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向我的时候》孟珃

8、第 8 章

　　接下来两周舒江的雨就像剪不断的丝，整个空气都弥漫着粘腻缠绵。
　　谭褚不好意思麻烦程莫，每天都抢着说自己有时间，风雨无阻去新区找他。
　　很普通的两周，无非是讲题、做题、问题、再讲题，还有每天的香草拿铁馥郁的味道似乎在无形中拉近了她和程莫的关系。
　　但又感觉不普通，自从“筷子事件”后，谭褚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了些什么变化，说不清，或许就像这雨天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谭褚是喜欢这种变化的，忙碌之余，心也是充实的。
　　计二日渐临近，在程莫的指导下，相识那天习题册上的红圈越来越少，谭褚的信心也与日倍增。
　　“后天就考试了，紧张吗？”程莫的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掌撑着头。
　　他似乎很喜欢靠窗的位置，确实也很适合他，从谭褚的角度看过去，比其他任何位置都要亮。
　　“有点。”谭褚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第五次了，谭褚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不管考不考得过她都不会再多废时间在计算机上了，只是一张证书的问题，毕竟自己的专业也不是特别需要。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毕竟程莫辅导了自己这么久，要是再考不过岂不是很给大神丢脸？
　　“怎么，不相信我莫神？我莫神的人还能连计二都过不了？”程莫神情倨傲。
　　突然起想初见那天，程莫也是这么说，“我莫神的人还能连计二都过不了？”，当时的自己好像还对“莫神的人”这个称呼有了些许悸动。
　　真快啊，三个星期了，自己好像和程莫成为了朋友，但考完计二就没有理由再见面了吧？
　　一层薄薄的伤感突然笼罩住谭褚。
　　谭褚摇头，“我是不相信自己。”
　　从小到大谭褚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进大学以后更是年年拿奖学金，唯独在计算机上连连栽跟头，说多了都是泪啊。
　　程莫笑，“我相信你啊。”
　　话说得云淡风轻，谭褚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很多事情就是你一开始就想象得过于困难才会退缩，其实很多时候我只是稍微提了一个思路，你就顺着把题解出来了。”
　　三个星期，足以让程莫了解谭褚。
　　“这就是你说的桥到船头自然直吗？”谭褚记得，上次看电影的时候程莫告诉自己，他也会相信运气。
　　程莫摇头，看着谭褚的眼睛，“这不是运气，谭褚，这是你自己的努力，我相信你的努力。”
　　你的努力，我都有看在眼里。
　　气氛一下子升华了，谭褚从小最怕煽情，赶忙转移话题，“过了有奖励吗？”
　　“过不过都有。”程莫的眼角也泛着笑意。
　　倒是谭褚一愣，她本来就只是开个玩笑，顺口接道，“好啊，那我可等着了，不许反悔。”
　　程莫失笑，他莫神什么时候失约过？“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去上一堂课。”
　　程莫递过来一张票，谭褚接过一看，上面写着“计算机专业考前动员会”。
　　看到“计算机”三个字头就已经大了，还要去听课？
　　谭褚面露难色，“你们专业的课，我去不好吧？”
　　“有票就能进，千金难求。”程莫一副“别以为你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的”表情。
　　谭褚丧气，这一劫是逃不了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那你会去吗？”
　　“那天下午有个讲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程莫早就看好了日程，但教授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给学弟学妹们开个讲座，推不掉。
　　要是早的话应该能赶上结尾。
　　还是先不说了，别给小姑娘无谓的希望。
　　“好吧。”谭褚凛然，大有关羽单刀赴会之势。
　　程莫被逗笑，怎么会舍得不陪她上课?

　　动员课是两点半开始，谭褚中午就到了，在新区吃的饭。
　　到新区给程莫发了条微信，“在忙吗？”，本来想约他吃饭的，结果到现在都没回。
　　没有消息，没有香草拿铁，没有和煦的笑容，一个人委委屈屈地吃了午饭。
　　离讲座时间还早，谭褚在学校附近转悠，看到了自己迟到那次的咖啡店。
　　推门而入，风铃清脆，这个点人不多，服务员热情迎上来，“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杯香草拿铁。”想了想又补充，“再要一杯冰美式。”
　　老干部天天带着保温杯，偏偏咖啡只喝冰美式。
　　拎着装咖啡的纸袋走向教室，雨终于停了，太阳也罕见地从云层后面钻出来了。
　　暖洋洋，就像谭褚期待的心情。
　　期待和他见面。
　　谭褚突然意识到，好像之前的每一次见面都是程莫先到，今天是她第一次等程莫。
　　期待，带有期许的等待。
　　都说等待最熬人，像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海，但期待是奔腾不止的江，目的地明确，充满希望。
　　教授年过半百，很幽默，是不是就逗得哄堂大笑，但谭褚无心听讲。
　　她找了个离门进的位置，还拍照给了给程莫，方便他讲座结束溜进来。
　　依旧没回消息，谭褚有些着急。
　　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记录，也没有什么敏感内容呀，程莫还学会发表情包了呢。
　　呷一口咖啡，熟悉的味道，每次约在新区程莫都会买，形成了喝它程莫就要来了的条件反射。
　　“上课不好好听？”一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熟悉且压低的声音。
　　是心想事成还是白日做梦？
　　咬了咬舌头，还挺疼。
　　身边人已经坐下，驾轻就熟。
　　“你怎么来了？”谭褚小声问，很惊喜。
　　“不来怎么知道你没好好听课？”程莫挑眉，小姑娘胆子肥了啊。
　　“那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谭褚避重就轻。
　　“手机没电了，一直没机会充。”程莫拿出手机，怕谭褚不相信似的，演示给她看，“有充电宝吗？”
　　“有！”狗腿递上，还有给他买的冰美式。
　　还没回答最开始的问题，小姑娘都会趋利避害了，还知道给自己带咖啡。
　　后脑勺的温热还在，依旧沉浸在程莫突然出现的惊喜中，既想听他的话，又忍不住走神。
　　程莫一个弹指弹在谭褚脑门上，“好好听课，再走神可就没礼物了啊。”
　　指的是考完计二后的礼物。
　　谭褚立刻正襟危坐，记起笔记，她对礼物可是有无限期待呢。
　　不得不说，这课挺实用，老师最后押了几道题，谭褚觉得还挺有道理。
　　“都弄明白了？”程莫在她旁边码了两个小时代码。
　　之前一直听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直到今天见识到程莫认真工作谭褚才敢苟同，只是怕他说自己，只敢悄悄瞄几眼。
　　“归根结底都是你之前讲故的那几个基本类型，都能做出个大概。”一节课下来，谭褚才发现程莫原来给自己教了不少东西，信心倍增。
　　“不错呀，知道融会贯通了。”程莫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谭褚一怔，如果说刚刚那一下是在提醒自己，那么现在是...奖励？
　　程莫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吧，不早了，送你回去。”
　　“没事，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教授很能讲，一个人吐沫横飞到六点。
　　虽然现在已是日渐长，但南方难免天黑得早些，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虽然知道程莫只是绅士风度，但谭褚心里的某根弦还是微微动了下，“你晚上没事吗？”
　　“有啊。”
　　那怎么送自己回去？
　　“中午错过了，晚上要陪你吃饭。”程莫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眼角尽是笑意。
　　他戏弄自己！
　　但被戏弄的人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温暖，原来自己是被记挂着的。

　　“烧烤吃吗？路边小摊吃得惯吗？”程莫想带她去平时一帮兄弟经常去的那家小摊，老板人很好，味道也不错，店面是小了点，但很干净，但又怕委屈了谭褚。
　　“当然！”谭褚瞪大了眼睛，人间星河不就藏于市井烟火之中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舒江流行起了“红房文化”，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每晚街头小巷都会撑起无数的红色帐篷，摇摇晃晃的灯泡散发出温暖的颜色，越烧越旺的炭火被关在烧烤架的铁网内舞动，夜幕里白烟袅袅，笼罩着一簇又一簇的人，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现在程莫和谭褚也被笼罩在这团白烟中，对方的脸也朦胧起来。
　　“来啦！”老板热情地和程莫打招呼，看来是经常来。
　　“老规矩，不要酒。”程莫很熟稔。
　　“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有时候打完球就和球队的兄弟一起来。”本科加上研究生七年，这里已经成为他和兄弟们的另一个基地。
　　每年都有毕业的人离开，唯有这家烧烤摊一直都在。
　　程莫很想带谭褚来看看，自己产生了七年的感情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今天没和小段一起啊。”上菜很快，老板脸上一直都笑呵呵，目光在谭褚脸上停留片刻但又很快离开，很有礼貌，“交女朋友啦？”
　　谭褚愣住，只诺诺地说了句，“不是。”
　　声音好像有点小，她向程莫投去求助的眼神，他怎么不解释？
　　程莫像是没听见老板说的话也没看见谭褚的眼神，只是脸上挂着笑。
　　这是...默认？
　　谭褚懵了，脑子里是一团棉花，轻飘飘的。
　　“小姑娘哪里人啊？”老板很健谈。
　　“呃，是舒江本地的。”
　　回答好像算是承认女朋友这件事了，不回答又不太礼貌，两难。
　　“本地的好啊，小程不是也要在舒江发展了么。”老板一副“你捡到宝了”的表情，“小程以前还没谈过恋爱呢，你可不能辜负小程啊......”
　　老板怕是对程莫有大神滤镜，说了他一箩筐好话。
　　待老板继续去忙，程莫才慢悠悠解释，“老板喜欢开玩笑，我都没机会打断他，你别介意。”
　　原来是这样。
　　突然计上心头，“小程之前没谈过恋爱啊？”故意咬重了“小程”这两个音，以前都是听别人喊他“莫神”或者“老大”，这么喊他，倒是第一次听，壁画里的人下凡了。
　　“怎么？你谈过？”程莫挑眉，小姑娘不简单啊。
　　谭褚才不回答呢，“小程这么风流倜傥的万人迷，居然没谈过恋爱，啧啧啧。”
　　程莫后悔了，不该带她来的，都学坏了，“好好说话。”
　　“那我以后就喊你小程了啊。”谭褚败下阵，但真的很想知道他谈没谈过恋爱啊。
　　“没有。”那边这才悠悠地说。
　　“什么？”谭褚已经不再上一个频道了。
　　“没谈过恋爱。”程莫一脸理直气壮，没谈过恋爱怎么了，这不快了嘛。
　　谭褚憋笑，努力压下内心的窃喜，尽量不让它表现得过于明显，拿起一根羊肉串掩饰自己。
　　“称呼的事，随你。”片刻，又传来程莫的声音。
　　只是个称呼而已，一开始是不想她喊自己“学长”显得太生分，现在这么叫，好像更近了呢。
　　谭褚差点没呛着，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延时回应？
　　这样也挺好，大家都不敢喊的称呼，只有自己有。
　　“小程。”
　　“嗯？”
　　“没事，喊着玩玩。”
　　程莫看着眼前这个笑意泛滥的女孩，眼睛里泛着清波，嘴角的酒窝像两轮满月，她就是今晚的另一个月亮。