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39、南楼苏家

　　后退一步，反射性举起双手，脸上尽是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小鬼上前一步，与我差不多高的个子，他平视于我，面无表情地再度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举起的手缓缓收回，眼神闪烁。

　　“我……只是路过，你弄错了吧。”

　　“少装蒜！你跟我那么久，以为我没发现吗！说！是谁派你来的？”

　　伴随他凌厉的眼神，小鬼又上前一步，直逼我。我不禁愣住，什么时候小鬼变得这么有魄力了？

　　“祥儿。”

　　我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小鬼越过我看去，表情也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淡淡收回手中的棍子。

　　“三哥怎么在这？”

　　听到小鬼口中的称呼，定在原地没敢转身，只闻身后另一人的温言笑语。

　　“祥儿，一年未见，又长高了不少。”

　　身体因为这个声音而僵硬了，愕然转身，楼玉温和的笑容赫然入眼。果然是他！他怎么也来了庐陵？

　　我的动作吸引了那两人的视线，楼玉看清我的脸时，露出些许错愕，但很快又掩去，端木晏则挑起眉，直接了当挑明我的身份。

　　“瑶大夫不在宫中医治皇上而在这溜达，小心招人话柄。”

　　眨眨眼，礼貌回道。

　　“谢谢端木大人提醒，水瑶刚从宫中出来，应该还不致招人话柄。”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冷静的问话自小鬼口中而出，他似乎誓死要问出个究竟。微微眯起眼，准备把腹中酝酿好的理由拿出来应付眼前的问题，却在余光触及到某点时停住，下一瞬，身体便快过任何反应地冲过去，愤怒的声音陡然充斥耳边。

　　“楼玉！你这个小人！”

　　挡在楼玉前面，呆愣愣看对方刺过来的匕首，上一刻冒出来的勇气，这一刻已经跑得没有踪影，心底暗想“完了”，可事情却发展得超乎人想象。

　　我只记得楼玉快速抱住我的腰，不过是一个旋转，眼前一片混乱。待站定，腰间的手已无踪影，哀嚎声不断，定睛看去，楼玉一手负于背后，另一手中是那柄匕首。

　　楼玉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而那人躺在地上，双手瘫软不能动弹，像是被人折断了。我的惊讶掩饰不住，就连小鬼也表现出同样的惊讶，只有旁观的端木晏笑着拍掌。

　　“楼公子的身手果然了得，要是让南楼那些老头子看到，怕是要吓破胆了。”

　　楼玉斜眼看了端木晏一眼，走过去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

　　“端木大人，当街预谋置人死地，这样的罪名够关他一辈子了吧。”

　　端木晏摸着下巴，似在决定要不要接过匕首，那个一直安静站在他身后的随从却突然伸手替他接下，端木晏无奈道。

　　“烟儿。”

　　好奇看向那个被叫做烟儿的随从，她一身男装，头发简单束起，容颜静好，皓齿明眸，眉目如画，娟秀的面容不沾脂粉，却分明是女子之貌。蹙眉细想，端木晏在城门接我时，我似乎也曾看到过她，她和端木晏是什么关系，需要这么遮人眼目？

　　“楼玉！你不要以为你的狼子野心不会被人发现！南楼的长辈们迟早会发现你的真面目！到时候你会死得比我难看！”

　　躺在地上的人不甘心地喊道，他一身破旧衣衫，脸上也是狼狈之色，殷红的眼睛中尽是怨恨。楼玉淡笑转身，走至他面前蹲下，微微侧过脸。

　　“哦？楼永，我倒想听你说说我有何狼子野心。”

　　楼永？这名字好熟。

　　“我早派人查清楚，这几年南楼的基业已经被你挖得差不多了，你暗地把南楼名下的产业转移，表面还维持一副空壳给南楼的长辈看，楼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楼永说到最后有些声嘶力竭，我站在一旁不作声，努力在脑中搜寻关于楼永这个名字的信息。再看楼玉，唇畔的微笑不减。

　　“我想干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呵呵……楼永，你私开钱庄，偷偷抢南楼的客人，在外抹黑南楼，你又想干什么呢？”

　　几句话点醒了我，眼睛一亮，忽然想起那次楼玉什么话都没说匆匆离开罗阳，李叔有跟我提到过楼永这个名字，原来他就是那个内贼。

　　“我……我只是开了一个钱庄而已，比起南楼其他的产业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整个南楼都是你的！”

　　楼永极力自辩，却换来楼玉一声轻笑。

　　“对，南楼是我的，我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那你如今又是来做什么的？”

　　“你！”

　　楼永语塞，愤愤瞪视，楼玉缓缓起身，俯视于他，言。

　　“当初收了你的钱庄，赶你出南楼，已经放你一马。你想要我的命，那就怨不得我送你到官府，你好自为之。”

　　楼永躺在地上，脸上的怨恨被绝望所取代，他闭上眼，不再做任何挣扎。

　　“楼玉，你今天就这么揭了自己的老底，让那些老头子知道你深藏不露，事情可不容易收场了。”

　　端木晏“好心”提醒，楼玉处之泰然，毫不在意，口气平淡，内容却冲击人。

　　“有何不可，现在的南楼，我随时可以让它在苍国消失，他们能奈我如何。”

　　呆若木鸡，我好像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楼玉他在说什么，南楼……消失么？怎么可能？木然望向楼玉，他神色自若，好像那是自然之中的事。恍惚间，在苍楼时，楼玉的那句话清晰在耳。

　　“你大概也只能在这里多呆一两年的……”

　　他早就盘算好的，早就已经决定了南楼的大限之期，楼玉他在想些什么，这不是他的本家吗？

　　“瑶大夫，我送你回去。”

　　我还在愣神，楼玉突然凑近，清澈双目内印出我怔忡的神情。他浅笑，手伸向我的脸，我立刻反应过来，挡住他。

　　“别担心。”

　　温言细语伴随些许的暧昧气息在耳畔流连，缓缓仰起头看他，他勾起唇角，手越过我阻挡的架势，轻轻挽起我额前因为方才的冲突而散落的发丝。仰起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看似认真却不知到底有几分认真的神情，眼眸氤氲，生出模糊的错觉，他噙着的那许笑意竟显得多情而温暖，让人抗拒不了。

　　“走吧。”

　　楼玉突然拉起我的手，指尖碰触在他的掌心，心猛然一跳，眨着眼盯住两人所牵的手，不知所措。

　　“喂！楼玉，你就把这人丢给我了？我一个人怎么把他弄走啊！”

　　端木晏不满道，楼玉拉着我走了几步停下，回过头。

　　“你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还怎么放心把烟儿交给你。”

　　端木晏一愣，朝身边人望了一眼，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你小子！算你狠……”

　　楼玉但笑不语，拉着我便要走，我扭过脸时，小鬼看我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在怀疑我了。不过，难道他们不知道水瑶就是端木苑？端木靖没有跟他们说我在苍楼变成瑶大夫的事吗？疑窦丛生，好半晌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楼玉牵着，而此时，我们已经走了好一段路。

　　尴尬抽出手，楼少君回过头，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慢下步子，与我并肩走。走了一会儿，两人都是沉默不语，通往静园的路因为偏僻而不见人影，最终打破安静的是楼玉。

　　“阿晏和祥儿不知道水瑶就是端木苑，你若想与祥儿相认，我可以帮你。”

　　不禁失笑，也不知道搭错哪根筋，脱口而出。

　　“你会读心术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楼玉淡笑。

　　“你会跟踪祥儿不就是为了相认吗？”

　　脸一红，窘迫道。

　　“我没有跟踪，只是正好看到，跟了一小段路而已！”干嘛说得我好像跟踪狂一样！

　　摆摆手，楼玉露出无辜的表情，表示妥协，我再度惊讶，楼玉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

　　“你这次来庐陵，苏小姐没有同来吗？”

　　侧过脸，微微垂首，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希望她同来吗？”

　　“呵呵……问我做什么，又与我无关。”

　　“也许与你有关呢？”

　　错愕抬头，楼玉依旧挂着笑意的脸上有着认真。他缓缓朝我靠近，眼中闪烁妖冶之色，似魅惑，言语间亦是温柔至让人不设防。

　　“水瑶，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身子一抖，心脏好像在某一刻被刺痛，从方才开始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如今却像被猛地淋了一盆冷水，冰凉透心。

　　“棋子。”

　　楼玉顿住，我后退，忽然笑起来，眼神冷厉。

　　“楼公子，我这颗棋子又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吗？值得你这样屈尊。”

　　“水瑶。”

　　楼玉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下来，欲再上前。

　　“别过来！”

　　一声呵斥后，我武装起所有的防备，冷笑道。

　　“楼玉，我不知道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不想知道，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你不要再牵扯到我，棋子用一次就够了，不要太抬举我。”

　　警惕望向他，初时他居然难得被我的话噎到，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如你所说，棋子用一次就够了，我无需再在你身上动这个心思。”

　　“那你想做什么？”

　　楼玉目色复杂，转脸。

　　“很快你就会知道。”

　　有些莫名地放下防备，楼玉走在前面，月白色衣衫把背影映衬得清冷而萧瑟。不明白，他想让我知道什么？摇摇头，拍了一记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心软了！

　　楼玉把我送到静园门口后，便独自离去了。我呆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直接雇辆马车送我回来而用走的？还有，他这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怀揣着疑惑转身准备进门。

　　“啊！”

　　惊叫，倒吸一口冷气，楼少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害我吓了一跳。

　　“为什么是他送你回来？”

　　楼少君语气不太好，甚至有质问的意味，我眨眨眼，欲解释。

　　“我……”

　　“你知不知道，苏家败了。”

　　楼少君突来一句，彻底让我吓到了，忙问道。

　　“败了？什么意思？”

　　楼少君望向楼玉离开的那个方向，不由叹了一口气。

　　“进去再说吧。”

　　楼少君转身进门，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赶紧跟着进去了。那晚，我从楼少君口中得知苏家彻底败了的消息。

　　苏施恩与楼玉合作投资盐运，花了自己大部分的资金，可是中间却出了岔子，他们运营的船只在路途中被人劫了，血本无归。不仅如此，雪上加霜的是苏施恩自己所做的生意又因为遇到竞争对手而举步维艰，最后苏施恩迫于无奈向楼玉求助，可是被拒绝了。

　　苏家周转不灵的消息一经传出，所有借债人都上了门，东西被哄抢一空，苏府地契也被拿走了。最令我惊讶的是，苏青蓝为了父亲，卖身到了青楼。

　　“她为什么不去找楼玉？”

　　脑子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转过来，除了惊讶和怀疑，我已经找不出其他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楼玉不会帮她。”

　　楼少君目色冰冷。

　　“楼玉与她定下婚约，为的就是让苏施恩相信他，如今苏家败了，就再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皱眉，垂眸轻咬下唇，对楼少君的话不予评论。苏家和南楼刚合作就出事，又在同时遇到足以让其彻底败下阵来的对手，怎么想都很奇怪，这未免也太巧了。不过几日的功夫，苏家就落了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说起来，似乎正好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切进行的太迅速了，就像早就预谋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想到的竟然是今天楼玉说的那些话，种种迹象来看，总觉得楼玉似乎一直在掌控着某些事，不免多了一些猜测。抬眸凝视于楼少君，认真问道。

　　“楼少，如果因为楼玉的关系而使南楼出事，你会视他为敌吗？”

　　略略沉吟，楼少君绝然道。

　　“会，损害楼家的人就是所有楼家人的敌人，不管是谁。”
　　楼少君话中的肯定不留任何余地，心中陡然一沉，敏锐的第六感不安作祟，也许，苏家的事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