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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血尸案结(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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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老木匠家房屋后的猪圈整洁干净。
锯断的木材整齐堆放,干枯的松枝堆积在角落里,猪圈对面是一片松柏混合林。
有风吹过山峦,山林草木与之相和,随风飘摇,天地寂静,唯余长风。
刘慧英攥着他的衣摆,让覃爻行动受限,两人赶到废弃但整洁的猪圈外,栅栏左侧留了一扇小门。
覃爻一言不发,他盯着那堆木材。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覃爻的大脑都一片空白,他竟然也有什么都想不了就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
当下一阵寒风照拂这片松柏林时,终于有动静了。
厚厚的松枝颤动。
覃爻推开小门,疾步上前,两手并用将及腰高堆砌的干枯松枝挪开。
刘惠英躲在他背后,一个劲儿打哆嗦。
堆积的松木终于腾开,露出被遮掩的狭窄洞口,灰头土脸的谢珣拖着昏厥的中年妇女爬出来,他面皮发青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中了毒。
覃爻接走了他手里的女人,然后拉着谢珣爬出来。
他身后的洞口里喷出芥子臭气。
谢珣条件反射一样,一把捂住覃爻的口鼻,粗喘得厉害:“别闻,有毒。”嗓子干哑,说话都费劲。
刘慧英在打量他们救出来的女人。
谢珣缓了一会儿,被覃爻夹住两边胳肢窝,拖到旁边,离那散余毒的洞口远了点。
谢珣靠墙瘫坐,猛吸新鲜空气,他甩甩脑袋,晕乎劲儿逐渐消失,劫后余生,令人心跳快得发慌。
覃爻在他旁边坐下。
谢珣缓过来了,又开始嬉皮笑脸:“覃大师真乃神人,你怎么知道舒凤琴屁股下就藏着地道?我把她抱起来,就发现她卧在一堆枯枝上,下边垫着石砖,和周围的泥土地面不同。”
覃爻扭头,眼也不错地盯着他,张了张嘴,语气平静淡漠:“刘慧英提醒,再加上你找不到机关又没检查过舒凤琴那里。”
谢珣微怔:“就确定她是舒凤琴?”
覃爻回头,双眼平视前方,侧颜安静:“八九不离十。”
谢珣还盯着他,就像饿狼盯着肉骨头,忽然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覃爻没说话,谢珣按住他一只手,往他脑袋边凑了凑,灼热的呼吸拂过他不染纤尘的皮肤,白皙貌美的覃老师,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性。
这种人搁在二十年前的影视圈里,大概都能靠过硬的颜值出名。
谢珣始终和他维持着一厘米的距离,哪怕近到一探头就能亲吻他的头发,他松开按着覃爻的手,不碰他,但离得很近,悄声耳语:“我在想,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你肯定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谢珣默了默,覃爻仍然不为所动,像座精雕细刻、冷眼旁观的石像,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打动无情无义的覃大师。
但这并不妨碍谢二哈继续逼逼叨,他早就习惯覃爻的冷漠了,他接续前一句:“这样很好,覃爻。”
覃爻蓦然回眸,谢珣认真地对他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你伤心难过,我也不行。”
——他毕竟干的是有相当危险度的刑侦,就像刚才那情况,要不是恰好带着刘慧英、要不是覃爻机敏、要不是谢珣眼尖,可能,可能真就给毒死了。
那万一他嘎了,覃爻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希望覃爻就把这事儿当个屁放了,顶多想起来时心里酸涩一下。
覃爻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欲言又止。
谢珣咧了咧嘴角:“不过我刚才,还真有个遗憾。”
覃爻垂眸,盯着地面,干枯的柏叶脆弱凋零,随风飘落。
谢珣果真色胆包天,不忘流氓初心:“我就寻思,我还没正儿八经地亲过你。覃大师,要么你行行好,圆了我这个遗憾,要是我哪天不幸因公殉职了,也能瞑目啊。”
覃爻压根就没动静,充耳不闻。
谢珣壮汉撒娇:“老公,我头晕。”
覃大师这辈子大概只吃这一套,他回过头来,眼神清澈,饱含关切:“头晕?”
四目相对,面孔放大。
谢珣抱住他,贴着他冰凉的唇辗转碾磨,反复舔舐,舌头挤不开牙关。
那话咋说来着,小扣柴扉久不开。
覃爻紧张又僵硬,被谢珣抱着的身体微微发抖,但始终没有推开他。
谢珣磨着他紧闭的齿关,盯着覃爻紧阖的眼帘,羽睫颤抖,柔软的额发垂落,露出覃大师光洁的脑门儿。
谢珣好像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肯张嘴,覃爻紧张得快昏厥过去了。
谢珣哭笑不得,抚摸他后背,轻柔地拍了拍,磁性沙哑的嗓音略有戏谑:“我说老公啊,别太紧张,放松。”
覃爻掀开眼帘,瞪了他一眼。
——似怒还嗔。
谢珣心里冒出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覃爻不讨厌他的亲密触碰。
他就是太紧张了,他的过去给他留下太不好的印象,以至于他讨厌同性间的零距离接触。
但其实,覃爻不讨厌谢珣。
刘慧英过来了,覃爻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试图推开谢珣。
谢珣不达目的,当然不肯罢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让覃老师心软一波,不趁此机会一举拿下,真等到因公殉职?
他眼疾手快脱下外套,兜头罩住两人的脑袋,挤在黑暗中,谢珣摁住覃爻的肩膀,柔声诱惑:“老公,来再亲一口。”
覃爻来不及挣扎,被谢珣按回去。
谢珣牵起他的手,带他抚摸他的面颊,没有那么滑腻的肌肤,还带着点终日奔波的粗糙,但温度很高,摸上去是暖的。
“覃爻,”谢珣恶狠狠地命令,“亲劳资,不然当着刘慧英的面强.奸你。”
——为什么会有人能上一句老公下一句威胁啊?
覃爻瞪他。
谢珣一不小心暴露凶相,沉默半秒,变脸如翻书地转换角色,壮汉夹子音:“老公,亲一口,亲一口嘛。”
覃爻无可奈何:“你好烦。”
谢珣大鸟依人:“老公,上次买的黑丝到了,还放在快递柜里呢。”
覃爻双眸稍稍瞪大,他两手颤抖:“是、是吗。”
谢珣亲吻他的唇,顺利地撬开齿关,贴着他低语,既不夹子也不娇气,低沉磁性的雄性嗓音略带沙哑,更像在哄孩子,笑意微醺:“穿给老公看,好不好。”
覃爻心脏狂跳,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他环住谢珣的脖子,抱得很紧,黑暗中,被对方亲的天昏地暗,险险窒息。覃爻鼻音浓重,呼吸颤抖地回应:“嗯……”
回去的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
谢珣休息的差不多,琢磨着尽快把舒凤琴送去医院,没在王井村多做耽搁。
临走时,覃爻想起什么似的,他回头望向刘慧英。
刘慧英自觉地走过来,覃爻问她:“你当时守在屋外,看见什么了?”
刘慧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有、有人在后边。”
“他看见你,就走了?”
刘慧英点点头,覃爻低声道谢,被谢珣催促着上了车。
谢珣问他怎么了,覃爻就把刘慧英看到人然后尖叫的事情说了。
谢珣拧眉:“那么偏僻的地方,不太可能有旁人去,难不成刘慧英看到的就是——”
王奇?
覃爻建议:“把舒凤琴送公安医院,派几个人保护起来。”
谢珣赞同:“行。”
舒凤琴醒来,就确认了她的身份,的确就是河西街居民自建楼A栋302的主人,王秉茂的夫人,王奇的生母。
早些年间,王秉茂和舒凤琴一道出国,但因为王奇的出生问题,王秉茂始终耿耿于怀,在国外和舒凤琴分居并出轨。
舒凤琴回国,没多久,就被王奇找到,王奇抓了她去认范德明,让她称呼范德明为丈夫,舒凤琴当然不肯,而范德明也不愿意与他们扯上关系,将他俩拒之门外。
范德明警告王奇不要再打扰他,王奇心生怨恨,就把舒凤琴关进老木匠的地窖,责怪她不肯用心挽回范德明,而这一关,就是好几年。
公安医院,谢珣亲自做了笔录。
舒凤琴生理和心理状况都非常不好,她想恨,却又不知道究竟最该恨哪一个。
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范德明,还是隐瞒怀孕实情仓促嫁给王秉茂的自己?亦或是将她抛弃的王秉茂、恶毒绝情的亲生儿子王奇?
覃爻站在律师的角度,不得不告知她:“对范德明的案子,已经过去三十年,过了案情追述期,而且取证困难,如果你现在告他,很难。”
舒凤琴手上打着吊针,痴呆了似的坐在病床上。
覃爻说:“王奇非法拘禁、故意杀人……你可以出庭作证,增加判刑分量。”
“……出去。”舒凤琴流下眼泪:“我怎么能指证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他再不对,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能……你出去吧。”
覃爻沉默,半晌,他站起身,往病房外走。
走到一半,突然回头:“要是真的在乎,也不会过继给品行不端的王秉还,不问不管三十年。你也没有做一个好母亲,不必找这些借口。等你想通了,随时可以告诉我们。”
覃爻冷漠地离开了。
谢珣从医生那儿拿了药回来,两人迎面撞上,谢珣说:“舒凤琴的笔录送回市局了,你问的怎么样,她愿意出庭作证吗?”
“……”覃爻摇摇头,瞥了眼他手里的药。
谢珣指了指大门:“回局里,范德明还在等咱们。”
“走。”
范德明已经知道他们把舒凤琴接回来了,脸上的灰败更添一层,磨到最后,自知大势已去,就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
“王奇是和我有血缘关系,但我从来都没认过他,舒凤琴把他交给王秉还一家,就是希望他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范德明伸手,抹了抹眼角泪水,哽咽道:“他一个劲儿要认我当爹,有什么用,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没那个心思了。”
谢珣和覃爻在监控室里,注视着这一幕。
范德明泣不成声,看不出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难过,他边哭边说:“王奇和高洋吵架,高洋骂他是个野种怪物,王奇就把高洋杀了,剥皮示众泄恨。事后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劝他自首,他不肯……”
袁湛和沈春霜在审他。
袁湛问:“你和王奇来往很频繁?”
范德明吸气:“他非要来见我,差不多一周见一次面。”
袁湛:“为什么事发后不上报市局?”
范德明:“我以为他说笑,哪知道人真是他杀的,不是你们谢队告诉我,我真以为王奇就是说说。”
袁湛:“那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范德明摇头:“我们已经断联系很久了,他可能察觉到了。”
袁湛:“察觉到什么?”
范德明:“警方追查到了王井村。”
袁湛:“他还杀了卢旺达KTV老板张奎,你知道这事吗?”
范德明震惊,不像是装的:“这…这我真不知道。”
覃爻开麦,袁湛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袁湛,问他,王奇会不会杀舒凤琴。”
袁湛错愕,但还是照着覃爻的话问了。
范德明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警官,这个问题,不用我再回答第二次了吧。”
覃爻闭麦,回头望向谢珣:“加派便衣,暗中保护舒凤琴。”
谢珣震惊:“难不成王奇真要闯进公安医院杀舒凤琴?!”
覃爻没有明确回答,而是道:“他已经疯了。”
一个自卑又自大的疯子,最想杀死的是他自己,还有给予他生命却又脆弱无能的人。
这时候,公安医院打来电话:“谢队,舒凤琴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