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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齐天长 ...

  •   洛卿卿没有从惯常少言寡语但弟弟嘴里得到回答,但沉默在某些情况下等同于肯定。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在作为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前,秦访更是万通镖局的继承人、秦准的长子。这两个身份的重担如同山一样压在二人之间,将最后一层亲情的纽带绊得破破烂烂。

      洛卿卿没有能力将这些证据带出镖局。与秦访不欢而散之后,她独自思考了几天仍一筹莫展,最终还是决定求助陈虞渊和祝浔。

      自然,这些他们都从顾有景嘴里听过一遍了。按理来说这件事倒是并不意外,毕竟万通镖局收了徐尾大量的银钱运送赃货,掺和当年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过,你真的还打算查下去吗?”祝浔很好奇,“你跟秦访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洛卿卿合了合眸子。

      她想起秦访给她带包子时,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想起秦准发酒疯的那无数个夜里,挡在身前的单薄身影;也想起他们一起修缮院子时的笑声,还有当时阳光的温度。

      “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祝浔见她的模样,讪讪摸了摸鼻子。

      “无妨。”洛卿卿摇头,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这是我与长姐早就约好的事情,我不会放弃的。”

      “长姐……”陈虞渊略微一顿,“是那个多年前便逃离镖局的大小姐?”

      “二十年前,我五岁的时候,差不多秦访也刚出生,宋氏立刻被抬成了正室。她觉得不能再这么逆来顺受下去,留了一封信给我,就离开了。”洛卿卿笑了笑,“她去了京城,安顿下来以后还跟我写信道歉来着。”

      陈虞渊有些意外,“这么说来你们还有联系?”

      “唔,要说联系的话确实一直有,但最近几年都是我跟侄女……哦,就是长姐的女儿通信。”洛卿卿摸了摸下巴,“好像最近一次直接跟她通信,还是我拒婚不久向她讨银子退聘礼的时候。”

      “那不是都十年了!”祝浔吃了一惊,“你都没去京城找找她么?”

      “我在为舅舅的死而四处奔走,我相信她也一样。”洛卿卿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找她说不定还坏事儿呢,不能被这些情感牵绊得太深。”

      祝浔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对姐妹大概是他见过最倒霉的了。从小被父亲偏心虐待,姐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京城安身立命,其中辛苦可见一斑;而妹妹更糟糕,相依为命的舅舅死于非命,被逼迫着嫁人、还债,独自漂泊异乡寻求线索,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洛家的女儿不会轻易服输。”洛卿卿朗声道,笑着的眼里流光溢彩。

      陈虞渊和祝浔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为她鼓掌致敬。

      “你长姐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你留意一番,至少让她在京城过得惬意一些。”陈虞渊道。

      “真的?”洛卿卿喜出望外,“我代长姐谢过小王爷了!”

      她在纸上留下名字,祝萝便从屋外探进头催促她开始今日的课程。再三谢过之后洛卿卿才离开,留下陈虞渊对着纸上的名字出了神。

      ——洛久久。

      -

      从一月到二月,顾有景和影卫们持续监视秦访的举动,并借着搜查之名扣下了三趟从六合来的货,但所有的货品之中只有各类药材,并无账目。

      鉴于小王爷“毒杀”的嫌疑还未洗清,大费周章从邻城进药也十分可疑,这场猫鼠拉锯战还远远没有结束。相反,王不易那边倒恢复得很快,不过短短十天,他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在县城宣传今年的花朝节。

      ——花朝踏青,春日赏红,祭奠花神,士庶同乐。

      花朝节期间,家家祭花神,剪彩笺装点花树。男女老幼赴往神庙中烧香祈福,保佑一年花木繁茂、子嗣兴旺。日暮落下后还会有花灯会,小贩沿街摆摊儿,售卖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热闹非凡。

      以前还在京城的时候,祝浔跟着母亲去玩过几次,灯会上的糖人又甜又大,软绵绵地甜到了心底。可这么盛大的节日,穷困潦倒的山城是张罗不起来的,因而冷不丁看到墙角贴的布告时便不由得怀念起来。

      祝萝已经缠着要和洛卿卿逛庙会了,祝浔挠挠头,觉得自己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在街边买糖人太奇怪,便将这事儿抛在了一边。

      好巧不巧,回到府衙,陈虞渊又跟他提起这茬。

      “不仅王不易作为东道主会出席花朝节,秦访也在集市上租了个铺子,大概是想借此摆脱近日来镖局的负面影响吧。”陈虞渊看着顾有景送来的花朝节指南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你去一趟看看。”

      “他们真会傻到在那么大个灯会上露出马脚?”祝浔撇了撇嘴,“我一个男人去跟姑娘家家一块儿提花灯,多奇怪。”

      “王不易他们都蔫头巴脑这么久了,”陈虞渊摸摸下巴,“我总觉得灯会上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你又不去。”

      “我还是个死人呢。”

      祝浔切了一声,转身给窗台上瓷瓶里插着的茉莉花换水。这株花还是洛卿卿送来的,女人们会在庙会上戴着茉莉与有情郎的相会,并且向花神祈愿这份情谊长长久久。

      “啊。”祝浔晃了晃茉莉花瓣上的水珠,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陈虞渊正要端起茶盏,冷不丁被他盯着从头看到脚,心中蓦地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之前你欠我一个奖励,对吧。”祝浔将瓷瓶往桌上一搁,撑着桌板向他凑近了。

      陈虞渊不着痕迹地往后蹭了蹭,“所以你想好要什么了?”

      祝浔斜勾起嘴角,露出浅浅的虎牙尖,“陪我一起逛庙会啊。”

      “不是都说了,我在别人眼里已经死了。”

      “但我一个男人逛灯会很奇怪诶,被他们瞧见了不是露馅儿?稍微乔装打扮一下不就行了,”祝浔一本正经地说着,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你看你,嗯,比我矮半个头吧,姑娘也有长这么高的,身形也瘦,长得也好看——”

      “说重点。”

      祝浔眨了眨眼,“我想看你穿裙子。”

      “……”陈虞渊脸上顿时变得有些精彩起来,“你不觉得这个奖励有点过分?”

      “除了奖励,你还欠我一个赌约。”祝浔翻起了旧账,“之前我就想问你讨了,在拍卖会前我们俩拉了勾,万一你再出事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

      “诶、诶诶!你不会生气了吧?”祝浔看他一双眸子里情绪翻涌,一言不发,登时有些慌了神,“这可是你答应的啊,当时你吐了一大口血,差点把我的魂都吓飞了……”

      “……”陈虞渊不说话,就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品。

      “哎,好嘛好嘛,我强词夺理了是吧,”祝浔鼓撇了撇嘴,连眼角都垂了下来,“当我没说,我自己去好了……”

      陈虞渊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头顶似乎张了一双毛茸茸的三角耳,此刻可怜巴巴地弯折了下来,看得人好想伸手去揉一揉。

      于是在他回过神之前,身体已经率先行动了。

      “好吧。”

      看到他眸子因为这一句话骤然闪起了晶亮的光泽,胸中也跟着立刻满溢起来。陈虞渊捂着自己的脸无奈地笑了起来,在心底狠狠地叹了口气。

      没药救了,早都病入膏肓了。

      -

      祝浔是一拍脑袋起的想法,可他对女子的服饰和装饰全然不懂,不得不转头去找祝萝和洛卿卿帮忙。结果这两个姑娘一听便立马兴奋起来,比他一个提议者都积极。

      庙会那天二人把陈虞渊按着捯饬了一个下午,祝浔也插不上手,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门外等。等着等着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排影卫。

      “……你们,”祝浔看着为首的仲秋,“我记得你们应该今天是轮休的吧?”

      “听说小王爷穿裙子了,弟兄们哪里顾得上轮休。”仲秋冲他眨了眨眼,用力锤了锤肩膀,“祝大爷,以后您就是我们的神!”

      祝浔:“……你也不怕小王爷听到把你削成片。”

      “所以,请侯爷帮我们打探一番!”仲秋双手将油纸袋奉上,祝浔接过一看,见是一袋子白花花的云片糕。

      被影卫们——主要是仲秋——推搡着打开了门,陈虞渊的妆容已经进行到尾声,他正坐在镜子前在洛卿卿的指点下抿着口朱,闻声转过了头。

      扑通。

      祝浔听见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再低头一看,云片糕已经全部撒在地上了。

      于是陈虞渊抿着胭脂纸笑了,薄红装点上了莹润的唇。

      祝浔也曾在京城当了几年贵公子,漂亮的女人见过不计其数,可却从未有哪张脸带给他如同现在般的悸动。肤白凝脂,眸中剪秋,背后的风轻拂起黑发中的珠翠,让长如蝶翼的眼睫微微颤动。

      在澄澈的浅眸里,祝浔看到了自己的缩影——当意识到被对方注视的刹那,颈间的红绳似乎随着他的目光牵动拉扯,勒得他不自觉呼吸急促起来。

      “效果不错。”洛卿卿满意地哼哼。

      祝萝帮他不争气的兄长捡起云片糕,像小大人似地拍了拍他,压低声音道,“矜持点,口水擦擦。”

      祝浔瞪了她一眼,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

      “行了,这点庙会也差不多开场了。”陈虞渊站起身,动了动久坐僵麻的肩颈,朝他勾了勾手指,“别看了,早点去探探。”

      “没、没看。”祝浔扭过了头,跟在他身后迈步。

      -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庙会沿街的商贩已经陆陆续续地支了起来,三两游人嬉笑打闹着,软糯的民间小调从旁传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神庙的方向走去,祝浔看着陈虞渊衣裙飘飘的背影出了神,脚下的路都踩得轻飘飘。可谁知陈虞渊在他面前忽的一个刹车,他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了上去。

      “你不觉得这样太奇怪了么?”陈虞渊转过身子,无奈道,“哪有人隔这么远,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暗恋跟踪狂呢。”

      “……谁暗恋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太显眼了,别说打探消息了,别把王不易引来就不错了。”陈虞渊头疼地叹了口气。

      “引过来……也没事吧?还不让逛庙会了?”

      陈虞渊指着自己的脸,“你不怕我被认出来?这又不是易容,仔细瞧准得露馅。”

      “……啊,哦。”祝浔眨了眨眼,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聚焦在那双透红的唇瓣上。

      “你这人什么毛病啊……”陈虞渊满脸写着无语。

      “什么什么毛病!这是——”

      “等等。”陈虞渊打断了他的话,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远方,脸色骤然一变,“说什么来什么,王不易真的来了,在你身后。”

      “啊?”祝浔醒了神,“现在赶紧走?”

      “来不及了。”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还不等祝浔想到什么解围的办法,胸前突然多了份重量,压着他的脖子往下探。在视野被他眸中的霞光完全遮挡之前,唇上先多了份柔软的温度,像是云朵将浑身包裹。

      “唔……”

      陈虞渊吻住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齐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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