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48、琳琅之死

　　步子继续在动，甚至有越来越快的迹象，原本还很清楚的神智渐渐开始模糊，使劲摇了摇头，眼前一片红色。

　　“水瑶。”

　　有人一把抓住我举起刀的手腕，停下步伐，缓缓回过头，红色之中出现了一抹白色，异常得扎眼。手臂隐隐颤抖，好似有针刺在心上，一阵阵的疼，就像搅到了一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哐当一声，刀落在了地上，猛然抬眸，眸中依旧嫣红一片。手毫不留情地朝他挥去，力道精准劈向他的脖子，却被他一闪，躲过了。

　　“水瑶！”

　　提高了音量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我却恍若未闻，手中的攻击依旧狠厉。一招一式，都是未曾见过的，也未曾学过，就像暗生在骨子里的东西，使出时没有任何迟疑。

　　一个侧身，成刀状的手狠狠朝他的手臂砸去，为了不伤害我，他没有及时躲闪，力道生生落在他的手臂，我甚至能够听到骨头相撞的声音。

　　他一个退步，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臂，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看到他因为痛而微微扭曲的脸，眸色一动，心底的那股痛意愈发厉害，可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又是谁？

　　“水瑶，你醒醒！”

　　那袭华发倾散，缕缕发丝随风摇曳，大风吹过，扬起的沙尘迷眼。脚下步子移动，手起，又是攻击的准备，可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遥远的叫喊。

　　“小水！”

　　动作僵在半空，嫣红的眼中陡然清明，恍然站着，面前的楼玉清晰入眼，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楼玉？”

　　风刮得更加猛烈了，空气中还有轻微的血腥味，长发扬起，阵阵凉意入骨，我……又做了什么……

　　轩辕烈的败阵是惨烈的，本来支持他的人就已经慢慢在转变阵营，与楼少君对峙时，他手上的人马少得可怜。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用沐娘做要挟，或许楼少君还会留他一条命，毕竟他们是兄弟。可惜，他错的离谱，沐娘的命足以让他无法再回头。

　　轩辕烈是被楼少君当场抓住的，我至今记得他当时脸上的那股忿恨，事后想想，也许他憎恨楼少君的理由中也包括了景帝。当一个人轻易得到你长久以来一直想要的东西时，那样的怨恨也会让人扭曲。

　　不过，那时的我已经无法再多想什么。楼玉受伤，而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我，不用想也知道打伤他的人必定是我。面对楼玉的伤，我除了惊慌，脑中都是空白，反而是楼玉倒过来安抚我，并且送我进城。彼时，两班人马的对峙已经落幕，成王败寇，一目了然。

　　进城后，楼玉没有送我去静园，而是把我送到了琳琅那里，楼少君此时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我也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自从住进琳琅在醉花楼为我安排的住处，我便没有再出来过，也没有见任何人。小鬼来过，楼少君来过，楼玉也是天天来，我一个人都没有见，只是静静地呆在房间里。每天都会有人把吃的放在门口，隔天便会收走空了的盘子，一日三餐，我只是木然地把自己的肚子填饱，行尸走肉般得在房里呆了整整五日。

　　楼玉每天来门口，偶尔会提一下现在苍国的情况。听说楼少君进城当天，端木靖就出面了，轩辕烈谋害景帝的人证物证一样不差，我不知道端木靖是什么时候搜集到了这些证据，也许，从事情最初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一切，我的出现只是他达到自己想要结果的阶梯。

　　轩辕烈谋逆之罪一下子大白于天下，楼少君亦卸下了乱臣贼子的罪名。两日后，楼少君将景帝的诏书公告天下，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楼相国亦是出来作证，楼少君顺利坐上了皇位。至于当初倒向太子一派的人，有反悔之心的皆被免了责，楼少君的大赦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赞颂。

　　楼玉还告诉我，章邑不见了，他不在静园，东西却都留在了静园，连他最宝贝的钱袋子也留下了。楼玉说章邑这个人不简单，他派人查过章邑的底细，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楼玉的话让我想起了楼少君在目熙城跟我说过的话，他让我不要太过相信他人，我知道他在说章邑，可是我却硬生生无视了他的话。我只是不想怀疑每个人，不想知道太多的真相，我现在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太累了……

　　最终让我走出房间的人是端木靖，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因为关心我的境况才来，他只是来让我实践诺言的，就像端木晏所说，他一向言出必行。

　　房间内有着淡淡的熏香味，闻着让人感到舒适，琳琅为我们准备这样的房间，可见一番用心。

　　“我听说你受了惊吓，一直闭门不出。”

　　端木靖掀开茶盖，清香的茶味溢出，看来琳琅是为我们准备了上好的茶叶。

　　“我只是休息了几天，放心，我和你的约定我不会忘记。”

　　端木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我并不担心，这是你和少君都答应我的事，现在只差一场婚宴而已。”

　　呼吸有了短暂的停滞，愣愣抬头。

　　“你什么时候也跟楼少君提过这件事？他同意了你的条件？”

　　端木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静静品着杯中的茶。他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只是看着他一向冷硬的脸露出那些许的笑意，就无缘无故笃定了。就像当初楼玉看到端木靖笑时莫名的紧张，楼玉了解他，所以，他知道当端木靖笑的时候必然是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如果你嫁给了少君，多年后，你还会把楼玉留在你心里吗？”

　　端木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手指在杯沿滑动，目光幽远，仿若心思都飘到了那些前尘往事之中。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会，女人多是薄情之人，轻易做出的诺言到最后都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端木靖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我看到了他唇角的嘲讽。

　　“男人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女人做到？”

　　端木靖收回视线，望向我，我露出一丝讥诮。

　　“至少在端木府，我看到的只有薄情的男人，不，或许该说是无情。”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最无情的男人居然在这里说女人薄情，可笑！面无表情地起身，做出送客的手势。

　　“端木将军，您来这里要说的如果只有这些，那恕水瑶不远送。”

　　对于我的无礼，端木靖并不恼，淡然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放下手，收起心中的恼怒，冷淡望向端木靖。

　　“我会，放在心上的人又岂会那么容易就忘记，我不是你，学不来你那种无情的做法，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端木府的女人中还会有人是真心待你的，若都只是贪图你的权势和钱财，我倒不觉得奇怪，可惜偏偏不是。”

　　虽然我不喜欢叶馥芸，可我知道她是真的爱着端木靖，甚至爱得很疯狂，即使我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端木靖身上的哪一点。

　　屋内一片死寂，谁都没再开口，端木靖放下了茶杯，脸上的笑意不复踪影，他又恢复了原有的状态。

　　“你会说出这些话是因为时间还没到，我等着看你以后还会不会记得今天这番话。”

　　端木靖起身，言语间也不是讽刺，似乎是真的准备看我验证自己的话，实在有些奇怪。望着端木靖打开门，他走出门槛后顿了一下，只听他说道。

　　“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她的答案你可满意，楼玉？”

　　我呆呆站着，端木靖留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没一会儿，楼玉出现在门口，银发及腰，一身温和，只是不见那惯有的笑容。两人相视，这门里门外的距离不过数步，可谁也没有跨出那一步。楼玉站在门口，突然脸上扯出一抹笑意，眼神犀利，语气断然。

　　“我不会让你成为苍国的皇后。”

　　惨淡一笑，微抖的手藏于身后。

　　“楼玉，不要高估了自己，我刚才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才那么说，从你告诉我只是在利用我那天，我就对你断了那份心，如今仍然一样，所以你不要误会。”

　　楼玉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所改变，他的笑容让我隐生妖娆的错觉。

　　“我没有误会，该做的我依旧会做。”

　　丢下这句话，楼玉便走了，我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事，却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也不希望他这么做。苍国才刚刚安稳下来，楼少君也刚坐上皇位，端木靖如果不帮楼少君，楼少君就只剩下楼相国了，他必定不可能独靠楼相国的扶持掌控整个大局，兵权对一个皇帝来说，太重要了。

　　“水姑娘。”

　　轻柔的叫喊打断了我的沉思，回过头，琳琅站于身后，月色洒在她的身上，显得几分脱俗。琳琅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淡定，看到她时，我总会莫名觉得很多事都没那么重要，一个女子在青楼这种地方都能如此淡然，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看不破的。

　　“叫我水瑶便可，总是姑娘姑娘的叫法，琳琅姑娘你太客气了。”

　　听到我的话，琳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嘴里说着我，怎么自己反而叫我姑娘呢。”

　　脸上郝色涌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是我犯傻了。”

　　琳琅不介意地摇摇头，坐于我身侧，望了望亭外的月亮，笑道。

　　“你在房中多日，今日出来怎么就生了雅兴来赏月了？”

　　淡笑。

　　“这不是被憋坏了吗？再不看看这月亮长什么样，我怕还真想不起来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难为自己呆在房中这么多日。”

　　琳琅的话虽带调笑，但也不乏关心之意。垂眸，轻轻在桌上画着圈，有些感慨。

　　“人总有些说不得的理由需要点时间和空间慢慢琢磨。”

　　“那你可有琢磨出什么？”

　　“一片茫然。”

　　侧了侧脸，顺便对着琳琅做了茫然相，引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那你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算是吧。”

　　“为了你这点白费的功夫，有些人可冤咯！一群人在外面干着急，就怕你想不开。”

　　转眸，琳琅手中的帕子轻掩唇畔，弯起的眼角流露出笑意，我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耳边听到一声诡异的哨声，然后头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倒在一条陌生的小巷中，头还在隐隐发疼，撑着额头坐起，周围陌生的环境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不是应该在醉花楼的吗？

　　突然，巷外嘈杂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扶着墙爬起，腿脚还有些发软，慢慢走出巷子，看着街对面聚在一起的人群，不明所以，抬头往上看，却发现那里分明就是醉花楼。匆匆走进人群，抓了一个人便焦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

　　那人看了我一眼，用无关痛痒的口吻说道。

　　“昨晚醉花楼的红牌被人杀了。”

　　蓦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确认我是否听错了。

　　“你是说琳琅？”

　　那人盯着我的脸，奇怪道。

　　“不然还有谁。”

　　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僵硬移开手，那人撇了撇嘴，准备离开，眼睛不经意往我手上扫过，突然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指着我大叫。

　　“凶手！这人是凶手！”

　　愣愣看着他，目光下移，伸出的手上满是红色的血，已然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