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橘北枳》云深月朝

14、014

　　幕帘拉开后是一座半完成的巨大雕像，旁边有个梯子，唐枳很高，但这雕像比她还要高更多，被几盏小灯照亮，光影交错在雕像上，也交错在旁边点烟的身影上。

　　路槿橙有许多时候觉得唐枳这个人是完美的，她的能力可以让罗江伟奋力保下她，她有过于出色的容貌，还有一颗坚韧的心。

　　“唐枳。”路槿橙唤她，“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唐枳坐在长梯上，将烟从嘴巴拿出来回答：“当然有，我又不是神仙。”

　　路槿橙说：“我至今找不到你的缺点。”

　　唐枳惊讶地看她：“为什么要找我的缺点？我的缺点会让你有什么收获？”

　　“没有。”路槿橙脖子酸痛，换了个姿势，“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这世间还有什么会难到你吗？”

　　唐枳顺着烟灰下落的方向看去，“人生这么长，未来的困难很多，自然会有难到我的事情。”

　　其实现在也有，但唐枳并不打算提。

　　她的烟熄灭了，又重新点燃：“路槿橙，你专业第一，家庭幸福父母恩爱，没有经历过黑暗，某种意义上你才是完美的，如果要说今天吃什么或者明天该怎么早起也算难，那每个人都要经历，不止你我。”

　　“不会有完美的人，至于容貌，这都是生下来就注定的事情。”

　　“是我天真了。”路槿橙说。

　　“不会。”唐枳丢了烟，精心雕刻起石膏，“我们生活方式不同，成长环境不同，看待事情也不同，不是你天真，只是世界观不同而已，你很优秀。”

　　路槿橙突然就很佩服她，一个活的过于通透的人。

　　——让人想要看一看她会因为什么失控。

　　***
　　国际赛停在了初赛选拔，原因是突然有多封匿名信投稿到教务处，指出赛事由单个人筛选不公平，一个人的决定不算决定，建议由全校师生匿名投票出最好的，再由导师一起评选。

　　本以为只是一场闹剧，谁知道大一新生直接不参加了，大一不参加，大二也开始罢工，再到大三大四，大家像商量好的集体抗议。

　　邱叶一大早就被喊去开会，唐枳替她一并买了饭。

　　“我真服了，大早上把学生会所有人都喊过去逼逼赖赖，饿死我了！”邱叶一股脑地塞米饭，对唐枳说：“橙妹呢？”

　　唐枳一口汤喝了大半碗，说：“不知道。”

　　“？”邱叶暂停塞食物的动作，“怎么还有你不知道她在哪这种事？”

　　唐枳大冷天又只穿了件短袖，咬掉大半的炸鸡排说：“真不知道，我这两天才出来。”

　　得，这是又闭关了。

　　邱叶埋头准备继续吃，然后被江米放食盘的动作吓一跳：“你干嘛！”

　　江米没开口，陈楚宁面色凝重：“路槿橙被周琳带到办公室去了！”

　　唐枳慢慢眨眼，似乎在分析她说的话，江米作证：“是真的，我看到周琳回办公室，身后跟着橙妹，两人一脸凝重来着！”

　　路槿橙一直品学兼优，被周琳带走这种事情怎么样都不该在她身上发生。

　　唐枳丢筷子起身。

　　周琳的办公室在专业课室楼下，隔着贴了防窥视玻璃的窗，这位雕刻系主任在里面批判。

　　“……你一向很乖，老师不相信是你自己干出来的，如果你是被人推出来顶罪，可以放心和老师说是谁。”

　　唐枳顿了一下，路槿橙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屋里传来女生清晰的声音：“周老师，我只想问，您为何不让唐枳通过初赛？”

　　唐枳原本平淡的眼眸突然死死盯着面前的木门，像是要将门看穿。

　　周琳的声音严肃沉稳：“唐枳从大一开始除了专业课别的课程全部挂科，她太难管教，你是新生，也不要被她这种人带偏，希望你能回到正轨！”

　　回到正轨。

　　教学楼的四面都是墙，封锁住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唐枳原本要拧开门的手慢慢松开，最终垂落在腿旁，她觉得这四周的黯都是冲她来的，而路槿橙是被她吞没的光。

　　路槿橙却不像平常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抬高了嗓音：“那么这次比赛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是比专业能力还是比服从能力？周老师，唐枳虽然挂科，可她已经补考成功并且过了研，证明她有当研究生的资格，国际比赛要公平，您是老师，我们都很尊敬您……”

　　“您不能因为她曾经没有顺着您的意而否认她的专业能力，您说的对，她桀骜不驯，不服从命令，可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您去过华荣商场的西门吗？那里有她的作品，您要是有空可以去瞧瞧……”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唐枳只听见周琳说了一句“这么说唐枳是带头的那个”。

　　她迅速推开门走进去，因为光线问题，没能看清屋内两人的脸，她边走边说：“是我带头的，与她无关。”

　　周琳没说话，推了推眼镜。

　　路槿橙终于从暗角处闪出，唐枳看她一眼，语气坚定：“我要参加国际赛，所以想出这样的方法，她是宣传部的人，我要求她帮我。”

　　几句话说明了前因后果，路槿橙手心还拽着耳机，焦急地看周琳：“不是的……我……”

　　唐枳伸手把她拉到身后，一字一句开口：“是我做的。”

　　周琳面色平淡，背手踱步道：“你这么想参加国际赛？说说原因。”

　　唐枳答的很快：“我需要那三万的奖金。”

　　这个回答过于真实，饶是周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直白的答案，她一只手支在办公桌旁的书架上，说：“罗江伟帮你接的外快不少，华荣商场没有付尾款吗？”

　　唐枳还抓在路槿橙的腕间，她腕骨凸出，硌在她掌心有点痒。

　　“您也知道我学费是自己给的，谁会嫌钱少？”

　　周琳定定看她，唐枳也坦荡地与她对视。

　　许久，周琳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又重新戴上说：“你们先回去。”

　　唐枳与路槿橙一前一后下了楼梯，两人走到饭堂门口都没有说话，路槿橙下午有课，唐枳瞄一眼手机，一点五十五分。

　　“去上课吧。”她说，“我要工作。”

　　路槿橙点头“哦”一声，唐枳颔首，路槿橙被暖阳覆了一身，金色光束描绘她的轮廓，漂亮到不忍心让她沾染尘埃泥土。

　　唐枳转身走回黑暗的教学楼内。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害怕将光遮盖，避开地上斑驳的暖金色，悄然上楼。

　　几日后的晴天，南大学生会宣布国际赛制度改成不记名投票，层层选拔，最终的作品将会在送出去的前一周放到学校图书馆展览。

　　邱叶和宿舍几位去图书馆，进门便看见路槿橙站在一座雕像旁仰望，巨大的展品与她纤细的身姿形成对比。

　　她的面前是一颗树，已经精致到连树干的纹理，树叶的走向，树枝的交错都栩栩如生。还有树上结成的小小果实，像是橘子又像柿子。

　　“这一看就是唐姑娘的作品，学校没人有这手艺。”黄依然笃定。

　　“确实是她。”邱叶指向标牌，“叫《南橘》，好家伙，就差直接写橙妹的身份证号了。”

　　江米四处张望：“唐枳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她已经消失七天了。”

　　所有人保持沉默。

　　路槿橙回头急促走来：“你们也找不到她是吗？”

　　邱叶慢慢皱眉：“什么意思？你也找不到？专业课室呢？电话也打不通？”

　　路槿橙摇头：“不接电话，不接语音，专业课室压根没亮过一次灯，英语大课也不来。”

　　江米回忆：“她同系的昨天还问我唐枳是不是请假了，但这作品确实是她做的没错啊，这不是前天才拿出来展览吗？要本人签名确认吧？去问李思月和杨欣语！她们负责这个。”

　　刚好李思月就坐在门口登记来往的人，听她们商讨连忙说：“她来了啊，签完名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陈楚宁悄悄耳语：“什么情况？唐枳移情别恋了？”

　　“别瞎说。”江米瞥一眼路槿橙，压低声音：“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

　　“看什么呢？”罗江伟拍拍唐枳的肩，“躲在我这好几天了，你在躲谁啊？”

　　唐枳见路槿橙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才放下窗帘走到罗江伟对面坐下：“没有，我专心参赛而已。”

　　罗江伟哼笑：“我还不了解你吗，什么时候会因为参赛跑教师办公室？”

　　唐枳被拆穿丝毫不慌，蹲下将工具收好，说：“快放寒假了，找你补课不行吗？”

　　“哟哟哟……”罗江伟嘲讽道，“你终于知道自己需要补课了？你们英语导师都要疯了，每天问我你为什么不来上课。”

　　“你就和她说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我看你是想挂科想重修不想毕业。”

　　唐枳漫不经心地扯起嘴角：“我先提早走了，一会她们回宿舍不好办。”

　　罗江伟作势要踹她：“赶紧滚。”

　　路槿橙在放寒假的前一日也没能见到唐枳，包括邱叶她们，只有罗江伟让她们别担心。

　　路爸路妈放假当天开车过来了，路槿橙上车前回头张望许久，依旧没有看见那如玫瑰的高挑身影。

　　唐枳，似乎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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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橙妹（愤怒掏出本本）：x年x月x日，唐枳移情别恋
唐姐（十分慌张假装镇定）：我不是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