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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针织厂旧案(11) ...

  •   43.

      谢珣载上覃爻,又回了一趟王井村。

      大概是上次晕了一路,这次已经有心理准备,提前吃了晕车药,下车时覃爻没那么不舒服了。

      谢珣本来担心他,发现覃爻没事人似的,脸面也不发白了,心底里暗暗松口气。

      大号路虎开不进黄泥小道,两人下了车,左拐右绕山路十八弯,再次回到刘翠和高宇家门前。

      这回高宇在家,在院子里生柴火,远远地望见他们,假装没看见,火点燃一半,扭头进屋里去了。

      刘翠和刘惠英出来迎接他们。

      “领导,你们又来驻村啊?”刘翠把高宇点了一半的火彻底引燃。

      谢珣走在前面,笑呵呵地打招呼:“刘嫂子,我问问,你老公看着不爱搭理我俩,我们哪里得罪他了?”

      刘翠一愣,顺势回头看了眼屋里,高宇坐在火盆跟前的沙发上看电视,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没,没有,不就是,他大哥给人杀了么,还挺惨的,他心里不舒坦,这两天见谁都摆脸色。”刘翠叹口气,解释道:“两位领导别介意。”

      谢珣摆手,示意不和高宇一般见识,他稍稍侧身,给覃爻让出半身,半挡在两人中间,坚决不肯彻底让开。

      覃爻也没跟谢珣一般见识,他望向刘翠,语气十分温和:“你之前在电话里说,老木匠家里听见闹鬼声,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刘翠惊讶:“啊?”她有点迟疑:“领导去那里干啥啊,就是个空了的破房子,张贵宏死后村里人都不靠近了,晦气的很,他那房子后边全是坟包,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欸你…”谢珣张嘴正要说点什么,当然,照他对待潜在情敌直来直去的个性,直接掏出警官证,生硬地要求群众配合就完事了。

      覃爻直接打断,谎话张口就来:“政府想搞开发,我们去看看那片地能不能修公路。”

      刘翠脸上一喜:“修路,高速?”

      覃爻面不改色心不跳,轻轻点头:“嗯。”

      “修路那就要拆迁,拆迁就要赔款,那边我们也有田呢!”

      刘翠满脸的不情愿立刻化为惊喜,她主动请缨道:“那成,现在就去?我带你们去!”

      刘惠英精神状态还好,那次覃爻救过她之后,她精神状态比以前都稳定了很多。

      覃爻和刘翠说话的时候,刘惠英就默默地杵在一边,眼也不错地凝视着覃爻。

      “可以。”覃爻说:“谢谢。”

      这时候,刘惠英站了出来:“我…”

      刘翠扭脸瞅她,生怕她在领导面前突然发疯,有点凶地吼她:“赶紧回去,这里没你事儿!”

      刘惠英缩了下脖子,发现覃爻也看着她,就鼓起勇气说:“我、我带你们去吧。”

      谢珣眼角余光扫过覃爻,覃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约三秒后,他做出了决定:“那好,麻烦你了,刘翠,你在家等我们吧。”

      刘翠错失带领导看他们家田的好机会,特别不甘心:“我也可以陪你们去嘛,再说她精神有问题,万一走错路怎么办?!”

      “不用。”覃爻拒绝了。

      “……”说实话,要是谢珣说这话,拒绝得这么果断又生硬,刘翠肯定会借机当场撒泼,让谢珣尝尝什么叫难缠。

      但是覃爻说不行,刘翠也只能小声嘟囔着不情愿,目送他们离开。

      覃爻身上仿佛有种不可违逆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大约是属于天才的气质,他们总是会做出最符合当下实际情况的抉择,其他凡人的异议最终会被证明是愚蠢。

      谢珣琢磨了半天,偷眼打量覃爻。

      关于天才这个话题,他不期然联想到高中时期,覃爻坐在运动场的台阶上转笔,他们班有个常年倒数第一的小太妹特讨厌他,故意找了很刁钻的高数题请教覃爻。

      说的好听是请教,说难听点就是带一伙人故意羞辱他。

      谢珣那时不在学校,这事儿也是他后来听别人讲的。

      说覃天才拿了小太妹给的题,面不改色心不跳,被小太妹的舔狗们团团围堵,竟然毫无惧色。

      那是道属于大一学生的极限收敛问题。

      传闻中,覃天才坐在梧桐树下,手里的笔转了三圈,提笔写下扩展式,并轻飘飘地附了一句:“傅里叶级数展开公式,这么简单,都不会吗?”

      再据说,打那以后,别人问覃爻问题,从语数外到物化生,转笔就是他思考的时间,而所有的转笔次数,都不会超过三圈。

      刘惠英在前边领路,谢珣心不在焉地缀在队末,一抬头,看见了覃爻笔直的身板和后脑勺。

      “……”谢珣心念微动:“覃爻,问你个事儿。”

      覃爻头也没回,寡淡无趣:“说。”

      谢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凑到覃爻身边,跟着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问道:“我说,你还记得那小太妹不,王安羽,问你高数题那个。”

      覃爻掀了掀眼皮,眼角余光掠过他,淡淡地说:“没见你记性这么好过。”

      谢珣两手插裤兜,贼兮兮地痞笑:“我就说你肯定记得。”

      “就问这?”

      “不是。”谢珣一本正经道:“那时你不知道王安羽为什么为难你,我知道。你问我,我说因为她讨厌你,所以三番两次找你麻烦,其实不是。”

      刘惠英一脚踩进沟里,覃爻上前扶了她一把。

      刘惠英嗫嚅着道了声谢,她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踩着水沟里的小石头,小心翼翼又魂不守舍地淌过河沟。

      覃爻紧随其后,谢珣落在他背后,咧了下嘴角:“因为她喜欢你,而且她看见你闲着没事搁那儿看高等数学。”

      “…哦。”

      刘惠英上了岸,转身回头,原本枯木般死灰的双眸里,竟然泛起些熠熠神采。

      覃爻踩上去,谢珣没跟上来:“覃爻。”

      覃爻蓦然回头,谢珣仰头望向他。

      两人一上一下,在乡野深处的寒冬中,不期然四目相对。

      鸟叫与虫鸣散落在旧时光中,往日仓皇不可追溯,一如此刻万籁俱寂。

      谢珣虔诚地仰望他,恶狠狠地诅咒:“谁他妈熊心豹子胆,敢觊觎你,老子一清二楚。”

      刘惠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后退,她突然转身,拔腿冲进荒芜的田垄中。

      覃爻:“……”

      谢珣一个箭步窜上岸,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出乎他意料的是,覃爻没有挣脱,他只是悄无声息地轻轻叹气。

      谢珣一点儿都不担心跑远的刘惠英,他盯着覃爻:“叹什么气。”

      覃爻面无表情:“就知道我被全校孤立,有你一份。”

      覃爻第一天交的朋友,第二天就能被谢珣带着狐朋狗友呵斥滚蛋,从刚入校开始就这样,后来两人关系好了,谢珣还这样,不得不怀疑此人思想有问题。

      谢珣笑得恬不知耻、毫无悔改之心:“原来你知道哦。”

      “先找人。”覃爻扭头,望向刘惠英消失的方向。

      远处,穿绿棉袄的女人躲进老林子里。

      谢珣松开他,扬了扬下巴,随意指了个地点:“那块大石头,看到没,那里会合。”

      “嗯。”

      谢珣冲着刘惠英躲藏的灌木丛奔去,覃爻环顾四周,走向约定的集合地点。

      没一会儿,谢珣就把刘惠英带过来了,语气不轻也不重,就很正常的警察跟群众问话的语气,远没有覃爻那样温和亲切,他说:“先带我们找到地方,再解决你的困难,行吧。”

      刘惠英一声没吭,闷头闷脑地往山路上走,两人紧随其后跟上去。

      说老木匠家远,真没说错。

      翻了一座小山丘,走了一段比较长的山路,左拐右绕,约莫十多二十分钟后,在老坟林旁边发现了破损的土墙房,因为人迹罕至和缺少打理,墙根边长起了杂草。

      院子里还堆放着来不及处理的木料,已经老旧发霉,在长一看就不能吃的小蘑菇。

      刘惠英定定地站住脚跟:“这里。”

      “你听到过声音吗?”覃爻说:“闹鬼的声音。”

      “…有…我来过…这里。”刘惠英低声道。

      谢珣随口问了句:“来这里做什么?”

      刘惠英霎时变了脸色,哆哆嗦嗦,露出十分畏惧恐慌的神情,她缩到松树下,凌乱毛躁的头发垂落下来,慌张瑟缩:“这里…有…地窖,我、知道。”

      “其他人知道吗?”覃爻拦住谢珣,望向刘惠英。

      刘惠英点了点头,又摇头,说话颠三倒四:“都是、女的、这里、有几个、村里的,村、村长打…打我们…”

      她说得异常艰难,而且像随时要昏厥过去。

      覃爻止住了她的话头:“没事,你就在这里,我和他进去。能指一下地窖吗?”

      刘惠英伸手,往侧屋的方向指过去,她抖得厉害,覃爻只看了一眼就说:“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刘惠英点点头。

      黑暗的窄屋里蛛网密布,空气腐朽、潮湿,散发着霉臭。

      谢珣推开倒塌的房梁,打开手电筒四处搜寻,终于在西南角落发现石井盖。

      井盖上凸起了两个半圆环,用铁链不着力地缠住,铁链另一头牵着石磨。

      覃爻说:“推石磨。”

      谢珣上手,握住推杆,两脚蹬地发力,对于平常人来说极难推动的石磨,谢珣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动了。

      铁链绷紧,缠住了井盖上的圆环,在石磨的拉动下,将沉重的井盖半吊起来。

      一股恶臭喷涌而来,熏得谢珣连退三步,扭头咳嗽。

      等味道散去一些,谢珣拉住覃爻:“我先下去看看。”

      屎尿混合芥末气的刺鼻臭味令人十分不适,谢珣毕竟是巨人观现场常客,缓了最开始的劲儿就没那么恶心了,他拂拂鼻息间的空气,拧紧两道浓眉跳进地窖中。

      也不知道他踩到了什么,石磨竟然转动了,猝不及防地,绞紧的铁链松开,轰的一声,大约五厘米厚的沉重井盖压了下去,重新将地窖严丝合缝的封住。

      覃爻愣了一瞬,他上前喊:“谢珣!”

      隐约中,传来谢珣震惊的呼声:“操,缺不缺德啊,地窖里还有毒气!”

      覃爻:“……”

      他猛地回头望向石磨,推磨的木头都发霉了,石磨上也开始长青苔,摆明了很久很久没有人推动这玩意儿,就算舒凤琴在里边,这么久没人管,也早该死了。

      人死尸体就会腐烂,有臭鸡蛋气味,但刚才喷出来的空气里没有尸体的气息。

      ——舒凤琴不在这里吗!?

      这地窖做什么的?

      谢珣大叫:“覃爻!”

      覃爻半跪下去,俯身回应他:“谢珣,里边有人吗?”

      谢珣一直在狂咳:“覃爻,我手机没信号,不能跟你说太多,长话短说,我看到有个女人,你等等——”

      覃爻微蹙眉心:“是不是舒凤琴?!”

      没有回应,覃爻起身环顾四周,这石磨带井盖的设置,未免也太显眼了,就像摆明了告诉别人,推石磨就能打开井盖,如果真的在这底下藏一个失踪的女人,这也太容易暴露了。

      说明这东西就是唬人眼球的,好奇心重的跑来推这玩意儿,又跳下去看,踩到什么机关,井盖合死,没点力气别想推开,直接就被困死在地下。

      机关,覃爻忽然想到,木匠刻意设置的机关?

      民间资深匠人多少会点奇技淫巧,他们能做出简单的机关,覃爻一点都不惊讶。

      “谢珣,你可能踩到机关了。”覃爻俯身,大声说道。

      谢珣没有回应。

      覃爻站起来,当机立断找突破口,总不能让谢珣一直困在里边,如果下边真的有毒气,哪怕是谢珣这样身强体健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覃爻先试着推动石磨,然而机关凹槽卡死,根本就推不动一丝一毫。

      解开机关的方法就是查看它的内部构造,但石磨太沉太重,就连谢珣来了都不定能直接抱起来,更何况双臂臂力远不如谢珣的覃大师。

      “……”覃爻观察四周。

      这时候,屋外传来尖叫,刘惠英狂躁地大喊起来。

      覃爻想了想,决定先救谢珣再去看刘惠英的情况,他轻咬牙关,寻找有没有其他出入地窖的方法。

      谢珣终于有回应了,他的声气儿微弱了很多,毒气窜进肺腑,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胸腹犹如在灼烧。

      “覃爻——”谢珣嗓音嘶哑:“是个女人,已经昏厥,还活着,气息微弱。”

      “你踩到机关了。”覃爻说:“里边还有其他出来的方法吗,你到处找找,你还有力气吗。”

      谢珣没说话,覃爻罕见地急切起来:“谢珣,谢珣!”

      “是芥子气。”十秒后,谢珣终于回应他:“覃爻,你要当寡夫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覃爻低垂脑袋,站在石井盖前一声没吭。

      如果里边的女人是舒凤琴,如果舒凤琴还活着,如果王奇要时常去看她,那就一定有出来的方法。

      他转身冲出侧屋,刘惠英满脸泪水、狼狈地扑了上来,覃爻眼疾手快抱住她,刘惠英揪住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覃爻灵机一动,按住刘惠英,盯着她的眼睛:“我在这里,你别怕,你告诉我,那些人怎么离开地窖的?”

      刘惠英抖得厉害,连连摇头,在覃爻的注视下,双眸愈发涣散,她张了张嘴:“从…从…我…我…”

      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说话颠三倒四,难以分辨,也许问她是个错误的抉择。

      覃爻有点急,他放开刘惠英,刘惠英却一直揪住他不放,连声道:“我、我!”

      谢珣在井底下,死死捂着口鼻,话声越来越模糊:“我没找到…覃爻…那个女人太虚弱了…我没敢动她…”

      刘惠英哭喊:“从我——”

      就像被人一锤子敲中后脑勺,脑仁里嗡嗡作响,覃爻回到井盖前:“谢珣,你把那女人抱起来。”

      谢珣愣住:“啊??”

      覃爻半跪下去,深吸口气,沉静地重复:“把舒凤琴抱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针织厂旧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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