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沉早月明》城外君子

14、第 14 章

　　高筱贝回到惜春楼后台的时候，第二场刚上，高老板和郎昊辰正琢磨要是筱贝回不来他们两个加演一场什么，看见高筱贝回来了，管事的看见救星一样，急急忙忙拉着他去扮戏。高老板和郎昊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栾云平带着尚九熙去了开明戏院，那边也是刚刚好赶到。
　　原本司令府的堂会唱完之后天色还早，正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家三公子来了后台，死活要拉着角儿们留下吃饭，栾云平硬着头皮推脱说晚上有场，怕来不及，谁知道那三公子说家里有汽车，让汽车给送去，怎么也晚不了，要是真的误了场，耽误他们赚多少钱，补给他们就是了。反正这位三公子是不缺钱的，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行误了场不仅仅是少赚钱那么简单。栾云平看这位少爷实在是态度强硬，并且脸色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样子，只能让其他人先走，自己跟尚九熙留下，特别是对高筱贝使眼色，让他快走。可谁想到这位三少爷本身就是冲着高筱贝来的，伸手横在高筱贝腰间，挡住了高筱贝的去路。“栾老板，其他人去不去我不管，但是这位，一定得去。”
　　栾云平脑门汗都快出来了，他早知道自己多唱几场也不让高筱贝出来，这都是些什么人呢，盯着长着好看的不放。高筱贝什么话都没有，只能干看着他师父着急，最终他师父绞尽脑汁也没能让高筱贝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公子把高筱贝安排在他自己作为旁边。
　　栾云平，尚九熙他们俩也算是在这行业里不少年了，什么样的人都应酬过，他们俩都为高筱贝捏一把冷汗。反观高筱贝安安静静得吃饭，三公子跟他说话他就回，不理他他就埋头苦吃，高筱贝自小进梨园，没见过也听别人说过，捧戏子之类的事，传闻不比烟花巷少。但是他也没想过他第一次出堂会就会碰上这种事情。既不能把人惹着了，也不能被欺负了，索性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栾云平看他们说的话来来往往还算干净，只看着墙上的钟表，看什么时候合适开口让高筱贝赶紧走。尚九熙也着急，但凡看高筱贝有哪一句话接不上来，或者三公子动手动脚的，他就立马插科打诨，讲讲笑话什么的。
　　三公子也没有真的怎么样，知道他们有场，连酒都没有准备，在栾云平再三告辞之后总算是把人放出去了。回头就告诉管家，给他订惜春楼的包厢，订三个月。高筱贝，有趣。
　　高筱贝是一个不怎么能被外界影响的人，他像往常一样得扮戏，唱戏，唱完卸了妆就在下场门找个地方听高老板唱戏。
　　“九熙师叔，您怎么来了，不是在开明戏院吗？”高筱贝听见郎昊辰的声音，往后门一看，果然尚九熙来了。
　　“哦，那边完事了，我来看看筱贝。”尚九熙指着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孩子。
　　高筱贝也没心思听高老板的唱腔了，迎过来跟尚九熙说话，“今天唱了这么多场，还不够你累的吗？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师父还在开明戏院跟经理对账呢，这经理是个不会算数的，你师父且回不来呢，我怕你害怕，先来找你说说话。”
　　“我怕什么。”
　　尚九熙看了看后台忙活的这些人，“走，送你回家。”
　　腊月的晚上，可以说是寒风刺骨了，高筱贝把手缩在棉袍里，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倒也没有多冷。尚九熙就不一样了，一晚上走了这么远的路，本身袍子也穿了好几年了，早都不暖和了，另外年纪也不小了，早就不如年轻人抗冻，刚出后门就哆哆嗦嗦的。高筱贝看他这样子想要叫一辆黄包车，尚九熙阻止了他，“你叔我有那么弱吗，跟你说说话，走着吧。我打听来着，姜家三少现在是欧洲的一个学生，就暂时在家里待几个月，过不了多久还得去国外，而且他家老爷子管的严，你放心，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高筱贝虽然看不上三公子，但是他觉得这个人跟听到的那些纨绔子弟对不上号。
　　尚九熙原本正在往手上呼气，听到这话，直愣愣得戳他太阳穴，“傻不傻呀你，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说得就是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坏人把坏人俩字写脸上。你师父跟我说了，这些日子甭说堂会了，都不给你在园子里排戏，不许出门，看那些麻烦还怎么招惹你。”
　　“不用这样的，我听我师父说了，园子里都快忙不过来了。”
　　“你要有点什么事那就更忙不过来。就你这小模样，老实在家待着吧。”
　　“那你呢。”高筱贝偏过头看了尚九熙一眼，眼神里有些戏谑的样子。
　　“我什么？”
　　“有没有有钱人看上你。”
　　“当然没有。后台人这么多，我要是有这些事儿，还不够他们传的呢，再说，我当年长得最好看的时候也没你好看，别人看不上我。”尚九熙停顿一下，“就算有人想捧我，打听到何九华跟我关系好，也就不敢了，他势力可大着呢。”
　　高筱贝愣住了，好不容易跟他说一两句玩笑话，怎么这人，突然这么认真了，好半天没人说话。
　　“诶，筱贝，你是不是跟他有仇啊，之前谢师宴的时候你瞅他那眼神，跟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高筱贝不走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尚九熙看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来，只见高筱贝像小孩子一样扯一扯他的衣袖，“之前咱们在妓馆，你听见他的名字就满脸得不高兴，谢师宴把你们安排的这么近，还以为你心里会不舒服我才那么看他的，还以为你们真的老死不相往来。结果你今天提起他来跟没事人一样，害我白担心一场。”
　　尚九熙轻笑一声，顺手拉过高筱贝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小脑子里想什么呢，我俩又没有深仇大恨，怎么还不能提他了。嗯~~”尚九熙拉了个长音。“他是我师哥。”
　　高筱贝被他拉着走，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嗯？”这问的，给尚九熙都给问懵了，在他看来高筱贝这孩子跟杨九郎，张九南这几个不一样，干净得就不像是戏班子里的孩子，怎么也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咬了咬牙，没有敷衍。“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都没用，大师哥跟杨九郎不也是互相喜欢吗，也没耽误杨九郎娶媳妇儿。我跟师哥。我俩不是一路人。”
　　高筱贝也不懂，他到底算回答了，还算没有回答。
　　师哥，尚九熙的师哥太多了，但是他嘴里的师哥只有何九华。就像是高筱贝，他口里的哥哥只有高筱宝，他口里的二哥只有刘筱亭，他口里的师哥只有候筱楼，他口里的师叔，就只有尚九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