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非要与爷同居[穿书]》阪漆

25、齐天长

　　祝浔和影卫分头探查了三天，才算彻底摸清天长的局势。

　　作为南北交通要塞，天长的货物贸易往来极其频繁，商贩也因此汇聚在此，逐渐形成势力。其中为首的便是承担全县八成货物交易的王氏拍卖行与负责运输的万通镖局，若要仔细计较下去，王不易还要压秦准一头，这也是秦准拼命想要攀亲的理由之一。

　　相较于蒸蒸日上的商行，官府就显得弱势了许多，知县前前后后调过五六任，无一不是做了一年半个月便疏通关系又调走了。顾有景寒窗苦读十载，前年刚考上功名便被派来这里，对付这些豪强地痞毫无经验，要不是被洛卿卿的计划鼓动，估计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缩着头过下去了。

　　王不易在天长的势力不容小觑，其一是因为吃货吃得多，盘子做的大，其二便是有平安钱庄在背后撑腰。平安钱庄在天长的分庄主叫杨日，约莫是陈志远母家哪个偏房亲戚。此次二人应该是达成共识，严格搜查驿站、城门进出的行商，全线封锁小王爷遇害的消息。

　　几个负责跑腿的影卫坐在一起商量一番，纷纷表示出城传信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难保不会惊动王不易的眼线，惹得他狗急跳墙。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陈虞渊在昏睡三天之后终于醒转。祝浔得到消息就跟个窜天猴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掀开门，陈虞渊还悠哉悠哉跟祝萝下象棋。

　　“啊，祝爷来了。”洛卿卿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揉了揉快要睁不开的眼，“你家小王爷没事儿，身体脑子一切正常，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呃……我家？

　　陈虞渊弯着唇角，指间夹起红棋，精准地在对方棋盘深处落下。

　　“将军。”

　　祝萝讶然地愣了半晌，才算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丧气地推了棋盘趴在桌上，“洛姐姐还说刚刚睡醒的人会有那么一点点脑子不好使呢，骗人！”

　　“你想赢他，至少得再长个脑子吧。”洛卿卿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算安慰地安慰道。

　　“啊——”祝萝的脸在桌上滚来滚去，沮丧地咕哝着，“打架我不会，脑子还不聪明，怎么帮大家啊……”

　　“没事，”陈虞渊扫了他背后的祝浔一眼，挑了挑眉，“光是你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帮了我不少了。”

　　祝浔挠挠下巴，他知道，陈虞渊指的是上辈子祝萝死后他干的那些疯事儿。

　　“但是……”

　　“总有些事是只有你能做到的。”陈虞渊将棋子一颗颗放回盒中，“或者，你要是觉得你现在很弱小，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尝试着学点什么。”

　　祝萝直起身，眸子一亮。

　　“洛姐姐！教我医术吧！”她跳下坐塌，一把抱住了一旁哈欠连天的洛卿卿，“我带洛姐姐去睡觉，等洛姐姐休息好了有空的话，能不能就——”

　　洛卿卿被她撞得身子一歪，“诶……学医很辛苦的，虽然不像学武练的是童子功，但要背很多东西，而且还是人命关天的哦？”

　　“没事没事，让我学一点，也比什么都不会好！”

　　“好吧……”

　　两个女孩儿说着话便走远了，留下祝浔和陈虞渊在原地相视一笑。

　　“可算是支了个好招，”祝浔帮他把棋盘和棋子收好，又给他续了杯茶，“去年夏元……之后，她就对这件事一直很在意。”

　　“其实她一直这样下去就好，我长这么大，很少见到像你妹妹这么洞察世事又单纯活泼的人了。”陈虞渊吹了吹茶气。

　　雾气后的脸颊有些模糊，唯独那双浅眸里的光泽闪烁，像是天底下最柔软明亮的宝玉。祝浔沐浴在久违的视线里，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悸动。

　　“嗯？怎么了？”陈虞渊放下茶盏，眸中带笑，“难道三天不见，我变老了？”

　　“看看怎么了，又不掉肉。”祝浔讪讪将视线投向窗外。

　　陈虞渊捏着茶杯的手指缩紧了一些，眸子里浓重的情绪翻涌着。

　　气氛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沉默的呼吸之间，心跳的声音反而剧烈起来。窗外的阳光洒入，将屋内烘得暖热。

　　“其实……”

　　“对了！”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了。

　　“你先说？”祝浔提议，“你想说正事吧？”

　　“……是，关于最近王不易封锁消息的事情，”陈虞渊道，“我觉得就这样就好。”

　　“你指的是仍然装作死了的样子？”

　　“没错，”陈虞渊颔首，“我与洛卿卿和顾有景嘱咐过了。这样一来王不易和杨日就不会往上通报，将场面惹成在山城的情况，我也好省得对付陈志舟这个大麻烦。”

　　他顿了顿，看向对面，“再加上之前你建议我向京城传过信，暂时失联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祝浔挠挠下巴，“这么看来，倒还真多亏我了？”

　　陈虞渊被他一边自夸一边不好意思的模样逗乐了，“那么祝大爷想要什么奖励？”

　　“先放着，先放着。”祝浔摆摆手，好奇地向他探去身子，“诶，看你这副语气，是有查账的突破口了？”

　　“也是早上刚醒就收到的消息，”陈虞渊无奈，“顾有景本来是为了应付王不易，装样子盯稍镖局和秦访，结果真被他盯出点什么东西来了。”

　　-

　　告别祝萝，洛卿卿赶着午市快收摊儿的点蹭了碗小馄饨。吃饱了之后反倒不那么困了，她眯起眼睛望着天边大好的日色，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在回药庐之前顺路去一趟镖局。

　　自从十岁离开镖局之后，洛卿卿跟着舅舅在街角开了间小医馆。前头是铺面，后头是住人的院子，又小又破，跟墨斋的模样很像，所以当年她一踏入墨斋便无缘地生出不少亲近感来。

　　铺子在舅舅去世后就关停了，被改建成了药庐。翻修院子的时候很多重活她都做不来，那时候也还不认识顾有景，这些活儿都是她弟弟秦访一声不吭帮她做完的。

　　“哎……”

　　洛卿卿站在万通镖局宽大的牌匾门前，想起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觉得挺唏嘘。

　　如王不易据理力争的那般，外人都觉得秦访应当与秦准和主母一样，对她恨之入骨、甚至嫉妒她争夺家产。可事实上，洛卿卿不止一次地怀疑过秦访是不是那两个人渣亲生的。

　　秦访沉默寡言，却心地善良。在还没被舅舅接出镖局的时候，三岁的秦访就已经知道去灶房帮她偷包子了，即便父亲多次辱骂她是个赔钱货，这么多年秦访却对她十分尊敬，并且对长姐离家出走一事十分愧疚。

　　因而，就算对秦准厌恶到了连姓改了的地步，洛卿卿还是会时不时回镖局看一看弟弟。听说秦访在去年的成年礼上接手了镖局所有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希望这次能见上他一面。

　　洛卿卿抓了家丁一问，果不其然扑了个空。正悻悻而归之际，走镖的马车忽然从身旁呼啸而过，可他们去往的方向却并非寻常对方货物的后院仓库，而是秦访的书房。

　　本来洛卿卿无权过问弟弟的私事，但镖车擦肩而过之际，多年行医的经验让她立刻嗅出货物里藏着大量药材。

　　——秦访病了？可她手里有全城最齐全的药材，为何不找她拿？

　　疑问盘桓在心头，久久不散，洛卿卿在墙角里踌躇半晌，还是趁着家丁卸完货离开之际，悄悄推开了书房的门扉。黑色的铁皮匣子正放在书房中央的长桌之上，似乎是急要的东西，锁都被一并卸了放在一边。

　　洛卿卿轻轻推开匣子，见到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人参、当归、地黄等各种补药，在药材最底下压着购买清单，洛卿卿发现这是隔壁六合县的药材铺。

　　六合离天长很近，抬脚就能到的地方哪里需要镖局？洛卿卿无法想象秦访能有什么要务需要在六合处理……就算是为了瞒着她进药，也没必要特意离开天长吧。

　　她伸手按了按匣子，发现这药材才是浅浅的第一层。沿着匣壁两边的提手轻轻一拉，被掩盖的真相终于出现在眼前。

　　——账目，是藏在六合城祖宅里的陈年账目。

　　旧纸早已泛了黄，脆弱的边角稍微一用力便能捏得粉碎。洛卿卿小心翼翼地拿出最上面的一沓，最上面的日期率先映入眼帘，算起来竟已经是十年以前。

　　十年？！不就是舅舅出事、镇远侯冤案发生的那一年？

　　可秦访为什么要特意去查十年前的帐？当年的事应该只牵扯到王不易和杨日才对。巧合？还是……

　　“姐。”

　　男人的低沉声音凭空响起，洛卿卿浑身一紧，手里的纸张哗啦啦地散落在地。在雪花般纸张飞扬的视线中，她看见成年的弟弟沉默地站在门前，手指不安地揉搓着衣角。

　　层云卷动，日光消隐，窗格的阴影在地上飞快地旋转、流逝、最后陷入黑暗。

　　“秦访，”洛卿卿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舅舅的死，跟镖局、跟秦准有关，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