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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玉 ...

  •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昏倒的,那时只是一直的哭泣,抱着楼少君不放,后来有人打晕了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翠告诉我,我整整昏睡了三天,在这场刺杀中,我成了仅有的那个毫发无伤的人。

      问了楼少君的情况,小翠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清,直到我发狠起身想自己去找人看个明白,小翠才急忙拦住我,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我累极得靠在床边,脑中只剩一个讯息:他走了。楼少君被送走了,离开了这个城,远远地离开了,而我,都没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没来得及好好把剑学好,没来得及对他说他的笑容很温暖人,那么多的来不及,宛如一场人生的遗憾集结,祭奠仪式都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我想,我是失去了一个朋友……

      那场刺杀就像一场浩劫,洗刷了我不久前才刚得到的一点点快乐,夺走了可能会成我朋友的一个人,有遗憾,有伤心,可生活还是在继续,我依旧没办法回去,依旧要扮演好四小姐的角色。

      唯一不同的是,我不再是将军府流言的中心,不再是大夫人的重点培养对象,四小姐已然成了过去式的代名词。安静平稳被人忽视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除了偶尔来看望我的母亲大人,我怡然自得地过着自己“今朝不知何夕”的小日子。在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幸福的时光里,我安稳地度过了端木苑的十六岁,成功跨入十七岁的大众队伍。

      如果不是那封信,我想我会渐渐遗忘一些事,也许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但他会被藏入深深的记忆之中,当它布满灰尘后,也许会在某个恰好的时机被重拾,细细品味一番,再度归入原位,等待寂寞降临。然而,这一切都未得到实施,我得到了那封信……

      那个白发少年的到来,在府里也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有耳闻,却未行动,懒得动。那时的我正懒洋洋地躺在睡榻上,裹着暖和的被子,红灿灿的暖炉烘烤着整间屋子。我懒懒地半眯着眼,侧身看外面纷纷扬扬落下的白色物,感觉一阵凉意,马上又死命裹了裹被子。

      半眯着的眼开始发困了,渐渐有闭上的趋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冷风瞬间刮了进来,冷得我直嚷嚷关门。于是,门又关上了,一阵哒哒小跑声,裹着一身白的小鬼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双白色的棉鞋带着未化的小冰花,漂亮的白色小袄搭上边边点点的金色丝线,显现出一番贵气,同样是白色的狐裘温柔地围在他的脖间,小小的脸压在还是白色的帽子下,红扑扑的脸蛋上,有着黑亮亮的圆眼睛,一闪一闪,甚是可爱。

      “小鬼,你在雪地里滚一圈才过来的啊?”

      在被子里嘟嘟囔囔,只露出半张脸,小鬼不乐意了,扒下遮住我脸的被子,靠近睡榻,直接把手伸进了我好不容易捂暖的被子,还坏心地抓住我的手,冰凉冰凉的小手冷得我龇牙咧嘴。

      “小鬼你谋杀啊!”

      小鬼不吭气,把脸埋在被子上。为被子上小小湿了一片的痕迹而呜咽,我的新被子啊!

      “四姐,你再不出来活动一下,就要坐化了……”

      “臭小鬼,你知道什么叫坐化?乱讲话!”

      控制好力道的手小捏了一把小鬼的肉手,嗔怪道。小鬼抬起头,朝我吐了吐舌头,遂离开了我的被子,认真朝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封信。

      “喏,这是玉哥哥让我给你的。”

      “御哥哥?哪个御哥哥?”唐僧来啦?

      “就是楼玉哥哥啦!”

      楼玉?他给我什么信?狐疑地接过信,信封是空白的,撕开,拿出信,看了一会儿,脸色大变,陡然从被子里跳了出来。

      “小鬼,你家玉哥哥呢?”

      信是楼少君写来的,内容很简单,就四个字,一切安好,简单到让我怀疑楼少君是不是没墨水了……

      头包好了,手也套上了,裹了好几件保暖的衣服,直到小鬼在旁边大叫我雪球,我才罢手。可真出了门,还是冷得够呛,小鬼倒是很耐寒啊,在前面一蹦一跳,远远看去,真像只发育过良的兔子。

      “四姐四姐,你快点啊!”

      小鬼在前面招手,然后又一溜烟跑了,我仍旧慢慢悠悠的,小心踏好每一个步子,恐防脚下一个滑溜就溜向了屁股变两瓣的深渊。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四小姐走路的方式可是很高明啊。”

      声音很熟悉,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听就辨认出来了,抬起头,飘下来骚扰我眼睛的雪花有些迷眼。模糊的视线里,不远处的他似乎与这一片的白融合在了一起,虚无缥缈的存在感反而给了我一种纯净的感觉,心底不禁冒出一个问题,会不会,其实在那样的面具下存在着干净的灵魂呢?

      慢慢踱步接近他,擦着眼角,那里有已经融化的水滴,也许是我太过小心,反而招惹了霉运,脚步一个打滑,身体一下倾向了前方,拉高的害怕跳到了嗓子眼,心想,这回完了,何止会摔个狗吃屎啊!

      没有倒地的疼痛,温暖的双手抵在我的腰间,牢牢地把我固定住。我抬起眼,惊魂未定的眼显得有些迷蒙,不自觉的弯起一抹弧度,单纯笑着道谢。

      “谢谢。”

      看到楼玉戛然而止一秒的笑容,我可以确定他停住了一秒那虚假的笑容。等我为他重新恢复面具而惋惜时,他松开了手,我稳稳地站在他面前,开始了我貌似单纯的笑容。

      “我听小……呃……祥儿说,有人托楼公子给我送了封信。”

      “楼某是受人所托,不过,祥少爷应该已经把信交给四小姐了吧。”

      “信我收到了也看了,只是我有些事想问楼公子。”

      “四小姐请说,楼某若是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恶……我的胃在抗议这样虚假的对白,但是,还是忍吧!

      “是关于楼少的……”

      “楼少?”

      “就是楼少君……少爷。”真别扭。

      “哦。”

      “那个……他现在还好吗?”

      一鼓作气说了出来,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楼少爷难道没有在信中提到他的近况吗?”

      楼玉笑容可掬地讶异道,我憋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

      “说是说了,不过……太……太简单了,我想知道详细一点。”

      “这样啊……”

      风微微扬起楼玉的白发,他温柔地笑着,暗黑的眼瞳中深晦不明,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掩藏了一些淡淡的其他情绪。

      楼少君离开已经有半年之久,楼玉说,楼少君花了两个月才把伤完全养好,他在楼玉的府邸生活了两个月后,便接到圣旨奉命去边疆解决与邻国的纠纷,临行前,他把信交给了楼玉托他到将军府时带给我。至于刺客一事,以及楼少君为何会被匆忙送走,楼玉没说,我也没问。这是个不能涉及的问题,就像秘密,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我没有笨到为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对楼少君的事,楼玉都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毫无细节可言,可从养伤两个月的事实中,我也能猜出当初楼少君的伤是不轻的。毕竟,那是因为我而引起的,想到这些,心不由的刺痛起来,也无心和楼玉虚与委蛇,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顺便把不知踪影的小鬼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我才知道,小鬼隔天就感冒了,听说是为了找我,在将军府里兜兜转转,着凉了……

      此后的几天,为了心中的那点愧疚,我就一直伺候着这个小祖宗,每天忙里忙外,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陪着他喝药吃饭,给他讲故事,看着他红彤彤的小脸日渐恢复到常态,他还死命赖在床上,不肯承认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这里的生活,就像旋转的摩天轮,每天每天地转着圈,不给我停歇的机会。我顺着历史的齿轮转动,走在陌生的时间里,日复一日,喜怒哀乐都不是出现在那个名叫水瑶的人身上,而是,这个叫做端木苑的人。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思念会无限地膨胀,梗在心头的刺愈加明显,有些痛,辗转难眠……

      大年三十,断断续续下了好多天的雪还是没有停下,可能是因为在北方,这里的冬天格外地冷,冷得让人寂寞。明明是过年前的日子,府里府外都是热热闹闹的气息,我却无法感同身受,蜷缩在自己的天地里,莫名地空虚着。

      大年夜,府里的人都聚到了一起,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像例行惯例般吃了一顿了无生趣的年夜饭。本来就感觉无趣,再看那些无趣的人,整个人更加没精神了,蔫蔫地跟“发”夫人请了安,便退下了。

      小鬼倒是兴奋得很,拉着我,贼眉鼠眼地偷偷告诉我,今晚外面会有好玩的游街。所谓的游街,是苍国一个不成文的习俗,老百姓认为辞旧迎新就是把去年一年的晦气除去迎接新一年的好运,为此,必须诚心向天上福禄寿三位大仙祈祷,为他们送上一年里最好的收获,于是,每年的大年夜,街道,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被小鬼死缠烂打要偷溜出去时,是百般不情愿的,天气太冷了,我根本不想在外面多做逗留,一心念着屋子里暖和和的被子。可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个快要生气闹别扭的小孩,不想留给小鬼一个不开心的大年夜,只能忍着寒冷偷偷溜出去了。

      走在大街上,心里也忍不住被这样的欢乐气氛所感染,人来人往的街道充斥着人们对岁末的期冀,大红的灯笼照得街道分外亮堂,天空还是有少许的雪花落下,寒冷却被人潮冲淡了不少。

      小鬼拉着我的手,高兴地在人群中穿梭,对于那些摊铺上的小玩意显露出浓厚的兴趣,东拿一个西拿一个,不久,我的手里就多出了许多东西,而他鼓鼓的荷包也很快地瘪下去了。有些心疼,看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才拿到不久的压岁钱买那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东西,浪费两个字马上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正打算阻止小鬼新一轮的扫荡,突然,天空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漂亮的烟火在黑色的夜空闪现,所有人都像得到了什么讯号似的,通通朝一个方向涌去。迫不得已,跟随人潮走去,我一脸紧张地牵住小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冲散。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偷了钱包还大声嚷嚷着要抓贼,最可恶的是那个笨贼,居然还被吓到了,慌慌张张在人群里逆流跑,结果可想而知,本就拥挤的街道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小鬼丢了的,只感觉中间好像两个人的手有松开过,后来又抓到了,也就没在意,只想着赶紧走出这片混乱。结果走了一段感觉不太对劲,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牵的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孩,顺便还牵走了紧抓着自己小孩的妈妈,三个人顺着牵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竟然都没发现。朝那对母子道了歉,匆匆转身去找小鬼。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虽然小鬼是很聪明,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呆在陌生的人群里,他该怎样的害怕啊!想着这些,我着急地到处找人问人,可自己本来就对这里不熟,绕来绕去,到最后,悲惨地发现,我迷路了……

      站在人群中,大家都开心地两三成群,而我,一眼望去,尽是陌生,停驻在人潮之中,忽然倍感无力,感觉自己好像被彻底抛弃了,疲惫感一点点涌上心头。

      想哭,很想哭,迷茫地站着,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眼睛,周围的喧嚷都进不了我耳中,世界好像都安静了。无尽的空旷中,我一个人站在废墟之上,遥远的过去,残破的现在,未知的将来,人生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到底,我是因为什么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独自生存?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

      泪水无声地落下,周围走过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已无力去遮掩什么,呆呆地目视前方,任由冰凉的雪与温热的泪水交杂滑过脸颊。模糊的视线里,人来来往往,却是谁也不认识。

      忽然,在那长长的人潮中,一抹白色占据了所有的视线,悠然的表情,温润似水的笑容,浅淡的眼眸,不起眼地隐藏在人群之中,却又分外地显眼。那份独有的熟悉感,在幽暗的灯光中仿若诱人的香味,让人循迹而去。

      脚不受控制一步一步朝前,一丝丝的喜悦在心底泛滥,泪水,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像被分裂开了一样,矛盾的两种感情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感觉着距离越来越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他微微笑着侧身拿起一旁摊位上的一个瓷娃娃,望着娃娃那圆圆的笑脸,他笑得格外温柔。他没有看到我,甚至在我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我,那似乎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认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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