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错之倾世劫》Lilith0902

46、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四）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如意酒楼的墙塌了一半，而被清澜惦记着的光华帝此时并不在皇宫里。

　　亥时三刻。

　　紧闭的宫门无声打开，两名带着斗篷将容貌遮的严严实实的男子手持令牌骑马而出。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回响，守门的两个侍卫揉着惺忪睡眼看了眼远去的两骑重又关好宫门，直至马蹄声再听不见，其中一个缩着脖子道：“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也不知道陈公公出去做什么？”

　　另一个跺着被冻木的脚没好气道：“人家手里有令牌，去哪里也不是我们能过问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先前说话的那个不服气，“刘大哥，你没听到街上小娃娃们唱的么，我听说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入宫多年却生不出儿子，而贵妃涂氏刚一入宫便宠冠六宫不到半年便从一个小小的才人跃升至皇后之下的贵妃，先帝曾许诺若生下皇子便封为太子，结果涂贵妃有运无命，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生出一个死胎……”

　　刘姓的侍卫抱紧手中的红樱枪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事谁不知道，大皇子早夭涂贵妃伤心没过半年也跟着去了，先帝伤心的不得了，病了大半年才慢慢缓过来。我说涂三，你说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有意思么？”

　　涂三嘿嘿一笑，搓着手道：“刘大哥你也知道我姓涂，我跟你说那位涂贵妃是我本家的姑姑……”见着刘贵不信，他又嘿嘿一笑，“远了点，但却是真真的本家姑姑。本来以为会有戏文里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境遇，我爹卖了家里的三亩薄地带着我和我娘千里迢迢从朔方走到京城，想着求个体面，结果我们还在半路姑姑人就没了……”讲到这里他长叹口气，“当时回又回不去，想着京城毕竟繁华讨口吃的总比在朔方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容易，我爹还是咬着牙带着我们进了京。进京后我们着实吃了不少苦，大冬天连双不露脚趾头的鞋都没有……哎，那日子真是难过呐。”

　　刘贵听的满心不耐烦，都不是靠祖荫庇护的二世祖，谁家还不是这么过来，正想呵斥涂三两句，却听涂三话锋一转道：“我们住的大杂院里有个脾气怪异的半瞎婆子，我娘心善常帮着这婆子缝缝补补，熟了之后才知道这婆子姓冯，曾经是宫里粗使的宫女，这婆子临死的时候告诉我娘，大皇子没有死，而是被偷偷送出了宫。”

　　讲到这里，涂三故意停下来觑着刘贵的神色，等着刘贵发问，却不想刘贵冷冷一笑，“一个瞎老婆子随便说两句你就信，从宫里送出去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涂三不服气，“刚才和陈公公一起出去的人不也是没让咱们看到脸么，这宫里有权有势的人拿着令牌出去，咱们还真能去搜身搜车，这搜不出来还好说，顶多守一辈子宫门再无出头之日，这要万一搜出点什么咱们小命还能保吗？”

　　这还真是实话，别说那些个贵人了，就是贵人身边的马车夫近侍也个顶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他们敢多问两句就吹胡子瞪眼，真有后台谁会在这风吹日晒淋雨挨冻遭人白眼呢，刘贵不再说话，却还是不相信，在一屋子宫人的眼皮子底下偷皇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见刘贵不信，涂三急了也顾不上继续卖关子，“真的，不骗你，皇后娘娘弄了只剥皮的猴子换了大皇子，先帝因涂贵妃生出一个怪胎而对涂贵妃慢慢疏远，涂贵妃自己则连惊带吓没过半年也走了。”

　　这种传奇演义话本子里才会有的荒诞情节，刘贵虽不信，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想涂贵妃生下孩子，随便弄死不更省事，何必这么辛苦又是弄个剥皮猴子又是把大皇子送走的。”

　　涂三这才骄傲的挺起胸膛，语气优越道：“刘大哥你可真是老实人啊，孩子没了，只要先帝的宠爱还在，再生几个都不是问题，皇后娘娘要的不单单是让涂贵妃生不出孩子，她还要让先帝嫌弃涂贵妃再也不和她生儿子呀。至于为什么不弄死大皇子，我想……”他压低声音道，冷笑道：“那个时候皇后娘娘自己也有身孕了，可能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她到底也没生出个儿子。”

　　刘贵想想不对：“还说你不是胡说，皇后娘娘没生出儿子当今陛下是哪来的。”

　　涂三往手上呵口气，“有些事一回生两回熟，你以为街上的小娃娃唱的是哪般。”

　　涂三没有明说 ，刘贵却突然懂了，玉壁藏荒野，琇莹居玉堂，他心跳的厉害，太阳穴也突突跳个不停，嘴巴里却骂骂咧咧，“黄汤灌多了就会胡说八道，脑袋不想要了，老子真是头昏了才听你胡咧咧，你先守着，我去个茅房。”

　　转个弯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过了，刘贵吓得尿意去了一半，忙躬身行礼，“连大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刚才和涂三说的话可被这位大人听去。

　　连政神色如常，“今晚不是由你值夜，这是要做什么去？”

　　刘贵低头道：“小人并未擅离职守，只是去个茅房。”

　　“快去快回，别以为夜里没事就能偷懒。”淡淡叮嘱完毕，连政便不再理他，继续背着手巡检。前日他才升任金吾卫上将军掌管三万北衙禁军，负责皇帝及整个皇宫的护卫工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新官上任当然更不敢懈怠，几日来都住在营中，适才听到马蹄声响，他自是觉得奇怪，起来正好看到出门的那两人，其中一位声音尖细正是光华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陈和，而另一个虽罩在厚实的斗篷之下，可那身形做派……分明是那一位。这夜深露重君臣二人漏夜出宫有何要事，他原本想跟出去看看，只晚了一步就听到两个守门闲嚼的舌根，匪夷所思之余，却又让他心有所动，他下意识的摸摸肩胛骨的位置，冰冷的铠甲下那里的骨头并无异常，可他却亲眼见过在落涯的瞬间那里长出漆黑的羽翼免他粉身碎骨。

　　黑色的羽翼，那是汜叶皇氏血脉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