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麻雀》橙色鞋盒

7、第7章

　　“皇上，武安侯入宫觐见”李锦在屋外通传，小太监从御书房跑过来给递了话音。

　　“李公公，侯爷身边还跟个红衣少年，往日未曾见过”小太监在旁低声补充，“瞧侯爷神色颇为维护。”

　　李锦昨日回宫后伺候皇上留在了坤宁宫，早早嘱咐了小太监明日若武安侯来留心着点，及时通报。

　　侯爷往日虽冷情了些，也断不会如此直接驳了皇上的面子，此时带了人来，想必多半是这红衣少年的缘故了。

　　“叫他先等着”皇上的气还没消下去。

　　“景铎难得进宫一趟，你心平气和的同他说，他若不中意婵娟那便挑个他喜欢的”一个温婉的女声柔声劝解。

　　“你就惯着他吧，当着国舅的面打朕的脸，越发的没规矩，欠教训。”皇上语气放软了些，话里却没有松动的意思。

　　李锦心里揪着，皇后娘娘这若能劝下去了，接下来的场面也不必过于难堪。

　　“世间女子谁不想与夫君两心相悦，恩爱一生，皇上硬要做个糊涂媒人，不想着景铎也该想想婵娟，你素来疼她，定不忍心看她困守高墙，悲苦一生。”纤纤玉手整理着龙袍，似普通夫妻般操心着家中儿女。

　　“朕知道了，你在歇会儿，时辰还早”皇上握着那双手轻轻捏了捏，把人抱会床上放了纱帘。

　　门吱呀一声打开，李锦在前头引路，外头的龙辇早已备好，他瞧着皇上脸色比昨晚回话时可好了太多。

　　而御书房内唐久则一个劲的打呵欠，眼泪汪汪的看着很是可怜。

　　“记住我路上跟你讲的，别怕。”付景铎放下茶盏，想着该叫墨点唬唬他，瞌睡肯定全吓跑了。

　　“皇上驾到”是李锦的声音。

　　付景铎拉着唐久站了起来，唐久跟在后边照本宣科，“儿臣参见父皇”，“草民参见皇上”。

　　付清泽没想到还有个“草民”，眼神淡淡扫了李锦一眼，“御书房也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儿臣自知宫规森严，御书房更是机要重地，只是他实在重要，不能不来。”付景铎恭敬回道，唐久站在他身旁偷眼瞧那座上之人，心觉不愧是父子，眉眼处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虽多了些沉稳威严，但身上散着紫微之气，令他很是舒心。

　　“那你到是给朕说说看，他怎么重要了？”皇上话里带了些烦躁，昨夜拒婚一事又浮在心头，他甚少如此不听话。

　　付景铎侧头看着唐久，眼里漾着笑意和柔情，那红衣少年也傻傻回了个笑，李锦心里咯噔一声，火星溅在地上，引燃了眼前的惊雷。

　　“儿臣心悦于他，想求父皇一纸婚书。”他整个人沐在一层光里，少时喜欢最是养人，皇上也曾亲身经历过。

　　巨大的拍案声吓了唐久一跳，紫微星一派怒容，眼里全是狠厉之色，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付景铎，“国舅嫡女你不要，你找个男人，真是越发的有出息了。”

　　“父皇与母后少时情意，恩爱和顺，未曾体会有情人难成眷属之苦，儿臣是真心喜欢，不想耽误了国舅嫡女，还请父皇成全。”付景铎情真意切的恳求，唐久跟着低头显得很是乖顺，心中十分佩服他的勇气，要是阿爹发如此大的火，他定然不敢吱声。

　　御书房此刻到像是火药库，最大的炸药桶还未点燃，李锦在身后挥了挥手，站在外间的小太监得意忙去坤宁宫搬救兵了。

　　付清泽气过了头反倒冷静下来，李锦跟着松了口气，“金禾素有男风之气，外城尤甚，侯爷到来还年轻，一时迷了心窍也是难免的。”

　　皇帝捏了捏眉心，玲珑的叮嘱还在耳边，挥了挥手疲累道，“朕权当没听过这番妄言，你回府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朕”。

　　至于一旁的草民唐久，他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带着上位人的轻贱，“这个病根朕今日帮你送去天都阁料理了，你若不中意婵娟，朕可给你另外指婚。”

　　说着便要李锦招呼外头的侍卫把唐久拉走，付景铎牵了唐久的手十指相握，“儿臣曾许诺与他，生死相随，永不相负。”

　　唐久至此都是个看热闹的，心想“他演技这般好，也不知这腔深情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面上不由带了些笑意，只是这笑放在此刻总多了些藐视皇权的意味。

　　付清泽看着这番深情厚意的戏码只觉荒唐，私下狎玩也无非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如今居然大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还有脸来求他成全，当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他怒起快步至剑架前拔出长剑，剑尖直指唐久，“朕偏要杀，你待如何？”

　　付景铎侧身挡住了唐久，那双黑眸中的坚定深深刺痛了皇帝，无声的反抗，他早已不是幼时的稚子。唐久自他拔剑时便抬手按在腰侧，付景铎只说他闷声站着便好，没说还有剑拔弩张的场面。

　　李锦一颗心焦着，皇后娘娘迟迟未到，他现在插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剑尖在推力下向前刺破了衣裳，紧贴着皮肉，“拿命赌，以为会赢吗？”皇权难容挑衅，皇室之子又如何，付清泽最是厌恶他此番样子，像极了他的生母，满腔痴情，一身傲骨。

　　他将手中长剑又向前推进了几分，唐久听见皮肉被刺破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好像也跟着悄悄碎裂了。付景铎与他交握的手像从冰窖里刚拿出来一般，带着些微颤。

　　唐久想自己现在不应该听话了，局面明显不像付景铎讲的那般走势，他握着他的手把人拉在了身后，避开了剑尖的锋芒，耳侧轻飘飘的划过一句，“你真的要杀我吗？”

　　“你真的要杀我吗？清泽”时空或许倒流了，他还在那个春雨天，皇帝像梦醒般收回了长剑，猝然抬眼望去，细雨里的姑娘已然不在，另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沉痛。

　　李锦上前抽走了皇帝手中的利剑，“老奴帮皇上收起来，小心伤着龙体。”

　　唐久看着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双和付景铎相似的眸子里有着太多情绪，像昆仑山飘风的大雪，没人清楚雪后有些什么。

　　“朕如你所愿，你带他走吧！”皇帝侧过身说道，那双和他对视的眼里有着相似的绝望，多了些难见的恨意，他曾经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隐隐渴望一点一点湮灭无踪。

　　唐久拉着付景铎便想走，他虽觉得紫微星气舒服，但生气时的威压同样令人难受，况且他不喜欢这颗紫微星，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付景铎立在原地，紧紧咬着后槽牙，像个被欺负狠了的无助小孩，他跪地行了大礼，喑哑道，“微臣多谢皇上成全。”

　　“偏殿放了新衣，侯爷换身再走吧！”李锦小跑着跟了出来，如此出宫，世家朝堂怕是要炸了锅。

　　“换了再走吧，都流血了”唐久拉住不在状态的付景铎，跟着小太监去了偏殿。

　　付景铎进了屋也只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唐久在一旁的瓶瓶罐罐里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那个，凑在身旁小声问，“我帮你治吧，好的快”，说着便把手贴在了付景铎的心口处准备施法。

　　“只是皮外伤，不打紧”他拂开唐久的手绕到屏风后换衣服去了，眼里的光彩全无。

　　唐久只觉难受的很，像被什么拘着了般，他不知道怎么哄他高兴，明明话本里的武安侯意气风发，眼前这个却总是受伤，总是不开心。

　　他听到屋外有响动，探出一颗脑袋张望，只见紫微星和那个刚刚站在一旁的公公急匆匆的走了，隐约飘来句，“皇上放心，有天都阁在，娘娘不会有事的。”

　　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缩回头去转身看着身后之人，“在看什么？”不论内里如何，付景铎面上样子已然叫人看不出异常，同多数时间一般冷冰冰的。

　　“没什么，皇上走了，好像是娘娘出事了”唐久不太确定的回。

　　付景铎僵了一瞬，推门走了出去，“该回去了。”

　　来时的马车候在宫门口，旁边还停了一辆，车前的小厮迎上来恭敬道，“侯爷万安，三皇子让小的转告侯爷，他出宫便去府上拜访”，付景铎点了点头，终是没说什么，他既已入宫，皇后娘娘的事定会知道。

　　付景铎靠着车上的软枕闭目养神，唐久斟酌着开口，净讲些没头没脑的，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巴巴的讲了一路，直到侯府也没见人有个笑模样，垂头丧气的下车了。

　　付景铎跟在后头，薄唇微勾，他此刻的心意远比笑话更令人开心，换做旁人，恐怕考虑的只是他刚刚丢掉的皇位继承权。

　　而坤宁宫里此刻聚着极多的人，太医个个满头冒汗的候在一旁。

　　“我母后怎么样？”三皇子付景明焦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他今日本是进宫来给母后请安的，谁料话没说几句母后便晕倒在眼前。

　　“回三皇子，皇后娘娘凤体无恙，只是脉息渐弱，恐有……”恐有离世之危，老院判没敢把话说全，他自信自己的医术不会有错，娘娘先前存在太医院的脉案他也曾看过，素来康健。

　　“恐有什么”付景明知道重点还在老院判的肚子里没吐出来。

　　“娘娘恐有离世之危啊……”老院判叩首沉声道。

　　要不是知道院判医术高明且上了年岁，付景铎只想狠狠给他一脚，太医院里净养了些废物，素来康健今日怎会如此。

　　李锦尚来不及通报，皇帝便匆匆走了进来，没理会这一屋子的人，小心的抱起皇后走了出去，大氅裹得甚严，一点也不让怀里的人见风。

　　付景明想要跟上却被李锦拦住，“三皇子耐心等等，皇上是不会让皇后娘娘有事的。”

　　他忧心忡忡的走到院外，阳光暖暖的照了下来，沾衣的湿雾散去，天都阁离坤宁宫甚远，他没来由觉得这段长路满是荆棘，纵有万千爱意傍身，也叫人心力交瘁浑身发冷。

　　“李公公，天都阁里到底有什么？”他轻飘飘的问，却又害怕李锦告诉他答案，这偌大的皇宫，父皇只有去这里，李锦才会拦着他。

　　“老奴不知，除了皇上和有着天都阁圣令的人，恐怕没人知晓阁里的情况。”李锦记不清上一次皇上带着娘娘去天都阁是什么时候了，只是皇上想留的人恐怕是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