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的传说背后》倦时

85、欢声笑语

　　“城主要出行？还是来这里……”
　　“为什么？”

　　“本来让我们好好对那个小客人就很奇怪了。现在还要过来。”
　　“还有其他人呢，其他人不过来吗？”
　　桃源城的居民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现在在不在都没有区别……不过那个小客人确实很讨人喜欢啊。”罗大娘笑眯眯地说。
　　“确实。”城里人赞同。

　　罗大娘看到他们的反应，知道卫琅给他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就只微笑不说话，往外走。
　　“诶，罗大娘，你这是要去哪啊？不和我们一起吗？”

　　罗大娘不回头，声音也渐渐远去：“我还要去找城主。你们就先按照城主说的那样吧。”

　　“装做不认识城主？”人群嘀嘀咕咕的。
　　“好吧，好吧，既然城主都这么说了……”

　　人群散开，听从了吩咐。

　　*

　　“卫琅哥哥，我带你看看桃源城的美景吧。”秀秀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她看到卫琅的视线落在轮椅上的人身上。
　　“啊。”秀秀脸颊浮现两个酒窝，“这是我家大哥。”

　　被秀秀称为大哥的人坐着轮椅，满脸皱纹，气质苍白阴翳。他随便打量着卫琅，仿佛彼此素不相识。
　　卫琅笑着对他打招呼：“你好。”

　　如卫琅所料，林落雪出现在了这场宴会之中。
　　他见秀秀只说是大哥，也没有以城主来称呼，保留尊重。

　　老人看到来者，面上不太好看，语气很是质问：“你怎么来了？”
　　林落雪反问他：“我不能来吗？”

　　老人闭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林落雪似不耐烦：“行了，走吧。”

　　老人从铁匠铺走出来，安静地落在林落雪后面。他端详打量林落雪，犹如观察多年未见的朋友，手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林落雪的轮椅。
　　林落雪没有管推轮椅的人的改变。秀秀蹦蹦跳跳，逐渐跳到了最前方。

　　卫琅跟在他们的后面，观察到他们的动作，觉得他们的关系远远不是老人宣称的那样糟糕。

　　一路上他们没有对话。

　　长夜漫漫，星星寥寥几颗，但是天空无云无风，明净澄澈，也很漂亮。

　　秀秀停下，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啦。”
　　说了这句后，秀秀继续走，走了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卫琅发觉秀秀走的路，按照桃源城的地形，应该是不存在的。而她到的目的地，也应该是不存在的，原本只是荒地。

　　原本的桃源城荒地如今立了一面旗，旗帜飘摇，旗面崭新，由黑红二色构成，正面是一个商字，背面则是一把斧头。
　　卫琅目光凝滞在展开的旗面上。

　　这旗帜他见过的。在林落雪的梦里，他见过正面，而在老人老人铁匠铺的门扉上，他见过背面。
　　……原来那么早他就接触到了关键。

　　卫琅依据梦中的景象望向荒地正中央——现在是人群的正中央。那里有一口井。由于人群不算太密集，卫琅能穿过空隙看到井。

　　他记得，梦中的井里曾经有很多尸体。
　　但是桃源城的传说，流沙金从井中涌出。

　　那只是梦吗？还是说，和旗帜，和井相同，它们确确实实存在过。

　　血与流沙金？
　　卫琅下意识有一点反胃。

　　在卫琅揣摩时，秀秀已经高兴地推着林落雪，蹦跶到了井前。

　　“哟，是秀秀和城……”出声者被人拽了拽衣服，反应回来及时闭嘴，又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人。
　　沉默遍布。
　　居民尴尴尬尬地再次打招呼。

　　林落雪不说话，被秀秀推到井前。
　　卫琅穿过人群，走到他们身后。

　　恰于此时，有一圈光环自井中浮出，由小至大，往外溃散，缓慢轻柔地将卫琅与城中人都套住。

　　喧哗声、躁动声由远及近穿到人的耳朵里。
　　那些声音隔着玻璃板忽轻忽重，听得不清晰。

　　金水从沙漠的枯井中奔涌而出，像溪流，像喷泉，闪烁着莹莹的光。那光向上涌又向下落，慢慢地散开到每一个人身上。
　　人们身上沾着的光，犹如是小孩向来爱收集的糖纸，闪闪亮亮，细细碎碎，有着无数的新奇和美丽。

　　漫漫夜色也被光点缀。

　　流沙金坠落的瞬间，城池中平白多了很多人，似乎有叠影重合。
　　卫琅沉吟。
　　林落雪撑着下巴看他反应。

　　虚幻与现实交错。
　　隔着玻璃的声音清晰无比。原本人和人的空隙间挤满了人。

　　“为了今天，我穿了一身很漂亮的衣裳啊。你觉得好不好看？”妇人在对丈夫这么说，身上流沙金的光如海浪深深浅浅。

　　秀秀则好奇地用手接过流沙金，光华汇聚成一团在她手里变成金子。秀秀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它然后又变成了一只小兔子。
　　“咿呀咿呀！”秀秀向老人挥舞手中的兔子。

　　老人无奈地搀扶秀秀，防止她摔跤。

　　而人群中，也有小孩钻了出来，找了秀秀：“你把猫送给了别人？刚好那只母狸花猫生了一窝崽子，大大小小，一共有三只，我送你一只吧。”
　　秀秀和小孩融洽交流。

　　卫琅抱着白猫站在一边，好像根本没有察觉聊天的人的异常。
　　林落雪却知道，他不会漏过一丝一毫细节。

　　卫琅注视这一切，看着欢声笑语的人群。

　　夜色明亮，人群喧嚷。
　　金色的溪流汩汩流淌。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热闹。

　　金水撒在卫琅身上，就只是撒在了身上，没有任何的反应，然后化作了荧光点点，消散了。
　　而眼前的一切，从一瞬间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卫琅恍然间想起老人问他，问他为何沉醉在这里。
　　他想这可能就是理由。

　　卫琅摸了摸白猫的耳朵，叹息而后笑了。

　　我所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这些。
　　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垂眸。

　　他的一生，从不热爱冒险，从不热爱嶙峋的激流与高山。他所想要的，不过是平凡的爱，平凡的日常与生活。
　　他满腔渴望与期待，不知寄托在何处，只留满心空荡，想要的事物却又从未得到。直到见到眼前的一切，度过安然的时光。于是他想要把心寄托在这里。

　　倦鸟归巢，旅人停泊。
　　这是他真正被此地迷惑了刹那的原因。

　　可惜桃源城不是真正的“桃源城”，否则这场梦，他恐怕不知道要做多久。
　　他清醒地叹息，清醒地做梦，又清醒地醒来。

　　卫琅放下了摸着猫耳朵的手，走向林落雪。

　　“林城主。”卫琅温和地问好。

　　“为什么不停留在这里呢？”林落雪略微惋惜地看着卫琅，他耗费了这么多的精力，没想到一场空，“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也许是。但理想的世界，就可以忽略现实的痛苦吗？”卫琅带着轻微的疑惑问。
　　如果把桃源城比作理想，那它潜藏的现实腐臭实在太重。

　　林落雪抬头，有不屑：“你难道可以为所有人负责？”

　　卫琅认真地回复：“天下对于我太大了。我从不为所有人负责。我也无法为任何人负责。我从来只做自己想要做的。”
　　他见到眼前的事物，想要做些什么。

　　而卫晞，她想为天下人负责。
　　这就是他认为他和卫晞并不同路的原因。

　　林落雪注视卫琅，看清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看清楚了自己为什么失败。

　　并不无视痛苦，但也不因为痛苦而痛苦。
　　如果给以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经历，或许能够成长为一个超乎想象的人吧。

　　林落雪嘴角溢出讥讽：可惜，那些时间，从来不等人。
　　他不喜欢现在的卫琅，同样也不喜欢将来的江陵。

　　但那共鸣之痛却深深刺在他心里。
　　真是有趣。
　　林落雪攥紧拳头。

　　流沙金源源不断，欢声笑语源源不断，都是幻梦一场。
　　林落雪说：“如果有一场彻底的、干净的美梦，你会做下去吗？”

　　卫琅看着桃源城，看着小猫琥珀的眼睛：“应该会吧。”
　　卫琅并不能确定。

　　美梦，什么又是美梦呢？
　　他好像这一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好梦。

　　“但是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梦啊。”卫琅蹙眉说。

　　林落雪张口又闭上。
　　最终，他只是冷酷地说：“那你就亲眼看清楚你所见的一切吧。”

　　卫琅点头：“谢谢城主。”
　　他不悲不喜，宠辱不惊。

　　林落雪很想打破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