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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改) ...

  •   酒吧常年日夜颠倒的作息不再适合这个年轻人了,他带着黑眼圈去一家咖啡店跟一位刚认识的朋友见面。
      这是个很热情的小伙子,身高中等带着明媚的微笑,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
      对面的人坐下来:“我叫司光,看到你在网上招聘信息所以想来面试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语速偏快,目光里是自信,很难让周夏去接受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代替他的位置,但也很难让他忍心拒绝。
      “我叫周夏。”他的声音沙哑又僵硬。
      是谁在多年前拖着一根钢棒,可以带领几个小弟跟不对付的混混打架,在警笛声中大笑着溜进小巷?
      “……是有准备的,所以我想去酒吧看看环境可以吗?”
      他回神:“哦好的。”
      一路上聊大学生活,聊梦想,聊告急的生活费和司光去做剧组群演的经历,过了马路时,这两人已经是手搭着肩了。
      还是中午,酒吧里陈放着架子鼓和电子钢琴。
      司光眉头上挑:“你来考我唱功吧。伴奏?”
      周夏很自然靠前1/3的坐下,右手放在黑白键上,却不知道弹什么曲子。
      “Imagine Dragons《Demons》?”
      周夏自然会这首歌,他试着先弹了几遍,即兴编了忘掉的部分,请司光开始。
      他听得见他在细节的摩擦音处理的很好,听得见他低音转高音也很顺畅,一曲唱完没有任何疲态,是个很好的人选。
      他边弹自己边轻轻的哼歌,呼吸道感染没有轻而易举的放过他,挂水回来以后的第三天,声带嘶哑卷土重来,接着是发烧了一整天,他不再去医院,像守着金银财宝的巨龙,甚至不愿意为自己的健康多花一分钱。
      “……关老板娘,我想辞职一段时间,有事情得花时间去做,再说我最近这个嗓子也唱不了歌,总不能耽误酒吧的生意,我会尽快招到人的。”周夏对她抱歉地笑笑,还故意带着些调皮。
      关蕾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
      “今天周夏怎么又不在?”庄靖靠在吧台上问。
      谢奕白了一眼:“要抽烟出去抽。”
      庄靖赶紧把烟掐了:“所以他人呢?我说周夏真是个老古董,手机是诺基亚的,薇信群里消息也从来不看,好像除了电话和短信不知道有别的功能。”
      谢奕没忍住笑了一下,转念想起周夏说的话露出难舍的表情,也不正面回答。
      粗神经的庄靖没察觉。
      周夏此刻在红十字会的前台询问关于《人体器官捐献志愿书》的问题。
      “我带了,身份证我带了……那,可以指定受捐人吗?”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精神虽然欠佳,但看得出来很年轻。
      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我不知道能不能捐给我的朋友。”
      “是这样的,政策的意思可以指定给三代以内有血缘关系、婚姻关系、收养关系的人,但需要通过核查。”工作人员背书一样回答他。
      周夏没有了把握,小心地问:“我们都不是,她只是我的朋友。”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的跳动,一声接着一声,沉重又颤抖,等待命运的宣判。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低声对周夏说:“虽然政策是这么说的,但也没有卡死,你可以提交申请书试一试。”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突然间猛烈的感动和释然如百丈高般的海浪淹没了还在反应中的他,铺天盖地。
      工作人员从来没有在前台见过这样的笑容,签死后捐献器官的志愿书,脸上明明闪着泪光却洋溢着幸福,不好意思地稍微转过头去只让人看见一个侧脸。
      那人沙哑地一遍遍道谢。
      看着他的脸,工作人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就算申请通过伦理核查,也不一定器官匹配度高。
      周夏认真地在填写志愿书:
      “我已了解器官捐献的基本知识和有关政/策法规。捐献器官能够挽救他人生命,是人生价值的最高境界,体现的是人道、博爱、奉献的崇高品德。我志愿在身故后无偿捐献器官,以挽救他人生命,为社会做出贡献。
      姓名:周夏
      证件类型:身份证
      证件号码:32010019950622xxxx
      我志愿捐献:肾脏 肝脏……”
      填到这里周夏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着这张纸说:“心脏就不能给你们了。”
      联系地址还空着,周夏把纸折起来塞进内兜,他还有这件事要解决。
      “郑经纪人!”
      “喔?!”周夏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娱乐公司,郑珀有些意外。
      这个年轻人的嗓子显然最近很不好,有些不安的抿唇:“可以跟您谈谈吗?”
      郑珀皱起眉头:“跟我来!”待会一定要痛骂这个臭小子不珍惜自己的声带。
      办公桌是黑色的,座椅是带靠背的,空气是滞涩的,郑经纪人环抱手臂,眉头皱的更深了。
      “身体最重要。”他最后憋出这句话。
      “有什么事故我都承担,所以没有隐瞒您,我还是想能唱一场就一场。”
      郑珀看着他疲惫的神情,愤恨地咬牙:“他妈的,怎么年轻人就是叛逆呢!”
      周夏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不叛逆就不搞摇滚了。”
      “最近的演出在下个月20号,你如果能去,我就不解雇你。”
      “好,一言为定。”
      周夏回到酒吧,屋内很热闹,他靠在门口的路牌上不动,眼前走过很多人投来各异的目光,他知道陌生人么下一秒都会忘掉他的。
      双腿不断有电流通过的刺痛感,细细密密的代表仅剩的好消息:起码还有知觉。
      当我们谈论起死亡时,讲起闹鬼的墓地,年迈的老人,除非想得太多的人才会担心受怕下一秒被陨石砸到或走在路上被汽车夺去生命,普通人以为死亡遥远而难以想象亲临在自己身上。
      周夏不懂什么生命的哲学,自从他知道脑子里长了两个瘤,他的生活质量从物质向上到精神层面变成了半死不活,不到21周岁,开始料理自己的后事。
      那个常年喝醉到半夜怀念前任的男子,如今已刮去胡须精神抖擞,看来已经摆脱抑郁的心情,他拍了拍周夏的后背,热情的问道:“小周?怎么站在门口?”
      周夏咳嗽两声:“嗯,这就进来。”
      那个男子转身先走,周夏叫住他:“哥……你忘了前任吗?”
      “没有。”
      “那——为什么你现在不难过了?”
      那男子想了很长时间:“可能她不忍心我继续沉湎思念吧。”
      周夏还是接着问:“不再为过去难过,忘掉离开的人算是一种背叛吗?”
      “不。”
      “为什么?”
      这次男子沉默地更久了。
      “死亡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说到这里,男人眼角带着鱼尾纹笑了:“我也迟早会离开,她只是比我先到终点站。”
      周夏的双脚好像没有踩在实地上,可能下一步就会摔倒、骨折,但最后无碍地走进酒吧坐了下来。
      司光的英语很好,而周夏出身小山村,那时候的口音很重,如果说有什么对他的口语帮助最大,那必然是英文歌。
      几乎所有的英文歌都是美式发音,不管歌手来自荷兰、英国、印度,认真地唱起来还是美式最舒服。
      刚到酒吧的那段时间唱的最多的是华语和粤语,他唱英文歌词还会唱错发音,一贯脸皮厚,不会唱就多听几遍多唱几遍,到如今才有这么多的词汇量。
      曾岚的吉他弹了两个音,问道:“《The Scientist》?”
      廖志默契地开始弹起前奏。
      司光跳下舞台,一把拉起坐在门口的周夏,话筒放在他眼前:“Running in circles,Coming up tails,Heads on a science apart,Nobody said it was easy……?”
      周夏终于开口,一词一句如在砂纸上磨擦过:“It's such a shame for us to part,多么遗憾我们就这样分离,Nobody said it was easy,人们常说接受现实不容易,No one ever said it would be this hard,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会艰难如此。”
      抒情摇滚如此温柔,以致于酒客在合唱,尽管有些对不上节奏。
      尾奏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周夏回头,是秦妍在弹电吉他,曾岚抱着民谣吉他,丁轩良闭眼拉着小提琴,庄靖今天没有炫技。
      司光好哥们儿似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周夏的嗓子从这晚上开始慢慢好起来。
      他们下午在T大的音乐教室商定下月的演出曲目,这一次排到5首歌,专辑里11首选3-4首,他们打算再作首新歌。
      周夏从内兜里找出几张折成方形的纸,众人先读了一张乐谱。
      “重金属?”
      曾岚有些喜出望外:“电吉他部分是你写的?”
      周夏点头。
      这首叫《W.H.O.》的歌里还有小提琴和架子鼓、贝斯、拍手的节奏,但主要以提琴和电吉他作为伴奏,可以说是专门写给吉他手炫技的。
      众人排练了两遍,商量怎么写贝斯、架子鼓的部分,然后一起改乐谱。
      最后还有作词的问题,众人放心地把歌词的任务交给周夏:“我猜这首歌写出来会很热血的。”
      周夏低声却道:“不。”
      第二次演出,他们满怀信心,周夏选了专辑里有大小提琴的两首高音歌曲《Shining Stars》《4U》以及《Lost Ober》这首撕裂音多到当时他们在录音室录了一周的重金属,和抒情摇滚《History》。
      队友担心他的嗓子,起码不要唱高音,周夏眼里有坚定的神色除了秦妍,其他人都被看见了。
      曾岚这次演出有两首可以主导的歌曲,心情愉悦,想感谢周夏的选曲,找寻半天却在卫生间看见手在半空挥舞的他。
      “你在干什么?”
      “打苍蝇啊?”周夏回。
      曾岚良久道:“这里没有苍蝇。”
      “……哦。”周夏的手垂在身旁攥得发白。
      “你是不是,吸毒了。”曾岚艰涩地问。
      玩摇滚的国内外确实有很多私生活极其乱的主唱和乐手,何况,何况周夏是从那种小地方出来的,碰见的概率更大。
      周夏反应了好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
      “真的不是,我哪有那个钱买粉啊,我还年轻懂得爽一会还是健康几十年的道理的。”
      “好吧。”曾岚暂且相信了,正要转身离去。
      “曾岚,如果你的朋友生了病,他不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会。”曾岚太绝对的语气让周夏没有想到。
      他最后跟曾岚讲了这半个月的经历,花费掉一块润喉糖的时间。
      谁也没有想到这种病会发生在两天后21岁的他身上,曾岚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初次见面直到如今都有些自负的吉他手是乐队里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周夏看到他的脸色少有的动容,上一次还是在听说秦妍的经历。
      他思索了一下,手无言地搭在了周夏的肩上,一起上了台。
      周夏始终没有转头去看秦妍弹贝斯,这次演唱的《4?》有些悲伤而沙哑。
      郑经纪人在台下等着他们,这群孩子马上就要乘风起航了,他预见的到,你看见观众尖叫的浪了吗?他们为这个年轻的乐队欢呼,为青春欢呼,为重金属和热血欢呼。
      名为《W.H.O.》的填词写了史诗题材,关于一场失败的海战,在急促的电吉他之下是不可挽回的悲凉宏大的遗憾。
      演出结束以后,庄靖大声喊要去吃串串,周夏赞同说:“我也想吃。”
      郑经纪人奇怪的没反对,秦妍说道:“对嗓子不好。”
      周夏答:“……我点白汤的。”
      下一次的演出在7月中旬,大概在今年开学季的秋天他们的专辑就能发行了吧,众人都很开心。
      回首一望已经三年,今天是周夏的21岁生日,众人到公园去野餐,大草坪上几个年轻人一起玩国王游戏,打桥牌。
      旁边带孩子来游玩的阿姨跟他们聊起了天,周夏见那个小男孩没人看管,跌跌撞撞的乱跑,上去拉住他的小手,做鬼脸逗他开心。
      抱着小男孩重新坐回草地,周夏握着孩子的小胖手戳了戳秦妍的脸蛋,秦妍转过头来不知道怎么了。
      “猜猜我是谁呀。”周夏捏着嗓子问。
      秦妍笑了,手摸上小男孩,有些疑惑:“周夏?”
      周夏握着小男孩的双手锤秦妍的肩膀,秦妍揉了揉小孩子的脸:“这是谁家的?”
      小孩子穿着纸尿裤还不会说话,只会看着人发笑。
      “还在跟彭乐聊天的那个阿姨的孩子。”
      秦妍也拉起小男孩的手,周夏很想牵着这个孩子揽住身旁人瘦弱的肩膀,也能假装神似夫妻哪怕一刻。
      他胸口内兜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夏走到远处的树后接通,电话对面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工作人员。
      “喂,周先生你好,那个最近的体检报告我们看了,主任说眼角膜是可以的移植的,但心脏的话要经过卫生部和伦理会的核查,如果申请不过的话……”
      “好的。”
      “如果病情加重,尽快办理住院更保险。”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才看见曾岚也在旁靠着叹了口气。
      两个男人对视,周夏开口:“我写了一首金属核,给郑经纪人看过,他不同意我放进专辑里。我知道现在一切以流量为重,我们还没有正式出道,但是这首歌的双电吉他部分我写了很久,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我也很想看见秦妍再弹电吉他,所以乐谱你能不能帮我保存?等我们演唱会结束,一起排练。”
      周夏从兜里拿出乐谱。
      曾岚开始看起谱来:“Hell?”
      周夏某一天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死后去了地狱,醒来满身冷汗,于是写下了它,这首歌主旋律的电吉他需要换上粗弦,再降调配合单线圈拾音器获得较亮音色以达到类似蜂鸣的效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3(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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