男人坐得惬意，说得悠然，已被逼入墙角的少女娇声怒叱。

　　“你废话那么多干嘛！赶紧让她停下！”

　　男人看了一会儿，见我的剑就快到她的心脏位置，才不紧不慢道。

　　“水瑶，停了吧。”

　　剑锋停在少女胸前，再推进一寸，就是见血丧命。少女蹙眉从我的剑锋前移开身躯，身上的衣服已多处破损，甚至有几处都已见血。她看着我，露出厌恶的表情，转眼对男人说道。

　　“章邑，算你狠，要是让那个老头看到她这个样子，肯定会马上杀了你，老头虽然一向顶着悬壶救世的嘴脸，可不代表他是善类。”

　　男人无所谓地勾起唇角。

　　“你是说梁夕老头？他不是一直在追踪你吗？就算他想杀我，也得先杀了水瑶才行，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小命，他对你可是很不待见。”

　　少女一哼，对他的话不予评论，倒是好奇问道。

　　“你对这女人到底用了什么药，居然能让她听你的话？”

　　男人斜睨于她，细微的嘲讽流露在唇角。

　　“叶家的秘术我又岂能告知于你，阿银，你还是先想办法解决了梁夕，主人可不希望你把他引到麓上来，何况这次还扯到了水瑶，老头要是掺和进来，主人应该会很生气吧。”

　　少女脸色一沉，撇了男人一眼，怒气隐生。

　　“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不劳你操心！你只要记得她是你的工具就行，可别轻易陷进去，搞不清楚敌友！”

　　言毕，少女转身离去。

　　站在原地，缓缓收回剑放入剑鞘中，望着空荡荡的剑柄，眸色一转，一个画面快速闪过，记忆深处，我似乎曾经为谁的剑系上过流苏……男人没有注意到我的异状，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言语轻浮。

　　“她竟然认为我会爱上你，呵呵……现在若是让你暖床也是不明智的选择，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要来做什么？”

　　移目，男人的笑容异常陌生，我记得他以前虽然也是经常笑得浮夸，但多数时候，我总觉得他还是高兴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脸上笑着，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笑意，冷冰冰如现在的我。可是……以前我曾认识他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水瑶，当初我应该选择端木靖，而不是你，若是让端木靖死在叶馥芸面前，你想，她会是什么感受？应该会比死还难受吧。”

　　房间里零碎洒落男人的笑声，明明一点都不高兴，却笑得如此故意。叶家当年幸存下来的两人，如今却是誓不两立的局面，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故，而清楚的两人谁也不会先捅破那层纸……

　　冬意渐渐融化的日子，麓上国与苍国却正式交战了，两国的关系近年一直不太融洽，边关时有战事发生。一年前麓上国派兵对战苍国边境的军队，楼少君差点命丧于那次战役，两国的关系愈加僵持。

　　太子轩辕烈谋逆前，麓上国又出兵埋伏苍国的边关驻军，苍国在那次伏击中损失了不少将士。消息传回朝廷，朝内一片哗然，争论不休中自然分成了主战与主和两派，当时轩辕烈便站在主和一派，而楼少君站在主战一方。

　　轩辕烈谋害景帝的事情败露后，苍国与麓上国的事被搁置在了一旁，趁着楼少君刚刚登基，一切尚未稳定，麓上国再次出兵。这次麓上国是以楼少君杀父弑兄强夺皇位的罪名讨伐宣战，麓上国称楼少君所列轩辕烈谋害景帝的证据皆为捏造，就连楼少君的身份都有待查证。

　　一时间，苍国又开始流言四起，整件事有如雾里看花，身为旁观者始终一头雾水，该信谁，不该信谁，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战争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容不得改变。

　　来到麓上国的半个月后。

　　安静小院内，有人惬意饮着酒，半月以来，他一直这么悠闲过着日子，外面战事连连，他毫不在意。偶尔有人来找他，他单独出去一两天，留我一人守着这个小院。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细微之中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男人微微蹙眉，起身走去开门。门才刚被打开，少女扶在门上的身躯就倒在他的怀中，容颜呈现诡异的淡绿色，嘴角还有绿色血迹。

　　“我……被老头……暗算了。”

　　少女虚弱地攀住男人的肩膀，她提到老头时，眼中透出几分怨恨。男人没有马上扶她进屋，冷冷道。

　　“你把他引来麓上了？”

　　少女艰难吐息，努力让自己说话顺畅。。

　　“没有，我引他去了苍国的西北，没想到……咳咳……半路被他暗算了。”

　　“你确定他没有跟上你？”

　　男人冷淡确认，仍旧没有救她的意思，少女恼怒抬头。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说过，主人不希望老头来麓上，不管有没有引他来此，这都是你惹出的事情，与我无关。”

　　男人淡淡撇清，扶着气恼的少女进屋。我站在树下，旁边桌上的酒壶已空，手中剑鞘微凉，耳边听闻细小的声音，红眸转动。立于墙头之人微笑看我，狡黠之色不变，我安然站着，没有动作，因为没有人让我动。

　　安静看那个已近中年的儒雅男子，瘦削身形上套着的白色长衫皱皱巴巴，手背上苍白的肌肤隐约能见那细小的青筋。

　　“瑶丫头。”

　　亲热的称呼入耳却是茫然，凝神于眼前之人，醒来多日，第一次有了想要开口的念头。

　　“谁？”

　　声音暗哑而低沉，原来，我的声音是这样的。

　　“楼玉说的没错，你果然不记得了。”

　　他轻念了一句，原本还有笑意的脸顷刻变了，他望向我身后的屋子，淡淡的杀气盈目。

　　“本来不想管这些事，现在看来，不管也不成了。”

　　听了他的话，木然站着，不明所以，还没等我有所动作，他的手从我眼前一晃而过，香气入鼻，再无知觉……

　　醒来时，意识一点点在清醒，侵袭进脑的记忆一页一页翻过，虽然恍惚，却很真实。画面停在最后时，那儒雅男子的脸印得深刻，轰然起身，睁大眼叫道。

　　“师父！”

　　周围静止了，下一刻，哄堂大笑。我讷讷看向周围，熟悉的教室，熟悉而陌生的人，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垂眸，樱子莫名看着我，低声道。

　　“小水，你干嘛呢，睡糊涂了？”

　　我……又回来了？抬头，讲台上的老师正气呼呼地看着我。

　　是的，我又回来了，从那个梦境之中出来了。带着在端木苑身躯里的记忆，走在原本该熟悉的地方，可是我却更加迷茫了。以前一直想要从那个身体中抽离出来了，到如今，我好像才发觉，现在的我更熟悉那个身体，那样的声音，还有，那里的人……

　　每晚入睡前，总怀揣一丝希冀，也许这次入梦又能回去了，可每当醒来，自己仍旧还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反反复复几天，整个人魂不守舍，身边的朋友问我怎么了，也无从说起。自己莫名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矛盾，想要回去的心情，舍不得这里的感情，纠缠在一起，不知如何打开这个结。

　　“回去，阻止章邑。”

　　黑暗中有个声音这么跟我说着，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不是睡着了吗？缓缓睁开眼，眼前居然一片明亮，柔和的光线中，端木苑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她微笑着，比起之前在梦里看到的，这个她温柔了许多。

　　“水瑶，不要让章邑杀我爹，回去吧。”

　　端木苑轻轻说道，手伸出摸上我的脸，神色间充满无奈。

　　“我娘只是太爱他了，不要怨恨她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那你呢？”

　　不自觉反问。

　　“她这么对你，你不恨她了吗？”

　　她涩然一笑。

　　“从小到大我一直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对我好，每次爹来的时候，她都会很高兴，对待我也像一个母亲，可一旦爹走了，她的态度会明显冷淡下来，仿佛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回来看我们一眼。”

　　“我一直在恨她，我曾经想过等我有能力就离开这个家，端木府太冷情，根本没有家的感觉，可惜，我没料到自己会被人下毒，也没想过下毒的那个人会是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