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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唐久左手二指细细滑过软剑剑身,细软而粘手的蛛丝不似杀人的利刃。

      他身上细小的伤口在不断增加,随着时间的流逝,蛛丝的坚硬度在不断提升,想要斩断要花费更多的力气。

      唐久突然想起了封灵幕,那堵看不见的墙杀人于无形,就如此刻遍布在他周围的蛛丝一般,只是不知道吐丝的蜘蛛在哪里。

      付景明看着他这份小心谨慎,狼狈不堪的样子就觉心中畅意。

      而阵中的唐久正在凝神思考应对之策,此阵并不似锁灵阵威猛求快,多些防守拖延之意,反倒更令人心烦。

      他将全身灵力聚于一处再猛然向外散开,寒气在四周蔓延铺开,原先隐于红衣的血迹结了寒霜点缀在身上,看着格外漂亮。

      夏日暑热,唐久这一出若是严小四在,定然盛赞这是消暑妙招,但付景明只觉寒从心起,退后一步靠在假山上才稳住身形。

      寒霜爬上了蛛丝,一张硕大的蛛网在秋水湖旁织就,通体透明的小蛛还在尽责尽责的织网,身后拉出长长的明线,寒霜肆虐而上将其冻住。

      唐久顺着付景明惊恐的眼神转身看去,秋水湖上空的蛛网中心趴着一只巨大的明蛛,此刻正缓缓起身,圆大的眼睛看着底下二人。

      付景明只在天都阁术士传授法诀之时用过此阵一次,原只当是什么暗线绞杀之术,如今窥得全貌只觉恶寒,他日夜随身带着的居然是这样一头怪物。

      那巨蛛伸着长腿缓缓像唐久走来,他挥着软剑将周边蛛丝斩落,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他本欲提剑再战,可浑身无力一下软倒在地,撑地的软剑被压的极弯,像满弦的弓。

      “阿爹……”或许寻求父母庇护是所有人遇到危险时的下意识反应,蛛丝上不知裹着什么令人遍体生寒,好不难受。

      明蛛的长螯当头落了下来,唐久虽知要躲却难以移动分毫,一时眼里茫然无措,这诺大天地唯自己独身一人,凡人有语,人临死前能看到走马灯,映着往日旧事幕幕闪回,可他眼前只有铺天盖地的红,像烧着的精血。

      付景明此时方才心生悔意,即刻捏诀想要把巨蛛收回,却无任何效用。

      长螯贴在唐久眉心处,他甚至能感觉到其上的绒毛,一股热流缓缓注入,身体慢慢回温,像泡在昆仑山上的温泉一般暖和。

      付景铎来时看到的便是此番情景,秋水湖内的碧莲随风摇曳,湖旁蛛网银妆,悬盖了大半湖面,这夏冬交织的奇景里,巨大的明蛛轻触红衣少年的眉心,片刻后散作白光钻入了红心琉璃中。

      严小四忙上前扶起倒在柔软蛛网中的唐久,见他容色淡然,右脸颊交错着些细长伤口,“我不该丢你在这,我以为你不会吃亏的”他很是懊悔,回城一路他早把唐久当做家中小弟照顾,不想他因自己如此。

      “二哥,我……我只想吓唬吓唬他”付景明慌道,将红心琉璃扯下来丢的远远的。

      付景铎沉着脸一张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红心琉璃,又将他带回了付景明项间,“皇上给的东西怎么也能说丢就丢。”

      话毕便转身走到唐久身旁,从严小四手中接过了少年,径直离了此地,未再看三皇子一眼。

      “二哥……”付景明一时不知到底要不要跟上去,严小四跟在后头隐晦阴鸷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走了。

      “侯爷,马车已经备在了外头”

      “去星垂楼”严小四来报时,他早就设想了最坏的情况,景明同他讲过红心琉璃,纵使用了,唐久既能轻而易举破了锁灵阵,当是没有什么大碍,谁料他的好父皇,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马车将走之时,付景明还是跟了上来,坐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车厢里一时静谧无声,只有唐久偶尔的轻哼。

      白日的外城一片消寂,夜晚的黑幕垂下,它的狂欢才真正开始,就像太阳和月亮,内外城的生活作息全然相反,故而严小四将马车简直驾的飞起,一路畅行无阻的停在了星垂楼前。

      严小四下车上前敲门,付景明本想帮二哥接了怀中少年,付景铎犹自避了开去,抱着人直接抬脚踹门而入。

      里头的姑娘一身薄衫,头发凌乱,香肩半露,正打着呵欠准备来开门就见人闯了进来,本想破口大骂,待看清了来人,有些慌乱的理了形象迎了上来。

      “找沈于思过来”付景铎冷声吩咐,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沈掌柜的起床气那般大,奴家怎么敢去……”严小四拉了她在旁,有些凶道,“哪来那么多话,叫你去便去。”

      女子把手娇俏的展在严小四面前,笑的娇媚,“铁骑大哥给够了银两,奴家便帮你受了这冤枉气。”严小四一张脸黑的快跟锅底一样了,拿出荷包拍在了女子手里。

      “铁骑大哥出手未免过于小气”女子掂了掂荷包娇嗔。

      付景明拿出两张千两的银票给了,吼道,“快喊你家掌柜过来。”

      “这位俊哥儿到是大方,偏生一点礼数也无”,女子把银票团了扔回去,一扭一扭的走了,“知道了,奴家这就去。”

      严小四身板挺直的候在屋外,付景明在一旁来回踱步,不时张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

      “无端扰人清梦,这天杀的武安侯”人未至声先行,来人一身素袍,长发披垂,身姿慵懒间尽显风流之态。

      那人径直而入,严小四和付景明虽各有忧心却不得不叹一声“好俊啊!”,女子看着他俩那副惊叹神色,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挥了挥手中绢帕,调笑道,“两位可别看呆了,我家沈掌柜可不接客~~”

      娇语惊醒梦中人,二人敛了正容前后脚进屋了。

      那位沈老板挤开了床榻前的武安侯,一屁股坐下呵欠连天的打量床上的少年。“早就听说你带了个少年人回来,看着到是乖巧”他侧目看了眼付景铎,意有所指,“可惜侯爷下手太重,尚不等秋风,红柳已折枝。”

      “人是我伤的,不关我二哥的事”付景明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不想污了哥哥声名。

      “知道你对弟弟好,总不至于烂摊子收拾到这份上吧”沈老板一副了然的神色对着付景铎,一副眼前人无可救药的惋惜模样,脑补的黑锅稳稳的扣在了三皇子头上。

      付景铎看了眼还欲辩驳的弟弟,无奈开口,“他伤的可重?”

      沈于思没意思的笑笑,这才探手把脉,面上自同平常大夫一般,暗地里丝丝灵力流入经脉之中,和唐久当初帮付景铎探脉一样的手法。

      他眸色微沉,收回手来长叹一声,严小四和付景明跟着他的长叹声都快将心提到嗓子眼了。

      武安侯到是见惯了他此番套路,出声拆台,“想来当是无碍”,他用锁灵阵猎杀过诸多妖邪异物,能感觉到那巨蛛并无杀意,那股注入唐久眉间的流光更像是一种保护。

      “你这人也过于无趣,我本还能骗骗这两位小哥。”他垂下眉眼哀怨控诉,严小四和付景明恨不得赶紧把付景铎拉一边去。

      严小四已认定侯爷和唐久是一对,自然见不得旁人插足,付景明本就不喜娼妓小倌,自恃天家身份更不愿与之厮混,这星垂楼再是风雅布置,也撇不开皮肉生意。

      “日后他便是武安侯府的正经主子,你用心看看”付景铎稍退后些正色道。

      他这话如同惊雷爆于水中,付景明一声“二哥”吓得沈于思一哆嗦,暗暗递了个眼神过去,“你是做戏还是当真?”

      “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卑贱小民,二哥岂能当做枕旁之人,父皇若是知道了也断然不会应允。”付景明跨步上前,隔断了沈于思的眼神交流。

      “今早我已入宫秉明皇上,他同意了”付景铎缓声解释,他原想安抚暴躁的弟弟,谁知如烈火浇油。

      付景明只觉心都要碎成八瓣了,他不想同二哥吵,强自压下满腔杂乱情绪离了此地,“我有些累了,改日再来看二哥。”屋外的女子柔声同他招呼,他也全当没看见,浑浑噩噩的出了星垂楼,茫然四顾不知该去何处。

      “两处心头宝,你要去哪呢?”沈于思笑着问道,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跟着三皇子,看着他平安回府再走”眼前这个伤着的更重要,他还有些话要同沈于思讲。

      严小四不放心的走了,他纵然不愿领这个差事,可也知道自己的职责本分。门口的女子见这一个两个的忽视自己,不惊抚面愠怒,“都是些不识趣的臭男人”,扭头回屋接着睡回笼觉去了。

      “阿爹”唐久梦中呓语紧紧拉着沈于思的手,像在做场极为痛苦的噩梦。

      “你倒是管管你家这小登徒子”沈于思拉起被紧握的手给付景铎看,武安侯到出他所料掰开二人的手,赶了人自己坐在床边当起了阿爹。

      沈于思被赶在硬板凳上,仰头托腮,额旁的碎发跟着微晃,状似随意道,“小心陷进去”,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嗯,阿爹在,小久别怕”付景铎温声劝慰,唐久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紧握的手未松分毫,也难怪沈于思会多心。

      “景明小时候也像他这般”付景铎静默一会后突然蹦出来一句,尾音还带着先前的温柔。

      沈于思心中讶然,面上还是那副随意的状态,人往往最缺什么便最渴求什么,仅有的一点便被抓着来回咂味,“岁月将本人都能雕的面目全非,他人再像也是镜花水月罢了。”

      他面上带笑,一双黑眸同狐狸般狡黠,“你不是想知道天都阁里有什么吗?你家小君有这个本事。”

      付景铎转头看他,两相对视中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我知道他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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