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苍境》羽杀三千

37、皇宫是非

　　视线移到楼少君抓着太子的手上，脑子好像在一瞬间被什么撞击到，没做多想便一把扯过楼少君的手，慌张下跪。

　　“太子请恕罪，民女与楼将军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面纱确实揭不得。”

　　忿然收回手，太子俯视我，冷笑道。

　　“哼！这么见不得人，难道是怕人认出你做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心里一番思量，低垂着头，脸上是沉着之色。

　　“太子莫见怪，见不得人这说法倒也适用于民女，这面纱的一个用处便是遮丑，民女貌丑，怕吓到旁人，平日素来戴上此物。”

　　“貌丑？呵呵……美人我见多了，还未见过能吓到人的丑女，你把面纱揭了，让太子我见识一下。”

　　太子言下的嘲讽之意在他清冷的嗓音中显得更加清晰明确，本站定在旁边的楼少君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我马上扯住他的衣角，有所感应的楼少君顿住。

　　“若太子真想看，民女也只能遵命，可是这面纱的另一用处民女还未说明。”

　　顶上的人物有些不耐。

　　“有什么话一起说了！我没空跟你在这耗着！”

　　遮掩之下，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口中却还是恭敬，只是这其中的胡编乱造东扯西补，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民女生来命里带煞，自小看到过我长相的人，不是生病，便是破财，天灾人祸必有一样，甚至有人为此丧命。后来有一得道高僧送我箴言，此生遮面示人，旁人避祸，我自积阴德，从此，我便没有再以真面目示人过。”

　　煞有其事的一番说辞后，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太子，刚才还冰冷的脸，此刻冷得更厉害了。他后退了一步，斜眼于楼少君，语气不好。

　　“她说的都是真的？”

　　忍不住瞄向楼少君，虽然我可以在这里肆意地胡编乱造，反正我脸皮够厚，但让楼少君配合我，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怀揣着半颗良知盯着楼少君的侧脸，一向生硬的线条此刻却是放柔了。

　　“瑶大夫所言非虚。”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楼少君的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容，与方才判若两人，回答太子时的语气更是好到极点。我有些纠结地看着楼少君嘴边的微笑，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楼少君也是腹黑的角儿……

　　“太子，言大人正等着您呢。”

　　温婉的女声自太子身后传来，不禁抬头，太子正好转身，让我看得分明。以那名女子的束来看应该是太子的侍婢，她低眉垂首，样子很是恭敬。太子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径直从我们身侧走过。那侍婢紧跟其后，我下意识看向她，她竟然也正好在看我，两人对上眼时，我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一股敌意，但很快她便扭过脸。

　　见鬼！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对我一见钟“敌”的人！纳闷看着那两个背影，自顾自起身，膝盖一阵痛楚传来，刚才一激动跪得太迅速了，膝盖被磕到，直到现在才来得及喊疼。龇牙咧嘴扶上楼少君，他扶着我，不咸不淡地总结我此次的救场。

　　“你反应挺快，不过扯得有些过了。”

　　我仰起头，强烈不满道。

　　“这招还不是你教我的！变相威逼嘛，一旦扯上死不死的问题，不都乖乖退了，管它过不过。”只不过我是没想到这个太子也这么怕死……

　　和楼少君罗嗦了几句，便跟他继续朝皇帝的寝宫走去，到门口时，一个小太监截住了我们，说是皇上正在兰汐园等着我们。

　　听到这个消息后，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楼少君整个人又突然变回了老样子。拎着药箱小心翼翼跟在楼少君身后，对他心情陡然变差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进了兰汐园才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兰汐园其实说起来是个寝宫，虽然并不算大，但它前面空置的土地种植了不少艳丽清雅的花。芬芳丛丛围绕，中央摆上石桌石椅，坐于其中饮上一杯茶，倒也是闲情逸致，而此刻，那人正是坐在石桌前饮茶。

　　他穿的不是我印象中的威武龙袍，只是很普通的装束，以面容来看，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人，可是那些惊心的白发却多得超过了这个年龄该有的。他怡然自得地饮着茶，看上去虽悠然，但一脸的苍白病容遮掩不了他的虚弱。

　　讶异望着眼前人，他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直到身后的婢女提醒，他才转过脸。视线落在楼少君身上时，我分明看到他嘴角露出了笑意，那种笑容我曾经沐娘身上看到过，而给予的对象是同一个人。

　　“参见皇上。”

　　楼少君仍然冷着脸，而我亦跟在身后行了礼，但皇帝把焦点全放在了楼少君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他淡笑着让身旁的奴婢倒茶，当然，他的笑容依然是给楼少君的。

　　“少君，坐下吧，听说你一夜未睡，该累了吧。”

　　“微臣只是尽臣子之责，不敢以此与皇上平坐。”

　　楼少君应得平静，从一开始进来他便没有直视过皇帝，只微微垂首，他的脸僵硬得让我觉得有些过分，难道这个皇帝才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皇帝的脸显现出几分尴尬，可并没有恼意，他终于把视线分给了我一点，淡淡转了话题。

　　“她便是你这次找来的神医？叫什么名字？”

　　收起之前的笑意，他凝神于我，眼神犀利，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回道。

　　“民女水瑶。”

　　他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伸出一只手，也不言语。一时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直到楼少君推了推我，才反应过来那皇帝是让我把脉。

　　忙上前，把药箱放在石桌上，一屁股坐在了皇帝旁边的石椅上，抓起他的手就把脉。周围一片安静，低头凝思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收回手抬头，恰好看到皇帝身后婢女的惊讶表情，猛然想起皇帝根本没准许我坐下，慌忙起身。

　　幸好皇帝也懒得计较我的鲁莽，只循例问我能不能医，而我则照搬了楼少嘱咐的话。说起来也奇怪，这皇帝对我的话没有任何质疑，听完我的回答，他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楼少君的身上。我看着他嘘寒问暖都觉得怪异，毕竟这次楼少君带我来的主要目的是治病吧，可这皇帝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病情呢？

　　一想到刚才把脉的情况，我的心情就轻松不起来，好不容易等到楼少君脱身带我离开，坐上马车就迫不及待抓住楼少君的衣袖，一脸的严肃。

　　“楼少，之前有那么多大夫看过皇上的病，你应该早就清楚病症在哪里，他的病不是我能解决的。”

　　这绝对不是我的医术问题，而是这皇帝的病实在很奇怪，明明一切都正常，但从他的脉象来看，他的身体明显在迅速衰弱，就像十年缩成了十天一样，照这样下去，衰竭而死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所以最初带你回来时我也并没有想让你进宫。”

　　楼少君平静的回答忽然提醒了我一件事，忍不住问他。

　　“到底是谁说你带了个神医回来？”

　　“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楼少君边说边掀起帘子，对于他似是而非的回答，几秒的疑惑定格后忽然变开朗了。是那个太子！万分惊讶地朝楼少君看去，他定然望着车外，神情复杂，张了张嘴想问缘由，可又迟疑了，这朝廷的是是非非，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眉头皱紧，只觉得心里几分烦躁，马车却猛然停下了。一个没留神，整个人往前倒去，幸而车里还有个楼少君，我才不至于摔出去。

　　“怎么回事？”

　　楼少君撩起帘子，车夫似乎也受了惊吓，结结巴巴回道。

　　“将……将军，是这个人突然冲出来的。”

　　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望去，还没看清马车前的那个人，就听到一声拉高的惨呼。

　　“哎哟！我的宝贝啊！”

　　我探出头，正好看到那人背对着我们蹲下，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与楼少君对望了一眼，他示意那车夫下车，自己也紧随其后下去了，我懒得动，便呆在了车上。

　　看着楼少君走到那人面前，那人还蹲着，嘴里唧唧歪歪说着什么。楼少君俯身想要叫他，却定在了那人抬起头的时候，楼少君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只听到他喊了一声“梁先生”。

　　眼皮猛然一跳，睁大的眼僵在那个人的背影上，他起身拍拍楼少君的肩膀，听到楼少君说了一句话后转过身。入眼的是那张熟悉的脸，时间在他脸上好像没有留下痕迹，都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稍显苍白的肌肤，嘴角的笑意总带着的那点狡黠。

　　瘪着嘴看他的俊秀面容上惊讶与高兴夹杂，眼角泛起湿意。吸了吸鼻子，薄薄的面纱贴在脸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涌上来的全是干涩的委屈，喊出那声久违的“师父”时，本来只是哽咽的我突然抽抽噎噎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